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劉仲修失笑:沒想到大哥還是個懼內的…… 老太爺大笑一聲:“老大,若你在這般愁眉苦臉,便給老子滾出去,少在這礙老子的眼,省的老子喝酒都不盡興?!?/br> 大老爺無奈道:“好,兒子這就陪您喝酒?!?/br> “姑娘……” 大姐看著床上包裹里的小兒,低聲道:“毅哥睡了?” “奴婢親眼看著奶娘哄著大少爺睡著了,方才回來?!?/br> “嗯,姑爺呢?” 靈石輕聲道:“在書房呢?”自打老爺太太走后,姑爺倒是過來瞧過姑娘一眼,即便知曉姑娘生下小少爺卻對此不聞不問,神色落寞不說,說出的話更是干澀難懂。 這時,靈玉臉上帶著喜意回來,低聲道:“姑娘,成了!” 大姐猛地坐起來,不小心扯痛身下的傷口,臉色蒼白道:“你親眼所見嗎?” 靈玉點了點頭,輕聲道:“奴婢一直在那人隔壁的院子守著,親眼見江mama抱著一個包裹神色匆匆的出去,”眼神輕輕窺覷姑娘的臉色,方小心翼翼的開口:“怕是那人所生的孽子?!?/br> “果然不如我所料?!贝蠼阕旖侵S刺的笑笑,曾祖母嘴上說得好聽會為她討公道,但事關宋家子嗣,她老人家的心果然還是偏的,不過這與她心里所謀相差無幾。 靈玉又道:“奴婢派人一直跟著江mama,那人回來后告之奴婢,江mama去了京城十里外的一個田莊,將孩子扔給一戶莊戶人家,便神色匆忙的離開?!?/br> 靈石上前拿起絲帕替姑娘擦拭額頭的汗水,輕聲道:“姑娘莫急,有事咱們慢慢商議?!?/br> 二姐微微點頭,心里卻不住的合計:那個莊子怕是曾祖母的陪嫁莊子,那個孩子放在哪里也不如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安全,更何況所行之事不能被任何人知曉,遂唯有那里最為可靠。 二姐冷不丁問:“是男是女?” 靈玉輕聲道:“是個少爺?!?/br> “大爺倒是好命?!彼闵纤膬蓚€兒子,大爺現在已有三子。 “那人后來怎么處置?” 靈玉輕聲道:“被人連夜拉走,安頓在一個田莊里,不過與她生的孩子不在同一地方?!?/br> 大姐輕輕點頭:“外院之人都處置妥當了吧!”曾祖母打了一手的好算盤,怕是會讓那人認為孩子死了,即便露了口風,劉家人與她對峙時,怕也是啞口無言。 想及此,靈玉臉色一白,瑟瑟道:“被江mama親自灌了啞藥,直接發賣了?!?/br> 同為婢女出身的靈石也忍不住臉色慘白,咽了咽口水,身子止不住發斗:“老太君……”出手也太狠了! “此事就這么算了!日后休得在提!”毅哥出生后不久,大爺便對她日漸冷淡,從夜宿書房到后來的夜不歸宿,她焉能無所察覺,待細細探之原委,方得知大爺納了一清官,又為其置了外院,氣憤之下砸了屋中所有的擺設,看著滿地狼藉的碎瓷片,心酸的簌簌落淚,從那時起,她便隱忍不發,一直等待合適的機會,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等來爹娘回京的好消息。 靈石靈玉緩緩舒了一口氣,低頭應道。 過了一會兒,靈石見姑娘臉色陰郁,便說了些今日五位姑娘來后,帶毅哥玩耍的有趣事,大姐嘴角漸漸露出笑容,輕聲道:“去端杯溫茶與我?!?/br> 靈石福了福身,為姑娘倒了一杯溫茶,輕輕放在她嘴邊,大姐抿了抿方對其笑笑,只見她咬了咬嘴唇,到底按奈不住心底的好奇,輕聲問:“姑娘,奴婢心底有個疑問?” 大姐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不該你知道的事休要打聽?!?