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節
“祖父……”劉湘婉臉色微紅,低聲道。 “若他所行之事有失分寸,老夫會為你令擇良人,總之老夫不會讓你受委屈?!?/br> 劉湘婉低聲道:“祖父,孫女當不得您如此疼愛?!?/br> 老太爺緩緩道:“老夫眾多子孫,唯有睿哥與你在老夫身邊長大,你二哥……他行事沖動且不通謀略,被人算計還傻傻不知,但你不一樣,你精于算計,若不然你姨娘與弟弟焉能過得如此順心,”話音一落,神色滄桑道:“如今翊哥離家外任,尚有你大伯與你爹一文一武在朝中立著,府中尚可安穩,可老夫終究老了,終有一日會逝世,若你日后有能力,府中落難時,能幫就幫一把吧!它畢竟是你的娘家?!?/br> “祖父放心,即便孫女出嫁,孫女也是鎮國將軍府劉家的人,無論家中出了何事,孫女都不會不管不顧?!?/br> “老夫并不是要你舍了一切幫娘家渡過難關,鎮國將軍府不過是個擺設,可以不存在這世間,但劉家的人一定要在,倘若他們有難,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若你力所能及便照拂他們一把?!?/br> 劉湘婉低聲道:“祖父的擔憂,孫女明白?!?/br> 老太爺低聲道:“你是長在我身邊的孩兒,沒人比老夫更為了解你,你重情重義,只要不觸了你的逆鱗,你皆會寬待他們,遂老夫才會這般叮囑你?!?/br> 劉湘婉從祖父書房出來后,神色既惆悵又有一絲放松,對于日后的親事,她可以預料到,誠如祖父所說,這世間的事要么順其自然,要么逆水行舟,而她顧忌太多,只能順其自然。 她不怕斗,不過是覺得人活著一輩子,每日勾心斗角活得累的慌,但若將她逼到那個份上,她自會火力全開與其斗智斗勇,最后鹿死誰手且還不定。 六姑娘離開后,劉奎輕聲道:“您同意了?” “如今那人步步為營,闖進門來,必是抱著勢在必得的念想,便是老夫攔著,又能攔幾日,”老太爺低嘆:“還不如讓六丫頭早些知曉,也好有所準備?!?/br> “其實老奴覺得魏少爺跟您的性子極為相似?!?/br> 老太爺笑呵呵的點頭:“那小子是個倔脾氣,但凡下定決心之事,便是八匹馬都難將他拉過來?!?/br> “老奴覺得倘若六姑娘嫁給魏少爺,說不得良緣一樁,只看他如此步步為營,處心積慮,可見對六姑娘極為上心,日后定會對她呵護備至?!?/br> 老太爺低嘆一聲:“倘若將六丫頭嫁給不清楚底細之人,還不如嫁給青墨,畢竟此子重諾言,在老夫面前言之鑿鑿,遂定會如老夫待夫人那般,與其白頭偕老一輩子?!?/br> 只聽劉奎輕聲道:“六姑娘的事無需您費心了,二少爺那邊……” “若他能明白老夫的苦心,定會過來負荊請罪?!?/br> “適才老奴瞧著二少爺離開,眉眼間甚是頹喪?!?/br> “不成器的東西!”老太爺提起睿哥便一肚子火,怒聲道:“與人比武竟招招相讓,幸虧與其比武之人是青墨,若是旁人說不得趁此機會將他……” “您多慮了,二少爺也是為了魏少爺著想?!?/br> 老太爺冷哼:“習武之人,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放松一絲心神,一個疏忽說不得便會命喪當場!” 劉仲修看著眼前這卷洛神賦,整張臉就差趴在畫上,神色激動道:“好!此乃真跡!” “伯父喜歡就好?!?/br> “青墨,你讓我說甚好?”此畫他惦記許久,卻一直尋不到蹤跡。 “伯父,此畫在您手中那是欣賞,在我手中那是落灰,遂送到欣賞它的人手中,才不枉此畫的珍貴!” “青墨……”劉仲修感慨道。 誰料,魏廷茂話音一轉,輕聲道:“伯父,您讓小侄打聽的事有眉目了?” “這么快?” “他乃小侄軍中將領,遂只要派人過去,不過一句話的事?!?/br> “如此真是麻煩你了!”無論是洛神賦還是六丫頭的親事,多虧他幫忙。 魏廷茂輕聲道:“伯父客氣了,”神色一頓,又道:“若日后有一日,此事不妥,還妄伯父莫要生氣?!?/br> “哪的話!你幫老夫甚多,何至于同你置氣?!?/br> 魏廷茂垂著頭,低聲道:“希望如此?!?/br> 劉仲修迫不及待問:“青墨,那位少年郎乃誰家的公子,老夫可認識?” “伯父許是不識!” 也是! 他乃文官跟武官并無過多接觸,但大哥是武將,倒是可問問他! “你跟我細說說此子的境況?!?/br> 魏廷茂輕聲道:“此子姓趙,單名耀字,祖籍乃蜀地,父親乃六品昭武校尉趙東林?!?/br> “趙東林!趙耀!”劉仲修喃喃念了兩遍,確實不熟悉,不由道:“我會派人去調查?!?/br> “倘若伯父滿意,可喚人通稟我,屆時小侄安排你們見面?!?/br> “好!好!你辦事老夫放心?!?/br> 魏廷茂垂下頭,輕聲道:“日后伯父不怪罪小侄就好?!?/br> “此話何意?” “小侄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魏廷茂抬頭,含笑道:“伯父,小侄還有事,就不在此多打擾你?!?/br> 劉仲修神色一喜,眼睛一亮,忙不迭點頭:“快去吧!”恨不得他快點離開,這樣他就能安安心心欣賞這卷洛神賦。 只見魏廷茂對其躬身揖禮,低聲道:“那小侄就先行告退?!?/br> 沿路去往睿哥的書房,魏廷茂想到老太爺那句‘中意他’的話,心中便一陣激動,如此想來,老太爺算是應承他,將六meimei許配與他。 行至書房,只見子淵神色頹廢的坐在一旁,魏廷茂走上前,低聲道:“還在想老太爺的話?!?/br> “青墨,仔細回來,我這將軍的頭銜并不是靠我的本事得來?!?/br> 聞言,魏廷茂臉色鐵青,冷冷道:“不是你的本事?誰敢這般說?每次上戰場殺敵,你總是第一個沖出去,每次遇到艱難險阻,你總是第一個闖出去,以至于受傷最多的也是你,”走上前一把扯開他的衣裳,看著他后背斑駁的傷疤,厲聲道:“難道這些傷疤都是假的不成?” “可每一次我都是被你救下,有何面目沾沾自喜,”睿哥低聲道:“祖父說的對,我讓他老人家失望了……” “若你心中難安,可去老太爺面前認錯,按著他老人家說的做,讓其對你刮目相看?!?/br> 睿哥想了半天,卻依舊無計可施,不由垂頭喪氣道:“事到如今,唯有如此?!?/br> 魏廷茂眉眼舒展,輕聲道:“子淵,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有恒心,他日定能成為老太爺的驕傲?!?/br> 睿哥低嘆一聲,輕聲道:“青墨,適才祖父所言,可是答應你了?” “答應算不上,至少不會從中阻攔?!?/br> “那你……” 魏廷茂淡笑道:“日后怕是要常來府上?!?/br> 睿哥頓時無語,低聲道:“你這執拗的性子既讓人欽佩又讓人氣憤?!?/br> “子淵,你我二人唯一的不同便是在這出身上,自小你有祖父,爹娘疼愛,所需一切,他們皆可滿足你,而我處在那樣的境地,所有的東西都得靠我去拼,去奪,去搶,”魏廷茂垂下頭,自嘲道:“所以即便我得到功名利祿,心底仍止不住的羨慕你?!?