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適才老爺可是透過瑾哥在想他?” 宋天華被人戳中心思,臉色漲紅,低聲道:“我……我……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再有其他念想?!?/br> 大姐淡淡道:“您的心總是不知足,既想左手嬌妻幼子,又想右手妾室通房,坐享齊人之福?!?/br> 宋天華臉色鐵青,猛地站起來,指著她怒聲道:“宋劉氏,可知你犯了七出之一的妒忌?” 襁褓中的瑾哥被嚇得身子一顫,小手不自覺緊握,見此,大姐輕輕拍打他,輕哄道:“瑾哥不怕,娘在這,娘在這……” 宋天華自知做了錯事,緩了緩臉色,輕聲道:“若不是你質問于我,我焉能嚇到瑾哥?!?/br> 大姐淡淡道:“妾身嫁與老爺已四載有余,這些年對老爺一直百依百順,您想納誰,妾身從未有過一絲猶豫,可即便這樣,您還不滿足?!闭鎽四蔷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家花焉有野花香,老爺便是這樣薄情寡義的浪蕩子。 “夫人,我那是在逢場作戲,焉能當真?” 大姐長笑兩聲,笑的眼淚留出來:“逢場作戲?為那妓子置辦外院,讓她懷孕生子,不顧妾身臉面與她在外過起小家,不念及毅哥的父子之情,一心呵護外室之子,一樁樁一件件,試問您心中可有妾身,可有孩子們,可有這個家?” 宋天華被她質問的身子一顫,不由后退幾步,臉色青白交錯,低聲道:“你為何不信,我不過是逢場作戲,她們又怎能與你相提并論,你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抬進家門的夫人,何必同她們一般計較?!?/br> 大姐冷冷道:“同她們計較,平白臟了我的身份?!?/br> “你……” “適才夫君之言讓妾身膽寒不已,好一句逢場作戲,呵呵……”只見大姐神色漠然,譏諷道:“夫君怕是情到濃時情自薄,您倒是瀟灑快哉,風流快活后拍手走人,卻留下一堆爛攤子讓眾人替你收拾?!?/br> “我何時這般?” 大姐眉眼一挑,嗤笑道:“夫君,今兒您到底為何而來?倘若真在意我們母子,便不會抱著瑾哥思念那個已然不在世上的孩子?!痹捯粢宦?,抱著瑾哥的一只手狠狠攥緊拳頭,她可以容忍那個孽子活著,但他這輩子也別想回到安國公府,不然休怪她弄死他。 “是又如何?你們是我的妻兒,如今好端端的活在世上,而她們母子卻以離世,我悵惘下又有何妨?” 大姐嘴角微微上翹,看在宋天華眼里,卻覺得她滿是嘲諷之意,隨即臉色一冷,漠然道:“你到底欲意何為?” 大姐輕聲道:“老爺,難道您還要揣著糊涂裝明白?”如今老爺觸了她的逆鱗,她不想忍也不愿再忍,便是她大吵大鬧又何妨,安國公府又敢將她如何? “你……”宋天華本是讓她抉擇,誰料她怎也不肯接話。 “老爺,您來時曾祖母可曾說過什么?” 宋天華身子一僵,神色呆愣的看著她:“你都已猜到?” 大姐垂下頭,輕聲道:“老爺,妾身不并傻,或許比你想的還要聰慧,以往妾身為了孩兒們可以容忍您不心儀我,不疼愛我,但妾身最不能容忍您對孩兒們的忽視淡漠?!?/br> “我何時不在乎你?何時不在乎孩兒們?”此話一出,宋天華臉色訕然,隨后目光看向別處。 大姐心里微嘲,剛想開口反駁,未料毅哥如小馬駒似的跑出來,忙掩飾嘴角的譏諷,含笑道:“我兒回來了?” 這時,翊哥從門外漫步進來,淡笑道:“大姐,姐夫?!鄙砗蟾樕l白的靈石。 大姐與宋天華臉色漲紅,訕笑道:“翊哥……”也不知他聽到多少,心中不免惱怒,靈石在外候著,翊哥進來為何不出聲稟告。 “大姐,毅哥玩了一會兒便嚷嚷著要給你看他抓的蝴蝶,小弟無奈之下,唯有帶他回來?!?/br> 毅哥迫不及待道:“娘,舅舅帶我捉了好多蝴蝶,兒子這就給您和弟弟看?!?/br> 大姐摸摸他的頭,眸光看向翊哥,輕聲道:“毅哥皮的很,讓你受累了?!?/br> “無妨,自家人談何受累,再說我很是喜歡毅哥?!?/br> 大姐頷了頷首,見他衣角沾染臟痕,忙道:“趕快回去梳洗下,倘若讓爹見你如此憊懶,不修邊幅,怕是又該訓斥你” “如此,小弟便先告退?!