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老夫人瞇著眼看他們夫婦互相打趣,心中甚是滿意,待目光看向劉仲修身后的翊哥,慈眉善目道:“翊哥,可還記得外婆?” 翊哥上前兩步及至她面前,猛地掀起長袍對坐在上首的二人跪下,恭敬道:“外孫劉嘉翊給外祖,外祖母磕頭?!?/br> “好孩子,快快起來,讓外祖母好好瞧瞧……”老夫人神情激動,雖翊哥之前已經跪拜過,但那是隨著眾人行禮問安,此番行如此大禮,可見他心中對外祖,外祖母有多敬重。 翊哥起身,嘴角露出淡笑:“外祖母?!?/br> “像,太像了?!崩戏蛉宿D頭看向大兒,輕聲道:“老大,你覺不覺得翊哥特像年輕時候的你?!?/br> “娘也這么覺得嗎?適才兒子在門口匆匆瞥了翊哥一眼,便覺得他眉眼與咱們周家人甚是相像?!?/br> 老夫人忙不迭點頭,拉著翊哥的手不住的問:“聽說你如今已是舉子頭銜,今年秋試你可會參加?”多年未見,當年在她懷里不肯離開的外孫,如今已長成玉樹臨風的謙謙君子,只見其膚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帶著一抹俊俏,身著月白色長袍,宛如一塊無瑕美玉般神色淡然的靜立在一旁。 翊哥垂下眼眸,淡淡道:“外祖母莫要夸贊孫子,考得舉子也不過是機緣巧合?!?/br> 周老太爺淡笑道:“翊哥,若沒有真才實學,考官能讓你取得功名,要知每一屆的科考,上到垂垂老矣的老翁下到十四五歲的童子,屢試不中的多不勝數,若你不是才華橫溢、滿腹經綸,又怎會在眾多考生中脫穎而出?!?/br> 二太太喜不自禁道:“爹,這孩子性子十分內斂,自他年歲越大就越發的不動聲色,連我這個當娘的有時候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老太爺瞥了閨女一眼,冷哼道:“還好不像你……” 劉府子女不約而同的抿了抿嘴角,生怕嘴角露出一絲一毫的笑意。 老夫人不住的拿眼睛端詳著翊哥,越看神色越滿意,尤其知曉他尚未定親,若他們家能與鎮國將軍府再次聯姻,想必兩家的關系會越發牢固,加之親孫女嫁到閨女家,想必作姑姑的定會善待侄女,越想越覺得這門親可成。 “我的玫兒呢?自她出生我還未見過,快出來讓外祖母看看?” 三姐緩緩走出去,今日為了來外祖家她特意穿了一件紫綃翠紋裙,腳蹬紫色相珠的繡鞋,垂云髻上插著一根鏤空金簪,綴著點點紫玉,只見其行走間嘴角帶笑,眉眼十分明媚,身姿娉婷的來到外祖母面前。 三姐斂了斂嘴角的笑容,恭敬的福了福身:“外祖,外祖母?!?/br> “好孩子,好孩子……”老夫人拉著她的手,不住的來回撫摸,心想便是翊哥的親事不成,將玫兒嫁到自家也成。 三姐親昵的鉆進外祖母的懷里,撒嬌道:“外祖母,您不知道孫女有多想您,娘時常在孫女耳邊念叨,您疼她多過于疼幾位舅舅?!?/br> “確有其事,你舅舅們身為男兒,皮糙rou厚打了也無甚,可閨女卻不一樣,閨女是娘的貼心小棉襖,自然要將她放在手心里疼?!?/br> “外祖母您真好……”三姐回頭調皮的看向她娘,伸了伸舌頭,嬉笑道:“娘,您聽到外祖母的話了沒?日后也要將我放在手心里疼,不可動不動的罵我?” “我的乖孫,你娘時常罵你嗎?” 三姐垂下頭,悶聲道:“娘總嫌棄我沒規矩?!?