/br> 靈石身子一顫,低聲道:“奴婢妄言,請姑娘不要怪罪奴婢?!?/br> 靈石心性浮躁,所以免不了時常敲打她,見她神色畏懼,大姐方輕哼一聲,淡淡道:“你想問我為何這般做?” “奴婢不敢……”靈石便是心中諸多疑問也不敢再問,忙不迭搖頭。 大姐眸光淡淡瞥向靈石靈玉,輕笑道:“此事你二人功勞也不小,告訴你們也無妨?!?/br> 不知為何二人心中膽寒不已,臉色慘白的看著姑娘,只聽她淡淡道:“有些事即便知道了,也只能一輩子爛在肚子里?!?/br> 二人噗通一聲跪下,瑟瑟道:“姑娘放心,奴婢們定一心一意忠心于您,不敢有一絲忤逆之心?!?/br> 大姐神色滿意的點點頭:“起來吧,”看了眼襁褓的小兒,見他沒被吵醒,方淡淡:“你二人從小跟著我,自是不會背叛我?!庇绕渌齻兏改感值芙忝玫拿?,緊緊捏在她娘手中,諒她們也不敢有二心。 “姑娘……”靈石二人眼眶泛紅,臉上帶著激動之色。 “大爺的事我早就知道,你們道我為何一直隱忍不發,有時你雖恨不得她死無葬身之地,卻不能親自動手,只怕打了老鼠反傷玉瓶兒,”話到此處,大姐臉上的笑容越發猙獰,咬牙切齒道:“便是她再風光在得意又能怎樣,那個賤人最后還不是被人隨意打發?!备腋Q覷她的人,自是不會讓其有好下場。 聞言,靈石二人心頭又一顫,只見姑娘轉頭輕輕碰了下,襁褓里小少爺白嫩的臉頰,澀然道:“兒子,為娘對不起你,不過你放心,今日你遭的罪,他日為娘十倍補償你?!崩蠣敒槟琴v人置外院后不久,她便發現又身懷有孕,本以為腹中的孩兒能喚回老爺的心,誰料那賤人與她一樣,腹中也有了老爺的骨rou,且胎兒比她還早上身。 那時她心中郁結難解,險些害的腹中胎兒不保,后來為了腹中的孩兒能平安長大,摒棄一切雜念,一心待在院子中靜養安胎,但到底氣火攻心,身子虧的很,隨著月份越大,她漸漸喘不上氣,直至靈石喚大夫過府診脈,直言若不提前生子,日子一長,胎兒容易溺死在她腹中,正巧得知她爹不日回京述職,便暗暗打算,待她娘過府看她時趁機發動,雖作法有些激進,但總算她們母子平安無事。 靈石小聲寬慰道:“姑娘,小少爺定不會怪您,畢竟您也是為了他著想?!惫媚镞@胎懷像不好,她們作為貼身婢女又焉能不知,所以姑娘有此打算時,她們紛紛勸解,但姑娘意欲決絕,她們唯有聽從之。 大姐低嘆一聲:“如今想來也真是后怕,若不是我娘過來,說不得……” “姑娘您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爺定會佑您平安無事,再說老爺太太也已回京,有他們在自會為您做主,日后您再也不用擔驚受怕?!?/br> 大姐嘴角苦笑:“若不是逼不得已,我又……”她又怎會忍心利用爹娘,她隱忍不發就是為了等一個時機,這個時機恰好是他爹回京述職,她娘過府探望之時,她借此設下今日之局面,不過是希望借爹娘之手除去那個外室,這樣無論是旁人還是老爺皆會認為她是最無辜之人,自然所有事情都與她無關。 靈石輕聲道:“姑娘,您為何不早些告訴太太,奴婢親眼所見,您在產房生死攸關之時,太太嚇得六神無主,奴婢想即便太太知曉事情始末,也不會怪罪于您?!?/br> 大姐輕嘆道:“你之言我焉能不知,不過我娘性子急,最易沖動莽撞,若我一開始便將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告知她,她又怎會如今日這般神色慌張,膽戰心驚?!?/br> “姑娘是怕……” “今日之事萬不能出一絲紕漏,不然我們之前所做一切不是白費了?!