/br> “我……” “你得到這世間最真摯的愛,便是至親之人對你的疼愛,而我……有個薄情寡義的爹,有個郁郁寡歡,含冤而終的娘,倘若我娘仍活在這世上,有她陪著我,讓我感受到一絲至親之情,也許我不會似現下這般乖張,暴虐,從小到大在逆境中活下來的我,如野獸一般只會搶奪,唯有將自己看中的東西緊緊握在手心方才安心?!?/br> 青墨從不會多愁善感,現下這是…… 睿哥皺眉道:“你怎么了?” “無甚!不過是羨慕你,有感而發罷了!”昔日流失的一切他補不回來,但日后想要走的路,想要攜手共度一生之人,他卻能選擇。 見此,睿哥話音一轉,輕笑道:“你手中的畫沒了,可是送給我二伯?!?/br> “不錯!” “你腹中還有何計劃,可否提前告知我,讓我有個準備,莫要打得我措手不及?!?/br> “昔日我們在戰場上對敵,都會選敵人最薄弱的地方,遂你二伯便是這場仗中最好攻克之人,只要將他拿下,老太爺又放手不管,結果自然不言而喻?!?/br> “你就不怕……” 魏廷茂冷笑:“怕甚!我看中的人,只能屬于我?!?/br> 睿哥心中瑟了瑟,喃喃道:我六妹被你相中,也不知是幸還是災! 魏廷茂在鎮國將軍府用過晚膳方離開,不過他并沒有回府中,而是讓豆包去尋明若過來,他則走到一家酒館坐下,叫了一壺酒,一盤牛rou,一碟花生慢慢酌飲。 半個時辰后,曹霽光腳步匆匆而來,在他身邊坐下,看了眼桌下面空空如也的酒罐,挑眉道:“看這樣子,你這心情很好啊……” 魏廷茂為其斟了一杯酒,隨后抬起他手邊的酒盅,一飲而盡,含笑道:“明若,再過不久,我便要心想事成了!” “這么快!” “快嗎?為了這一日我等了三載,終于熬到她及笄,再過一年我便能娶她為妻?!?/br> 曹霽光嘖嘖兩聲:“一年后方能成親,你爹能同意?”以他如今的身份,伯父定然催促的緊,怎能放任他一年后成親。 魏廷茂輕笑道:“他們?現下的他們不敢插手我的親事?!?/br> “劉家同意了?” “如今老太爺默不作聲,至于伯父嗎?只需我花費點心神也會同意,唯一的變數……” 曹霽光笑著打斷他:“可是六meimei?” 魏廷茂點了點頭:“人啊,就是貪心,當你心想事成,卻又擔憂她是否心甘情愿的嫁與你?!?/br> 曹霽光抬手將手中的酒盅干了,隨后怕拍他的肩膀,低笑道:“青墨,你想的太多,有多少人成親前沒見過面,成親后還不是如我們爹娘一般相敬如賓的過一輩子?!?/br> “所以我才說人太過貪心……” “能娶到你心中所想,已是不易,即便她現下心中沒有你,成親后日夜相對,焉能不對你產生情意,遂你如今這么想真乃胡思亂想?!?/br> 魏廷茂低笑道:“可知今日我做了什么?” “去鎮國將軍府討好老太爺?” 魏廷茂對其搖了搖頭,慘笑道:“與六meimei開誠布公提及我的往事?!?/br> 此話勾起曹霽光的興致,輕笑道:“她可有說甚?” “嚇呆了!” “然后呢?” “我自言自語說了半天,她像傻子似的立在一旁聽著?!?/br> 曹霽光指著他哈哈大笑:“你也有這么一天……” “此時此刻,你還要揶揄我?” “我與六meimei不過幾面之緣,定沒有你了解她,”曹霽光輕聲道:“但是青墨,你不可妄自菲薄,你的堅韌,你的不屈,你的隱忍,這些都是我所沒有,我所為之羨慕的秉性?!?/br> 魏廷茂自嘲道:“你羨慕我,又可知我也曾羨慕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