跟著附近的芍藥花圃里的蝴蝶也一一聞香而來，紛紛落在張婕妤的身上。

    這樣新奇的場景很快被御花園的宮人們察覺，張婕妤的周圍很快圍滿了太監和宮女。

    這一幕剛好被從御花園經過的元禎帝看見，他老遠就見一位妃嬪身上落滿了蝴蝶，而且陸續還有蝴蝶朝她飛來。此情此景，忍不住讓他想起歷史上有名的一位香妃，據說那位香妃身上散發的香味就能吸引蝴蝶落在她身上。

    “走，我們也去瞧瞧熱鬧?！?/br>
    等元禎帝來到牡丹臺前時，張婕妤的周圍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不過等元禎帝身邊的太監重重咳了一聲，這些人便都跪下來紛紛請安。

    張婕妤也有些不好意思的過來給元禎帝請安，隨著她的走動，身上落著的幾十只蝴蝶也隨之飛舞在她的周身。

    元禎帝大感驚奇，他忍不住親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張婕妤。當他扶起張婕妤的時候，便聞到了一股沁人的甜香，同時因他距離張婕妤比較近，有三四只蝴蝶甚至落在了他的身上。

    元禎帝忍不住伸手去碰落在他身上的蝴蝶，蝴蝶受到驚嚇煽動著翅膀又飛到了張婕妤的身上。

    張婕妤看到元禎帝臉上有些失落的表情，便做了個貼心的舉動。她輕輕伸出右手，帶出一股香風，便有兩只蝴蝶由空中飛到了她的掌心，然后張婕妤便將這兩只蝴蝶送到了元禎帝跟前。

    跪在身后的流霞看到張婕妤的這一舉動，心里終于松了口氣，也許她們婕妤從此以后可以翻身了。

    事實也確是如此。

    從那一日過后，元禎帝便接連翻了張婕妤七日的牌子。

    元禎帝一直都喜歡纖腰楚楚的美人，剛好張婕妤這幾個月因著心情不佳，原來的珠圓玉潤便已消失不見，雖然不及那位林修儀身輕似燕、嫵媚動人，可是瘦下來的她也算是一位清秀佳人。

    加上她身上那股能引來蝴蝶的甜香，元禎帝足足在她的沁雲殿足足待了七日，新鮮勁方才下去。

    不過在這七日的第三天上，元禎帝因著張婕妤性情溫順柔婉，和她相處時格外舒服，便索性給她晉了晉位分，把她從庶四品的婕妤提到了正四品的貴嬪，而且還賜了一個“芳”字作為封號。

    這一次晉升，終于讓后宮里的后妃和宮人們注意到了這位沉寂已久的芳貴嬪。

    等到芳貴嬪向皇后提出請求，想要在宮里見一見自己的母親時，皇后就痛快的準了。

    第二日，梁夫人由宮人們領到沁雲殿時，見到新晉為貴嬪的女兒，當即紅了眼睛。

    芳貴嬪時隔好幾年見到自己的母親也激動不已，當即揮退了大部分宮人，只留流霞和流云在身邊服侍。

    母女兩個別話了半個多時辰，芳貴嬪才說出了請母親來宮里的用意。

    “母親當年著人給我送來的那匣子香到底是什么來歷？”

    這時距離梁夫人買下那二百丸蝴蝶香差不多半年多時間，梁夫人想了想才回想起來，“那是梅林香當時新出的蝴蝶香，當時我親眼見到蝴蝶香點燃以后吸引了不少蝴蝶，才用高價把剩下的蝴蝶香都買了回來?！?/br>
    “蝴蝶香，那這家店鋪現在還有這蝴蝶香嗎？”芳貴嬪問道。

    梁夫人卻搖了搖頭：“這家梅林香的店鋪自那一次售完這蝴蝶香后，再沒有推出類似的香丸。好像據說是這蝴蝶香的一味香料比較難得。不過娘娘要是需要好香，這家店鋪的梅林香和木樨香都挺不錯，對了，最近推出的一款青蓮香就很好?！?/br>
    梁夫人自從在梅林香買了那二百多丸蝴蝶香后，就成了梅林香的忠實客人，每個月多多少少都會去店里買些喜歡的合香。