彼皇潜蝗讼莺Χ崆吧?,而是在她娘入府前提早喝了催產藥,不然不僅腹中孩兒難保,便是她也會跟著一尸兩命。 靈玉輕聲道:“姑娘放心,此事奴婢們打死也不會說出去?!?/br> 只見大姐神色凄楚,喃喃道:“若不是情非得已,我又怎會忍心欺騙爹娘?!贝舜沃\劃其一處置了老爺的外室及孩子,其二老爺被他爹言語敲打,今日之事怕是再沒膽敢犯,其三卻是她未有預料,老太君竟會親自出面,且手段如此凌厲,強勢之下驅散老爺后宅所有的妾室通房,還好這一時三鳥之計成了,不然后果不敢設想。 靈石忙道:“姑娘,這段時日您的心酸苦楚,倘若老爺太太知曉,定也不會怪您?!?/br> 大姐惆悵道:“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此事就這般過去,定要將其爛在心底?!?/br> 靈石靈玉神色鄭重的點頭。 只聽靈玉輕聲開口:“適才奴婢跟隨老太君去了廳中,只見老太君不住的夸贊咱們三姑娘……” 大姐淡笑:“曾祖母這番作為不過是為了安撫劉家眾人?!?/br> 靈玉點了點頭:“不過奴婢瞧著三姑娘對六姑娘卻是很有姐妹情誼?!?/br> “為何這般說?” 靈玉便將老太君夸贊三姑娘女紅之事說與姑娘聽,尤其三姑娘被老太君夸贊后,并未獨占功勞,而是將其分與六姑娘,只見大姐嘴角含笑:“三妹總算長大了,曉得惠施之謀?!?/br> “姑娘……”靈石靈玉不懂,神色不免帶著些許迷惘。 大姐搖了搖頭,輕聲道:“靈石,一會兒你吩咐廚房,燉些滋補身體的湯水給老爺送去?!?/br> 靈石嘴角的笑容一斂,輕聲道:“姑娘,老爺這般待您,您為何還要惦記他?!彼齻児媚锶绱宿ベ|蘭心,姑爺竟負心涼薄的待她,真是可恨至極。 “出了這么多事,老爺定是痛不欲生,作為賢妻良母,我自是該溫柔體貼的善待老爺?!?/br> 聞言,靈石靈玉嘴角露出喜意,喜滋滋道:“奴婢明白姑娘的意思?!?/br> “既然明白,你們就該知曉怎么說,怎么做?!贝蠼懵上?,低聲道:“你們去外面候著吧!我要瞇會兒?!?/br> 靈石靈玉福了福身,腳步輕移的退出去。 雙目微合的大姐雖有覺意卻怎么也睡不著,耳邊始終徘徊著她娘的細細叮囑,其實各中道理,她焉能不知,當年未出嫁時,幫著娘親打理內宅,那時的她何嘗不怨恨爹爹的風流多情,娘親的懦弱無為,妾室的不安于室,可如今事情攤在她身上,她便如走進了迷宮,尋尋覓覓尋不到出口。 初嫁入安國公府時,舉目無親的她能靠的唯有自己,婆婆時不時的敲打,奴仆的暗中欺負,相公似有似無的冷漠,她焉能不知,種種磨難苦楚,唯有靠她謀劃周旋,直至千辛萬苦生下毅哥,婆婆總算不在無理取鬧,奴仆們也不敢在小瞧于她,相公更是對她日漸體貼備至,誰料這一切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老爺到底還是變心了,不是因為后宅中某個妾室,而是為了一青樓妓子,置她與毅哥不顧,置安國公府的臉面于不顧。 誠如娘所說,男兒當真涼薄寡義,可習慣了芙蓉帳暖度春宵,又怎熬得住夜夜孤枕夜難眠,不過以她的聰慧及謀略,如今一切皆唾手可得,即便此時俘獲不了相公的心,一年,兩年,十年她總能盼到相公的真心。 如今算來,此仗她已大獲全勝,至于相公的心,哼……來日方長,不急待這一時。 天色已全黑,只見大房主母的院子仍一片漆黑,睿哥輕聲道:“甲義,你進去稟告,就說我有話想跟我娘說?!?/br> 甲義行了一禮,飛快的跑進去,不一會兒,就見郭mama提著燈籠出來,臉上遮不住的喜意:“二少爺您終于想明白了?” 