瘪锤缙骋娨陆堑呐K痕,一時間神色有些無奈,淡笑道:“毅哥,若你想找舅舅玩便可去院子尋我?!?/br> 毅哥忙不迭點頭,脆聲道:“舅舅真好?!?/br> 翊哥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姐弟二人說話時,宋天華一直背過身沉默不語,待翊哥離開后,方轉過身冷著臉,怒聲道:“靈石,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靈石臉色一白,瑟瑟的福了福身,低聲道:“大爺?” “你是個木頭不成,舅少爺過來,你為何不出聲稟告?!?/br> 靈石身子一抖,顫聲道:“三少爺帶著小少爺身影一現,奴婢便要出聲稟告,只見小少爺飛快的跑進來,緊接著三少爺也跟著踱步而來,奴婢根本來不及稟告?!?/br> 宋天華怒聲道:“賤婢,要你有何用?” 大姐淡淡道:“老爺何必遷怒旁人,翊哥聽到與否尚且兩說,便是聽到,以他嚴謹的口風定不會透漏給任何人,您大可將心放回肚里?!?/br> 再次被夫人戳中所思所想,宋天華羞愧難當,惱怒道:“以往你從不伶牙俐齒,今日怎這般不依不饒?” “妾身也想知曉,老爺到底有多不滿意妾身,才會置妾身的臉面于不顧?!?/br> “你……” 毅哥神色畏懼,眼神更是懼怕不已,瑟瑟道:“爹爹,娘親,你們可是在吵架?” 大姐親了親他的額頭以示安撫,眉眼帶笑道:“娘跟爹爹說事情,嚇到毅哥嗎?” 毅哥點了點頭,緊緊摟著她的脖頸,小聲道:“娘,您不要跟爹爹生氣,孩兒怕……” “好……”大姐摸了摸他的后背,輕聲道。 靈玉輕手輕腳的進來,低聲道:“姑娘,大爺的房間已收拾妥當?!?/br> 宋天華冷哼一聲,抬腳往前走:“與你解釋如此多,信不信由你?!弊吡藥撞?,瞥了眼還未跟上來的靈玉,陰翳道:“賤婢,還不快帶路?!?/br> 靈玉身子一顫,抬頭看向姑娘,只見其微微頷首,心中舒了一口氣,帶大爺去了他的房間。 大姐壓下所有心思,柔聲陪著毅哥說話,直至他臉上有了笑模樣,方緩緩道:“舅舅待你好不好?” “好,舅舅最是疼愛我?!币愀缦肓讼?,獻寶似的開口:“娘,兒子抓了很多蝴蝶,這就將它們放出來,這樣您就能在屋中看到蝴蝶?!?/br> 大姐點了點他的小鼻子,嗔怒道:“這怎么可以,弟弟還小,若蝴蝶滿屋子亂飛,不小心落在他枕邊,將他吵醒哭鬧可怎辦?” 毅哥噘著嘴,低聲道:“只有等弟弟在大些給他看了?!?/br> “毅哥真乖?!贝蠼銊尤莸膿е鴥鹤?,不由想起她娘告誡她的話,唯有孩子是她后半輩子的依靠,更是她不可碰觸的逆鱗,誰也不可打她孩子的主意。 翊哥出去后,嘴角的笑容一斂,神色越發陰冷,硯臺瞧著抖了抖小腿,輕聲道:“少爺,咱們去哪?” “你說呢?”翊哥心中冷冷一笑,宋天華好大的脾性,落到這般田地還敢對他大姐頤指氣使,若不給他點教訓,當真無法無天了。 硯臺神色瑟然,垂下頭小聲道:“自然是回咱們院子?!?/br> 轉眼到了晚膳,劉仲修見鄧清父子倆緩緩而來,含笑的起身問好,鄧清淡笑道:“多年不見,二老爺風采依舊?!?/br> 劉仲修淡笑道:“鄧大哥揶揄我的口才不減當年,”神色一頓,又道:“都是一家人,鄧大哥喚我岷山便可?!?/br> 大老爺點了點頭,含笑道:“舅兄,我二弟說的甚是有理,便是他官位升的在高,咱們也是一家人,在家中何須這般客套?!?/br> 鄧清微微頷首,輕聲道:“如此就卻之不恭了?!?/br> 劉仲修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鄧勛平,點了點頭:“當年大嫂帶侄兒過府玩耍,也不過七八歲的童子模樣,如今竟長得這般威武英俊?!?/br> 鄧勛平起身,雙手抱拳,恭敬道:“小侄勛平拜見世伯?!?/br> “好,好?!眲⒅傩薏蛔〉狞c頭,又道:“聽聞你要同睿哥一同去戎武?!?/br> 鄧勛平擲地有聲道:“男兒當自強,姑父自小親傳侄兒武藝,不是為了強其筋骨,而是為了有朝一日,朝堂動蕩不安時,為人臣子能為圣上為百姓解燃眉之急,更甚者為自己拼搏一番前程?!?