/br> 聞言,二太太哭笑不得,哼聲道:“還怨娘罵你,看看你現在這番模樣,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還不快些從你外婆懷中出來?” 三姐眉開眼笑的抬頭:“娘,如今咱們在外祖家,便是女兒沒規矩,外祖母也會見怪不怪的,是不是啊……外祖母?” “哎呦,這小嘴怎這么甜呢?” 二太太冷哼道:“娘,莫要被她花言巧語的哄騙住,這丫頭可恨的很,您不知道我一天跟她置多少氣?” 誰料,老夫人翻了個白眼:“哼,從小到大你給我闖了多少禍,怕是數都數不清了,為娘可有說你什么?” 二太太臉色漲紅:“娘……” 三姐噗呲笑出聲,低聲道:“外祖母真好?!?/br> 周老太爺笑著打斷她們一老一?。骸昂昧?,好了,趕緊將閨女一家介紹給各房吧!” “瞧我!上了歲數只顧著舔犢情深竟忘了孩子們還在一旁候著?!?/br> 周老太爺乃御使大夫,共有五子三女,其中與老夫人共生了三子一女,如今在身旁的唯有嫡出的老大老五,老二一家外任到甘肅作縣令,老大為人木訥,不善變通,遂這些年一直在翰林院任編修一職,后與國子監司業的嫡長女宣氏成婚,成婚后二人育有三女,后因宣氏身子不好,方從妾室那抱得庶子作嫡子養,老五自打娘胎出來,身子骨便一直不好,遂一直在家中靜養。 其余庶子,老三只得秀才功名,后繼續科考均名落孫山,最后放棄科考之心,留在家中幫著母親打理田產,娶了商賈家的嫡幼女,生了一子一女,因游氏出身低微,她爹怕她被妯娌們看輕,遂陪嫁眾多店鋪地契,算是整個御史府中最為有錢的一房,老四任京府通判,娶了欽天監家的庶長女方氏,二人育有二子一女,至于兩個庶出的庶女均是外嫁,至今未歸過。 這時宣氏捂著嘴角淡笑:“娘,還是從我們大房來吧!” 老夫人頷首:“也好!” 大房一子五女,其中兩名嫡女已嫁人,如今留在府中的是嫡幼女周祎偲,庶長女周祎婳,庶女周祎甯及周祎妧,嫡子周懷宸。 三房一子一女,分別是嫡女周祎瑾,嫡子周懷磬。 四房二子三女,分別是嫡長子周懷凌,嫡幼子周懷啟,嫡女周祎宓,庶女周祎婍及周祎玥。 五房因為身子骨不好,尚未娶親。 眾人見禮后,大太太喚身邊的王mama將見面禮拿出來,雖用荷包裝著,但眾侄女們接到手后,一摸便知里面裝的是玉鐲,臉上雖未顯露什么,但眼里的喜意卻是遮也遮不住的,送給各房少爺們的見面禮則是一塊玉佩,二太太自打要回京,在蘇州時便吩咐王mama,將回京給娘家人的見面禮備好,如今見眾人神情滿意,臉上自是喜不自禁。 周府眾子女忙對其福了福身,低聲道:“多謝姑父姑母?!?/br> 老夫人這時開口:“舒娘?” 身后的老嬤嬤福了福身,低著頭輕腳走出去,不一會兒端著木案出來,只見上面琳瑯滿目的釵子及步搖。 二太太忙道:“娘,這些有些貴重了……” 老夫人淡笑道:“這是我這作外祖母的一點心意?!闭f著讓舒娘將見面禮親自遞給劉府五位姑娘,可見老夫人對閨女家的情況有多了如指掌,送的見面禮皆符合眾人的喜好。 劉府三位少爺每人得了一塊松木硯臺,連尚未過來請安的宴哥及祉哥都準備了金項圈,可想而知老夫人行事有多周到,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這時老夫人眸光看向周祎婳,淡笑道:“婳姐,你是眾姐妹中最為年長之人,帶meimei們去觀賞下咱們府中的景致,至于磬哥,你帶著弟弟們去書房煮茶烹茗?!?/br> 周懷磬揖了一禮,對表弟們道:“雖我學問不及你們,不過也想在學問上與你們切磋一二?!?