睿哥淡淡道:“郭mama,娘愿意見我嗎?” “太太說,若您想明白,可隨老奴一同進去,”頓了頓,嘴角的笑容微斂,嘆氣道:“若你依舊固執己見,唯有讓您一直跪下去?!?/br> “我娘就沒有一絲心疼我之意?!?/br> 郭mama輕嘆道:“二少爺,聽老奴的話,您就服一回軟吧!” “甲義,扶我起來?!惫蛄撕脦讉€時辰,他膝蓋早已麻木,便是想起身,膝蓋以下已毫無知覺。 郭mama眼里帶著喜意,喜不自禁道:“二少爺,您決定不去戎武了嗎?” 睿哥未答,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本以為施展苦rou計,他娘總會心軟,誰料這次他娘鐵了心,態度竟未有一絲軟和。 就在甲義扶起少爺的功夫,郭mama提著燈籠忙不迭跑進去,大聲嚷嚷著:“太太……太太……二少爺想明白了,他不會去戎武了?!?/br> 話音一落,只見正房霎時燈火通明,甲義嘴角也帶著喜意,喜滋滋道:“少爺,您當真同意了?” 睿哥對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在跪下去,你家少爺還沒去戰場便先跪殘了?!?/br> 甲義神色一愣,無語的看著少爺,木木道:“少爺,您這不是欺騙太太嗎?” 睿哥緊皺眉頭,輕嘆道:“既然軟的不行,只能來硬的?!?/br> 甲義身子一僵,嘴唇哆嗦道:“少爺,您欲意何為?” 睿哥冷哼道:“趕緊替我揉揉膝蓋,扶我走兩步?!彼ドw僵硬的直到現在還未有知覺,若沒了甲義的攙扶,說不得邁出一步便直接倒在地上。 院子里漸漸有了亮光,郭mama再出來時,手上已沒了燈籠,只見她嘴角帶笑:“少爺,太太讓老奴喚您進去?!?/br> “多謝郭mama?!敝钡筋8缤认聺u漸有了知覺,他才大步往屋中走,低聲道:“我娘臉色如何?” 郭mama輕聲道:“只要二少爺您不在忤逆太太,太太心情自然好?!?/br> 睿哥臉色一訕,扯了扯嘴角。 郭mama眸光一直窺視二少爺的神色,見他嘴角露出苦笑,心猛地落下去,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輕聲道:“二少爺,您……” 睿哥拍了拍她的手,淡笑道:“明知不可而為之,我確實不孝啊?!?/br> “二少爺,您可知適才老奴跟太太稟告時,太太竟一下子喜極而泣,您不該讓她傷心啊……” 睿哥垂下頭,輕聲道:“我知mama打從心里疼愛我,可我堂堂兒郎,不能一輩子只靠著祖蔭過日子,我也想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這才是我學武的初衷?!?/br> “少爺,老奴自知身份卑微,不該妄言妄語,可縱使您心中豪情壯志,也得體恤太太的一番慈母心腸?!?/br> “mama勸解之言,我焉能不知,不過事已至此,唯有希翼能得到娘親的諒解?!?/br> 郭mama低嘆道:“這……”難??! 進入廳中,只見屋中流光溢彩,可娘的內室卻晦暗不明,門口處,郭mama低聲道:“太太,二少爺來了?!?/br> “進來吧!” 睿哥僵硬的抬腳進去,誰料腳下不穩竟一下子摔倒,郭mama頓時嚇得面無血色,再看太太卻是一臉的淡然,只聽她冷冷道:“不用耍這些小計謀,妄想讓我對你動惻隱之心?!?/br> 睿哥臉色一僵,心中計謀被他娘窺探的一清二楚,不由摸了摸鼻子,神色訕然的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