    這次來宮里，她就帶來了幾盒青蓮香。

    “再過兩個月就要入暑，聽伙計說這青蓮香可以清神去暑。有了這青蓮香，娘娘入睡的時候點上一支，便能清涼的睡上一整夜?！?/br>
    有了之前親身體驗的感覺，這次芳貴嬪小心的將香丸遞給流霞，讓她好生收起來留待夏日備用。

    青蓮香剛開始在梅林香推出時，并未像梅林香和蝴蝶香一樣大賣，受歡迎程度還不及木樨香和柏子香。雖然店鋪推出的時候說這青蓮香仿的是周大師的那款青蓮香，可是市面上仿制周大師的青蓮香也不是沒有，因此這款青蓮香剛推出時應者寥寥，只有像梁夫人和大長公主那樣的忠實客人才會嘗試著買上幾盒。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初夏。

    夏日炎炎之下，原本熱鬧的朱雀大街立刻冷清不少，尤其是每到日中時分，整條街的店鋪前更是門可羅雀。

    但這個時候若是走進那家名為梅林香的合香店，一進店中就會先聞到一股夾雜著水汽和荷葉的蓮香，身上的燥意和熱意馬上就消失的干干凈凈，仿若在這炎炎夏日飲了一杯涼茶，整個人清爽無比。

    第一次來梅林香的宋二小姐一進門就聞到了這股令人神清氣爽的蓮香，伙計剛迎上來，她就忍不住問道：“這是什么香？”

    伙計道：“這是青蓮香，是我們東家仿照周大師的青蓮香所做出來的合香?！?/br>
    青蓮香，宋二小姐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眼中流露出一絲連她自己也無法察覺到的欽佩之意，這樣傳說中的奇香也能叫她仿制出來，看來自己在斗香大會上的那五局，輸的并不冤。

    “你們東家在嗎？”宋二小姐回過神以后，便想起了自己的來意。

    伙計笑道：“我們東家最近正忙著制一味帳香，已經好幾天沒來店里了?！?/br>
    宋二小姐道：“那如果你們有急事找她怎么辦？”

    “我們東家雖不來店里，可是東家身邊的木香jiejie隔兩三天便會來一趟店里，送一些制好的合香過來?！?/br>
    “那好，等那位木香姑娘再來的時候，你告訴她，就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家姑娘商議。我會在這幾天的辰時到午時在對面的茶樓等她?！?/br>
    “請問姑娘貴姓？”

    “我姓宋，如果你家東家問起，你就告訴她，宋家的二姑娘有要事找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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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8章 古代調香師

    桌上擺著幾樣清豐茶樓最出名的幾道點心, 宋二姑娘親手給米朵斟了杯熱茶，“這幾道點心都是茶樓的大師傅做的，你嘗嘗味道如何?！?/br>
    米朵信手拈了一塊芙蓉糕，嘗了幾口，甜而不膩, 的確比市面上賣的吃食要好吃一些。

    宋二姑娘自己也拈了一塊愛吃的紅棗山藥糕, 不過她似是沒有胃口, 只微微嘗了一口就再也吃不下去, 繼而用一種很復雜的神色望向米朵，“文三姑娘可知我找你過來是何用意？”

    米朵淡淡笑道：“不知道。我自問與宋二姑娘交情不深, 實在想不到有你我之間有什么要事可說？”

    “那若是事關我大哥呢？”

    宋二姑娘說完這番話，就緊盯著米朵不放, 希望從她聽到這句話流露出來的神色上發現什么。

    可是她失望了，論喜怒不形于色, 米朵要比她高出好幾個層次, 她盯著米朵看了半天，也沒發現對方的表情有什么波動。

    對方要么是城府極深，要么就是心里根本沒有她大哥。

    可是宋二姑娘的自尊不允許這第二個猜測成立, 因此她一廂情愿的以為米朵是因為城府極深, 所以才在聽到這句話后毫無反應。

    事實也確實如此，米朵把自己的情緒掩藏的很好，聽到這句話后，也不過輕描淡寫說了一句：“這關宋公子什么事？”