/br> 劉仲修神色一怔,大喝道:“好,勛平說的有理?!笨聪蜞嚽鍟r,含笑道:“鄧大哥教子有方,勛平自個頂天立地的錚錚好兒郎?!?/br> 鄧清心中一曬,勛平自小就有主意,哪是他能左右的了,如今他要去戰場,身為人父的他唯有千叮嚀萬叮囑,妄其珍而重之,各中心酸,不足外人道以,遂扯了扯嘴角,干笑道:“過獎了?!?/br> 這邊,老大爺指著一旁的宋天華,引薦道:“這是我家大姑爺,安國公府長子嫡孫宋天華?!?/br> 鄧清含笑道:“這么說來是岷山的女婿?!?/br> 鄧勛平起身,揖禮道:“宋大哥?!?/br> 宋天華覷了眼岳父的臉色,忙起身對其揖禮,恭敬道:“鄧世伯,鄧表弟?!?/br> 劉仲修淡笑道:“你二人坐吧,今兒乃是家宴,無需這般拘束,咱們既是親戚又是家人,日后還要多多走動?!?/br> “二弟說的有理,都是自家親戚,本該互相照拂?!?/br> 老太爺由劉奎扶著走出來,待他坐在上首后,眼神環顧眾人,眾人忙收斂臉上的神色,皆正襟危坐,老太爺由丫鬟伺候擦手后,淡笑道:“讓你們久等了,時辰已然不早,大家用膳吧!” 眾人點了點頭,方寂靜無聲的用膳。 大約兩刻鐘,老太爺用完膳,眾人漸漸放下手中的筷子,只聽他含笑道:“你們繼續,我老人家年歲大了,吃過膳就容易困乏,不在這礙你們眼?!?/br> 眾人忙道:“小輩們不敢?!?/br> 老太爺哈哈大笑:“老大,老二你們要陪好鄧清侄兒?!?/br> “是?!倍撕Φ?。 老太爺走后,大老爺看向桌上的小輩們,揮手道:“知曉你們與我等用膳甚是拘謹束縛,便不再為難你們,你們且去別的地方喝酒吧!” 睿哥眼睛一亮,隨后恭敬的揖了一禮,喜不自禁道:“爹,二伯,舅舅,那我們就恭敬不容從命,先告退了?!睂Ρ娙耸箓€眼神,拽著表哥及翊哥一同離開。 宋天華頗為畏懼岳父,遂不用大家交代,立馬起身,對三人匆匆揖了一禮,匆忙起來。 劉仲修見他行事這般沒分寸,臉色頓時冷了不少,轉頭看向鄧清,訕然道:“鄧大哥,讓你看笑話了?!?/br> 鄧清早從妹夫口中得知府中大姑爺頗有些不長進,未料到竟是這般不成器,淡笑道:“無妨,無妨?!狈凑皇亲约覂豪?,與他何干。 大老爺親自為二人斟酒,大笑道:“今日不提掃興事,我們繼續喝酒,喝酒?!?/br> 睿哥出去后,拉著他們來到自己的院子,只見甲仁甲義早已拾掇好席面立在一旁,眾人看到后,瞬間明白二哥為何神色這般激動,怕是他早有此打算。 睿哥漲紅著臉,豪邁道:“大家坐吧,今兒我心情好,咱們定要不醉不歸?!?/br> 鄧勛平搖了搖頭,調侃道:“你啊,心里還是這般擱不住事?!?/br> “表哥,我娘總算贊同我去戎武,我焉能不歡喜?!迸c他娘斗智斗勇好些時日,直至此時此刻終于放下心中的大石頭,真乃平生一大快事! 翊哥走至酒桌旁,分別為眾人倒滿酒盅,待眾人坐下后,方抬起一酒盅對著睿哥,淡笑道:“二哥,小弟在此恭喜你,終于能達成所愿,愿你今后行軍路上,仗仗旗開得勝,所向披靡?!?/br> 睿哥神色大震,端起桌上的酒盅,一飲而盡,感慨道:“三弟,此事能成也有你一半功勞,此番情意,二哥記在心里?!比舨皇撬麖呐詣褡枳娓概c爹爹,他們又怎能如此快的應允他。 翊哥抬起酒盅抿了抿,輕聲道:“還妄二哥在戰場上奮勇殺敵時,保重自己?!?/br> “三弟放心,他日我定凱旋而歸?!鳖8绲沽艘槐?,一口干了。 宋天華想了想,同樣抬起酒盅,輕聲道:“二弟,祝賀的話,姐夫也就不多說了,姐夫也只叮囑你,戰場上刀劍無眼,定要珍而重之?!?/br> “多謝姐夫?!奔琢x為少爺斟滿酒盅,見他又一次一飲而盡。 翊哥拎起酒壺,親自為姐夫斟滿酒盅,淡笑道:“姐夫,聽說小廝說,今晚你留在府中歇息,既如此,咱們定要一醉解千愁,不醉不歸?!?/br> 宋天華本就滿腹憂愁,聽到妻弟的話,神色越發惆悵,緩緩點頭:“翊哥說的有理?!比缃竦乃媸羌舨粩?,理還亂,進退不得。 “姐夫,這杯小弟敬你?!瘪锤绮凰七m才那般抿一抿,而是直接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