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打都敢打了,我還怕什么休夫?” “難道你不顧及孩子們的臉面?” 老夫人冷哼一聲,對其又是一腳,怒聲道:“我都這把歲數了,還能擔憂他們一輩子不成,如今他們都已成家,還有何需要我cao心之事,再說年輕時,但凡我們言語不和,你便拿休妻之事威脅我,若不是為了孩子們,我又怎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協,如今走到這番田地,我還怕什么,日子自是怎么隨我心意怎么過,誰惹了我便大棒子直接打出去?!?/br> “你……你……你這是要造反啊……” 老夫人哼聲:“說的沒錯,我就是要造反?”隨即眼睛一斜,輕描淡寫道:“看看你現在這幅模樣……” 周老太爺低下頭,見他的衣裳已然破破爛爛,頭發更是凌亂不堪,氣的吹胡子瞪眼,指著她顫聲道:“好……好……今日我不給你點教訓,你是不知道什么是夫綱?”說著也不在乎什么規矩體統,袖子一擼,與她撕把一塊去。 你踢我一腳,我揍你一拳,總是誰也不相讓。 至于誰勝誰負,顯而易見。 老夫人雙手叉腰,喘著粗氣看著躺在地上的他,呸了一聲:“就你!也想揍我!趁早死了這條心,為了這一日,每日晨起后,我都要在院中打拳,沒想到……有生之年,終于出了這口惡氣,真是快哉矣!”說完指著他哈哈大笑。 便是讓她立即死了,怕也是含笑而終! 周老太爺虛弱無比的躺在地上,軟如一條冬眠的蛇,渾身沒了力氣,虛張聲勢道:“你個潑婦,我要休妻……休妻……” 老夫人走上前,又踹了他一腳方整理衣領,頭發,嗤笑道:“我等著你!” 大約半盞茶功夫,只見周老太爺緩緩起身,顫巍巍的走到門口,怒聲道:“開門?!?/br> 屋里一切動靜自然逃不過舒娘的耳朵,她緩慢的打開門,只見老太爺瘸著一條腿,頭發亂糟糟的背在身后,衣裳更是破裂不堪,神色慘白,驚慌失措道:“老爺,您沒事吧……” 周老太爺眼睛一瞪,怒聲道:“真是有其惡主必有其惡奴?”屋里那般大的動靜,她就不知進來看一看,攔一攔,就這么聽話的守在外面一動不動,氣的他一瘸一拐的甩袖而走。 待老爺走遠,舒娘噗呲笑出聲,怕旁人瞧見忙拿絲帕遮住嘴角的笑意,抬腳進屋,臉上的笑意也未消減半分,只見老夫人坐在上首,端起茶杯如牛飲般一口喝干,忙道:“老夫人,您沒事吧!” 老夫人揮了揮手,淡笑道:“你看我有什么事?” 這架打的!暢快無比! 舒娘含笑道:“您忍了一輩子,怎到了這歲數竟忍不得了?” “他不給我閨女面子,一意偏袒那個賤人生的兒子及孫女,我心里這口惡氣委實難以下咽,不發出去怕是生生將我憋死,既然氣的我背過身去,還不如死之前先把賬算一算,也不枉我白來人世走一遭?!?/br> “如今您舒坦了,老太爺怕是難受了,也不知一會兒府中又會傳出什么閑言碎語?!?/br> “怕什么?我就是讓那些個不知好歹之人知曉,這府里不是他老子做主,是我……是我當家做主,誰要逆了我的心,我定不饒他?!?/br> “唉,您這脾氣……” “哼,一會兒老大他們過來說和,就說我困了,誰也不見?!?/br> 舒娘福了福身,輕聲道:“老奴知曉?!?/br> 周老太爺一瘸一拐走去他的院子,遠遠瞧見老大的身影,臉色驟變,低聲對小廝說:“咱們從別處回去?!?/br> 小廝扶著老太爺的胳膊,拐到另一邊的幽靜小路。 周大老爺自小耳聰目明,見他爹身形一閃而過,神色詫異的快步追過去,不出三丈遠,便將他爹追上。 怎奈老太爺身上有傷,走路竟比往日慢了些許,待周大老爺追上他爹,只見其衣裳破爛不堪,蓬頭散發,走路更是一瘸一拐,大嚇道:“爹,您怎么了?” 周老太爺轉過身,若無其事道:“剛才不小心摔了一跤?!?/br> 周大老爺趕忙上前,親自扶著他的胳膊,責怪道:“爹,您怎這般不小心?摔在哪處?身子疼不疼?”