/br> 周祎婳含笑的福了福身,低聲道:“謹遵祖母之命,”轉頭看著劉府五位表妹,含笑道:“請隨我來?!?/br> 這時,周老太爺猛地開口:“翊哥,你留下?!?/br> 翊哥腳步頓了頓,淡笑的頷首。 老夫人這般做,自是有事想同劉仲修夫婦商量,遂將兩府子女一同打發出去,行至半路,周祎偲淡淡開口:“你們先逛,我有些累,先回去歇息一會兒?!睜恐钚〉挠椎苻D身走人。 見此,三姐同劉湘婉嘀咕:“哼,架子這般大,就像誰稀罕她似得?!?/br> 周祎婳聲色訕然道:“表妹們莫要在意,四妹這段時日身體有些不適,所以想回去歇一會兒,”頓了頓,指著前方的景致道:“走,我帶你們去逛園子?!?/br> 劉府五姐妹笑著頷首,婳姐慢慢往前走,大房其余兩名庶女自然而然的跟在她身后。 誰料,瑾姐上前猛地推開劉湘婉,挽著三姐的胳膊,嬌聲道:“三表妹,你初次入府,便由我告訴你沿路有哪些奇觀異景?!?/br> 三姐臉上的笑容一僵,她不喜歡不相熟的人碰她,遂訕笑道:“那就多謝五表姐了?!?/br> 劉湘婉神色無奈的笑笑,她走到哪都是挨欺負的貨,低嘆一聲慢慢退至五姐身后,五姐偷笑道:“被人擠下來了?!?/br> “誠如你所見?!?/br> 七姐拿起絲帕捂著嘴角偷笑:“六姐,嫡女堆里不是那么好混的?!?/br> “精辟!”劉湘婉對其豎了豎大拇指。 這時,四房的婍姐低聲道:“聽說你們是從蘇州回來了?” 四姐咳了咳,仗著她在眾人中年歲最大,淡笑道:“meimei可是想知道蘇州比之京城哪個更好?” 婍姐忙不迭點頭:“jiejie好聰慧,真是一語中的?!蓖嶂^繼續問:“不知jiejie在家中行幾?” 四姐淡淡道:“多謝meimei夸贊,我在家中行四,meimei想知道蘇州什么事情,盡可問我?!?/br> “真的嗎?蘇州城能讓內宅女子隨意出門嗎??” 四姐淡笑的搖了搖頭:“當然不能,雖我未出過門,但我哥哥可是經常出去,回府時他便會說與我聽?!?/br> 婍姐眼含崇拜的看著四姐,四姐不自覺的挺了挺后背,出生至今,還是頭次有人這般崇拜她。 劉湘婉及五姐不自覺放慢腳步,連著她們身后二人也不自覺放慢腳步,彼此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笑意。 五姐淡笑道:“不知兩位meimei,年歲何許?” “我是四房的周祎宓,芳齡十三,這是我庶妹周祎玥,芳年十一?!?/br> 五姐淡淡道:“我叫劉思婉,今年也是十三歲,”指了指身旁二人:“這是我六妹劉湘婉,七妹劉蕓婉,她們二人同歲,今年十一歲?!?/br> 宓姐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問:“你與我同歲,你生辰多少?” 待五姐說完,宓姐噗呲笑出聲:“我比你大上一個月,”眼神看向劉湘婉:“怎么這么巧,我與你家五姐同歲,你們姐妹倆與我家玥姐同歲?!?/br> 五人不自覺輕笑出聲,劉湘婉問道:“不知這位玥姐生辰多少?” 玥姐臉色緋紅垂下頭,低聲說出她的生辰,若不細聽怕是聽不到,劉湘婉上前一步挽著她的手,輕笑道:“沒想到你生辰竟在我與七妹之間,這世上怎有這么巧的事?!?/br> 宓姐下巴微抬:“前面那個拍馬溜須的也是我們四房的,比我小一歲卻比你們大一歲?!?/br> 劉湘婉含笑道:“多謝六表姐告知?!?