    宋二姑娘摒除掉心中的雜念，把之前想好的一番話從容說了出來：“自從斗香大會上, 我大哥便對你情根深種，只是他這個人一向喜歡把心事都埋藏在心里，所以除了我偶然得知之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他的這番心事。

    本來家里只有我母親催他定下親事，不過因為知道我大哥一向沉迷調香，對其他都不理會。所以我母親雖然逼得緊，可是到底還尊重我大哥的意見，到如今都沒給他定下親事?？墒亲詮奈掖蟾缯{出的香被選為御制香后，來我家提親的人就多了起來。這其中就有太后娘娘的娘家，宣平侯府。

    宣平侯府的七姑娘兩個多月前在宮里見過大哥一回以后，便認定了他，一心要嫁給他。我大哥這個人，雖然因為調香不得不周旋于權貴之中，可他骨子里并不喜歡與這些權貴之家結親。何況七姑娘非他所愛，于是他就委婉拒絕了這門親事。

    哪知七姑娘認準了他，幾天前還跑到太后面前哀求。太后念及她一片癡情，便把我大哥叫到跟前，問他為何會婉拒這門親事。我大哥答說，他早已立下誓言，要娶就要娶一位調香水平不在他之下的女子，所以七姑娘的深情，他只好辜負了。

    可是太后卻不相信普天之下真有女子的調香水平可以和他比肩，一心以為他是推諉，便放出話來，他拒絕這門親事也可以，但是將來結親的時候，她必要親自看看他未來的妻子調香技藝有多高超。

    太后這一番話說出來以后，那些消息靈通的人家差不多都把求親的帖子收了回去。大家一則是怕得罪宣平侯府和太后，二來則是自問自家的姑娘的調香技藝絕對比不上我大哥。

    如此一來，已經無人再敢跟我大哥結親。這幾日我母親在家里愁的不行。而我大哥又生怕連累你，所以一個字也未曾在我們面前透露?？墒翘斓紫鲁四?，我真想不到第二個人的調香技藝可以與我大哥比肩，而你又是他的意中人?！?/br>
    宋二姑娘說完這番話，便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米朵，“我知道因為姑母的事，你不大待見我們宋家。我也因為偏見，曾對你有過成見?？墒菤w根結底，我們宋家并未對你落井下石，我大哥更是為了你得罪了太后和宣平侯府。如今他身陷困局，難道你可以眼睜睜的看著他孤獨終老嗎？”

    早在宋二姑娘說宋檀對她情根深種時，米朵雖有感觸可是卻因為這事在意料之中心底并未有太大的波動，可是她對宋檀雖有好感，可是還不到為了他肯嫁到宋府的地步，直到聽宋二姑娘說到宋檀立下的誓言后，她的心里才泛起了漣漪。

    她跟宋檀為了復原青蓮香的香方時，在一起共事了好幾天時間，想必宋檀早已知道，她的調香技藝不在他之下。而他所說的那番誓言分明就是為了她，要不然他不會說出那樣一番話。

    只是當今太后卻無容人之量，所以才害的他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而他又為了不連累自己，在家人面前只字不提自己，寧愿孤獨終老。

    這樣的情意，委實不能不讓人感動。

    自從婉拒了宣平侯府的親事以后，宋檀就去了城外的別莊，對外則說是散心，其實內里的原因只有他一人知道。

    依水軒的布置還和那天一樣，軒中三面都已落下了草簾，而宋檀跪坐的草席之前則放著一尊獅子踩繡球鎏金鏨花銅熏香爐，從那香爐之中隱隱飄出一縷輕煙，帶出一股清幽的蓮香，正是他根據香方自己調制出來的青蓮香。

    清幽的蓮香彌漫了整個依水軒，宋檀深吸口氣，原本隱含著水汽和蓮葉清香的蓮香就透進了他的鼻端。

    這香味就如那天他在這依水軒聞到的青蓮香一模一樣，可惜，這青蓮香他能輕易就仿制出來，而某些人和事他卻只能無力放手?？赡芩K其一生，都無法再和那個人在這依水軒一起品香了。