轉頭看向旁邊的小廝,厲聲道:“老太爺都這般了,還不去喚大夫過府?!?/br> 小廝張了張嘴,眼神微微瞥向老太爺,只聽周老太爺輕聲道:“沒多大事,扶我回書房?!?/br> 周大老爺忙不迭點頭,神情止不住擔憂,輕聲道:“爹,既然您不想喚大夫過府,兒子便親自給您料理傷處,若身上還有哪處不舒服,一定要告訴兒子?!?/br> 周老太爺仔細端詳老大臉上的神色,淡淡道:“老大啊,你是個孝子,爹和你娘之中,你最敬重誰?” “這……”周大老爺神色呆愣下,不明白他爹怎么突然問了這個問題。 “只是一個問題,何須這般支支吾吾,心中敬重誰直說便是,爹不會因此怪罪你?!?/br> 周大老爺垂下頭,低聲道:“爹,您和娘,兒子打從心里都敬重!” “哼!果然母子情深?!?/br> “爹……”這么說難道錯了嗎? 父子倆回到書房,周大老爺扶著他爹慢慢坐到凳子上,隨后對小廝吩咐道:“快去拿舒經活血的藥膏過來?!?/br> 周老太爺臉色不虞的阻止道:“不用,一會兒我自己處置?!?/br> “爹,我是你親兒子,誰伺候您也不如兒子伺候您妥帖?!敝艽罄蠣敹紫律碜?,親自為他爹脫下鞋子,掀開褲腳,看到小腿處不止一處的青紫傷痕,低呼一聲:“爹,您這好像不是撞傷,而是踢傷?!?/br> 周老太爺忙放在褲腿,惱怒道:“你走吧!一會兒讓小廝過來伺候?!?/br> 見此,周大老爺臉色一變,冷冷道:“爹,您這傷到底從何而來,這世上除了圣上外,竟還有人敢對御史府老大人動手,他不要命了?” 周老太爺憋著一口氣,怒聲道:“她不是不要命,她是不想過了……” 不想過了…… 過了…… 周大老爺腦子一懵,木木道:“爹,您腿上這傷不會是我娘……我娘……打的……”最后二字說的極為艱難。 只見,周老太爺暴跳如雷道:“你娘就是個潑婦,年歲越大越蠻不講理,竟敢對我動手?” 聞言,周大老爺臉色青白交錯,擔憂道:“爹,你都這番模樣,那我娘如今?” 他二人打架,他本就落于下風,如今老大竟當著他的面關心他娘,氣憤道:“你……你……你要關心你娘,自去看便是……” “爹,兒子不是這個意思,您跟我娘打架,總的來說,您是男子,她是女子,她……總不能打得過您?!?/br> 周老太爺瞋目切齒道:“你娘……你娘好得很,按她今日這般力氣,他日都能上戰場殺敵了?!?/br> “爹……” 這么一會兒,小廝拿著藥膏過來,輕聲道:“大老爺,還是奴才伺候老太爺吧!” 見他爹怒氣難消,周大老爺輕嘆一聲:“還是我來吧!”從他手中接過膏藥,掀起他爹的褲腳,指尖抹了點膏藥放在淤青處慢慢輕柔,聽道他爹‘呲’了一聲,小聲問:“爹,您忍忍,若不揉開淤青處,您走路定疼痛難忍?!?/br> 周老太爺面無表情的點頭。 待揉完小腿,周大老爺又問:“您身上可還有哪里受傷?” “沒有了?!敝芾咸珷斀┯驳?。 身后小廝忙道:“大爺,您快看看老太爺的后背吧?!?/br> 周老太爺眼睛一瞪,訓斥道:“就你多嘴!” 小廝委屈的低下頭,垂頭不語。 老太爺多番阻止,周大老爺依舊服侍他爹脫下衣裳,直至脫下里襯后,只見他爹后背被撓被掐的傷痕斑駁不已,不由抽啼一聲:“爹……” 周老太爺恨聲道:“最毒婦人心,說的就是你娘!” 周大老爺不敢搭話,唯有繼續給他爹涂抹膏藥,可這般避而不答更讓他惱怒不已,遷怒道:“你現在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心里巴不得去瞧你娘吧!” “爹,兒子沒有……”您都說我娘沒什么事,那定是相較您而言真的沒事。 周老太爺怒聲道:“老大,若我同你娘和離,你跟誰?” 周大老爺身體一僵,手上的膏藥啪的掉下地上,噗通一聲跪下,顫聲道:“爹……” “怎么?你娘都上手打我了,還讓我跟這個潑婦過下去不成?”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過,往后十幾年,一旦拂了她的意,怕是對他非打即罵,想想都后怕! 