/br> 五姐冷不丁道:“六表姐與你那庶妹不對付嗎?” 宓姐嘴角一撇,諷刺道:“我一個嫡女犯得著跟她一個庶女一般見識,不過是看不慣她拍馬奉承那一套,我這庶妹見姑姑給的見面禮十分貴重,想要討好三表姐,不料被人捷足先登,只好退而求其次了?!?/br> 此言一出,除她之外,周圍之人皆垂下頭,不知如何接話。 宓姐見她們這般便知說錯話,忙臉色漲紅的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頓了頓又道:“我這庶妹功利心特別重,誰有錢有勢虛著誰,遂我十分看不慣她這般虛偽之人?!?/br> 玥姐神色著急道:“六姐,這話若是讓旁人聽去,說不得又是一場是非,到時候母親定然訓斥你?!?/br> 宓姐冷哼道:“怕是什么,只要沒捅到祖母面前都不算事?!?/br> 婳姐走在前面,后面兩個meimei低聲道:“三姐,雖說祖母讓咱們帶表妹們逛園子,可到底什么時候是個頭???”她們不似四姐,大房嫡幼女本就深得祖父祖母的疼愛,便是祖母知曉她耍脾氣,怕是也不會深說她,可是她們不行,必須一直陪著劉府五姐妹逛院子,可這園子她們早就逛夠了。 婳姐淡淡道:“祖母既然發話,咱們就得陪她們逛園子,切記閑話少說,閑事少管?!?/br> 兩位庶妹對視一眼,低聲道:“我們明白了?!?/br> 這可苦了三姐,她被瑾姐纏的苦不堪言,她們本就剛剛相識,可她這般殷勤熱絡,反弄得自己渾身不自在,適才還好用心介紹府中園林布景,如今卻轉了話題,不住的問她在蘇州時的吃穿用度,這瑾姐到底寓意何為? 若與她攀比,她們之間可謂是天仰之別! 瑾姐雖是嫡女,可她爹卻是庶出,但她不一樣,她不僅是嫡女,親爹更是嫡幼子,若問她在蘇州生活的如何,瑾姐更不能比之,要知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蘇州乃富庶之地,她爹又是蘇州知府,自然吃穿用度皆在眾姐妹之首,便是她這些庶妹,怕是也比瑾姐這般的嫡女更有見識。 “三表妹,你們在蘇州的宅子有多大?” 三姐扯了扯嘴角:“與外祖府上差不多大?!睂崉t比這兩倍還大。 瑾姐心里微微頷首,又道:“那你們平日穿的都是綾羅綢緞嗎?” 三姐胳膊被她緊緊挽住,使勁全身力氣也掙脫不開,唯有肅容道:“五表姐為何這般說,我爹雖為蘇州知府,卻是最清廉不過,哪里會有銀子讓我們每日穿著綾羅綢緞?!边€好今早起床,孫嬤嬤在她耳邊嘀咕:京城的姑娘最愛攀比,若問姑娘吃穿用度,定要多思多想多合計方才回答。 瑾姐拿起絲帕捂著嘴角淡笑道:“三表妹真是愛開玩笑,人家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我就不信姑父清廉至此?!?/br> 三姐猛地推開她,厲聲道:“五表姐這話是何意?” 這話不過是瑾姐順口而出罷了,至于讓她這般氣憤,遂含笑道:“三表妹莫要生氣,是我說話失了分寸,還妄你莫要怪罪?!?/br> 此時無論是前方漫步的婳姐還是后面悠哉走路的眾人,皆滿臉疑惑的看著她們,只聽三姐冷哼道:“五表姐,這是玩笑話嗎?我爹升遷在即,若你今日之言被有心人聽去,傳到圣上耳里,圣上會如何看待我爹?” 瑾姐僵硬著臉,訕笑道:“三表妹,是jiejie說錯話了,這廂給你賠禮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