    宋檀想到此，忽然心底涌出一股哀傷。

    一爐青蓮香燃完，宋檀的心情才終于恢復了平靜，他正要起身離開，忽然一聲簾櫳聲響，緊接著耳邊就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我以為沒有我手中的青蓮香，你在把控香料的分量時會有些微的失誤，可是沒想到你對青蓮香的記憶是如此深，調出的青蓮香更是絲毫未差?！?/br>
    宋檀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還有些不可置信，等他回轉過身，就見米朵就立在他的身后，朝他莞爾一笑，“看來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與你的調香技藝比肩?！?/br>
    “你這話什么意思？”不知為何，宋檀說這話的時候，語音甚至有些顫抖。

    米朵笑道：“沒什么意思。我只是聽說某人立下了一個誓言，要娶一位調香技藝不在他之下的妻子，可是據我所知，普天之下能與你比肩的女子好像只有我一人?！?/br>
    “看來你都知道了，是誰告訴你的？”

    米朵道：“誰告訴我的不重要，我只想問你一句話，你此言當真？”

    宋檀忽然苦笑了一下，“若是從前，這話肯定是要當真的?？墒乾F在，我已然后悔，你就當我從未說過此話吧！”

    “你這話可是真的？”

    宋檀點了點頭：“真的，事已至此，我寧愿當初沒說過這話?！?/br>
    米朵便做出輕松狀，“好吧，我本以為你為了我不惜得罪太后，這份情意我不能不辜負，來的路上我還想著要如何向太后證實我的調香技藝不在你之下?？墒侨缃衤犃四氵@番話，我才知自己好像自作多情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此別過吧！”

    米朵說完就轉過了身，只是剛走幾步，右袖就被人拽住了。

    “你剛才說的可是真的？”

    米朵對上宋檀的眼睛，對方眼底的神色還在做最后的掙扎，她忍不住輕嘆口氣，“你為了我婉拒親事，我很感動。你為了維護我，不把我推到太后面前，我也很感動?？墒鞘聦嵣夏阄疵馓∏屏宋?，你覺得我是那等怕事之人嗎？”

    米朵接著又道：“我嫡母對我的所作所為，讓我對于你們宋家一直沒有什么好感。所以我在明知你對我有情意的情況下才會一直無動于衷?？墒墙袢瘴壹热蛔隽诉@個決定，那就意味著我愿意拋去宋氏帶給我的不快，決心與你站在一起。但若是你心底其實并沒有我，那么做也只是為了婉拒親事或是你不愿意讓我得罪太后，那我也尊重你的決定。我們即便做不成夫妻，將來也可以做朋友?！?/br>
    米朵說完這番話，便直直看向宋檀。這些話確實是她的真心話，如果沒有宋檀的出現，也許她會在這個世界里一個人生活到最后，就和其他幾個世界一樣?？墒侨缃裰浪翁礊樗米锪颂?，以后還可能會孤獨終老，米朵的心便有所動搖。所以她才把這個選擇權交給了宋檀。

    宋檀聽了米朵的這番話，猶豫良久，終于還是情感戰勝了理智，上前輕輕將米朵擁入了懷中，“我只希望你將來不會后悔?！?/br>
    “你把我想的太簡單了，也把情形想的太復雜了?！泵锥湓谒麘阎休p輕道，“你是皇帝親選的御制香的調香師，你覺得他會容許你娶宣平侯府的女子嗎？”

    米朵這樣一提醒，宋檀方才醒悟過來，太后雖是皇帝生母，可宣平侯府本身就手握兵權，如今仗著太后的勢氣焰更是囂張，只怕是個皇帝都無法忍受。

    宋檀當初看似得罪了太后，可是他本身便是皇帝的人，這么做應該恰好合了皇帝的心思。只要米朵能在太后面前證明她的調香技藝不在宋檀之下，那么皇帝定會為他二人做主。畢竟他也不想看到宋檀最后還是屈服于太后的威勢之下。

    “還是娘子聰慧，為夫自嘆不如?！?/br>
    米朵乍聽到這一句，還有些以為自己聽錯了，臉上帶出一點玩笑的笑容，“原本以為你是個老實人，哪里想到也和其他男子一樣油嘴滑舌。我忽然有些后悔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