周大老爺抬頭,忍著怒氣道:“爹,我娘跟您過了一輩子,為您生兒育女,打理后宅,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娘犯了七出中哪一條,您要在她這般年歲與她和離?!鳖D了頓,眼眶微紅道:“兒子不應也不許……” “頂撞夫君,無視夫綱,更甚者動手打人,一樁樁一件件,便是休了你娘,她也無甚可說,再說正因為有你們這些子嗣,她才敢有恃無恐,不僅出手打我還出言威脅我,我還未說休妻,她倒是快我一步,想要休夫!” 周大老爺這回真的被鎮住,嘴唇微動道:“爹,您說什么?” “你娘要休夫!她要休了我!” 周大老爺咽了咽口水,不待他爹繼續說,起身快步朝門口走去,周老太爺見此,怒聲道:“臭小子,說一千道一萬心里想的念的還是他娘?!?/br> 小廝撿起地上的膏藥,小聲道:“老太爺,還是奴才伺候您上藥吧……” “滾!”老太爺直接將里襯套在身上,端起手邊的涼茶一口喝光。 果然如老夫人所料,周大老爺神色匆匆來到他娘的院子,舒娘守在門外,見他要闖進去,忙阻攔道:“大爺,老夫人交代過,誰也不見?!?/br> “舒嬤嬤,我爹傷成那樣,我還不知娘她老人家如何?你還是讓我進去瞧一眼吧,要不心里不委實不安?!?/br> 舒娘低聲道:“大爺放心,老夫人無礙?!?/br> “可是爹……” 舒娘寬慰道:“大爺,老夫人身體健朗的很,老太爺每日忙于公務,沒有功夫鍛煉身體,遂結果就是您看到的那般……” 周大老爺咳了咳:“那您總該跟我說說,我爹娘他們到底因何事打架?!彼麄兌线@般年歲竟像孩童一般動起手來,這要是傳出去,府中顏面怕死一落千丈。 舒娘嘴角微微上翹,輕聲道:“大爺,老夫人與老太爺之間的事,您無需擔心,他們不會如何?!?/br> 周大老爺無語:僅這一句話,舒嬤嬤便打發他了…… 御史府就這么大點地方,有個風吹草動便會鬧得人盡皆知,尤其老夫人與老太爺打架一事,也不知誰透漏了口風,竟如野草般鬧得眾人皆知。 因出了瑾姐一事,眾人便將矛頭指向三房,弄得三房如臨大敵,周三爺夫婦便是在溺愛瑾姐,也不敢在有所動作,畢竟他們二老起了爭執,或多或少都有三房的因素,遂眼下還是低調折服為好。 離開御史府的劉仲修去了一趟宰相府,懸著的心總算放回肚中,待走到正廳,見大太太與管家說事情,輕聲道:“大嫂?!?/br> 大太太含笑道:“小叔回來了,可曾用過午膳?” 劉仲修淡笑道:“多謝大嫂關懷,弟已在外用過?!?/br> 大太太揮手讓管家下去,臉色擔憂道:“小叔,今早你們談笑炎炎的去岳家,怎二弟妹獨自帶孩子們回來且臉色極為難看,我問她為何?她神色惱怒道,因你有急事竟不肯在岳家多呆?” 劉仲修臉色一僵,扯了扯嘴角:“委實有件棘手之事,之前想著回京后立即處理,誰料回來后一直忙活竟給忘了,在岳家時猛地想起來,便不顧眾人的阻止先行一步,說來也是我的不是,讓夫人在娘家面上無光?!弊詈笠痪鋷缀鯊难揽p里擠出來。 聞言,大太太輕笑道:“這般說卻是小叔的不是,弟妹多年未回娘家,今日初回娘家,你便……唉,便是事情在為要緊,也該拖到明日去辦才是?!?/br> “大嫂教訓的是,我這就回去給夫人賠禮?!?/br> “如此甚好?!?/br> 劉仲修身形一頓,突然問:“適才大嫂與管家商量何事?” 大太太神色無奈道:“本打算在你們回來之前,重新修葺一下府里,誰料老太爺不允,早上你們離開后,突然與我道打算重新修葺府里,遂與管家商量,京里哪個匠人手藝比較好?” 劉仲修微微點頭,淡笑道:“那我就不耽擱大嫂忙活?!?/br> 大太太含笑的點頭。 郭mama低聲道:“太太,老奴瞧著二老爺神色未有任何異常,怕真是您多想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