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聞言,王mama神色大震:“姑娘……” 三姐繼續道:“mama不知,自你去了京城,娘總是神色恍惚,有時竟將菱香喚成你,惹的菱香吃醋不已?!?/br> 一段時日不見,姑娘懂事不少,遂王mama笑道:“姑娘又在打趣老奴?” “若你不信,待姐妹們散去,咱們私底下悄悄問娘就是?!?/br> 王mama含笑點頭:“姑娘說的話,老奴自是信的?!?/br> 三姐嘆了口氣,故意道:“還好mama回來了,若不然娘每每責罵我,都沒人替我出頭,幫我在娘面前說和說和?!?/br> “老奴離開后,您可是又闖了什么禍,惹得太太不高興?!?/br> “在娘眼里,我便是完美無缺,她也能挑出毛病來?!?/br> “太太對您嚴厲些也是為了您著想?!?/br> 三姐撅著嘴,嬉笑道:“這話到是真的?!毖粤T,對她身旁的六妹使眼色:“有事同你說?!币话殉哆^劉湘婉坐在凳子上,二人竊竊私語。 王mama眼神不自覺環繞一圈,僅僅三月未在府中,主子們變化卻是蠻大的,二姑娘瞧著神色越發陰郁,眉頭不展,四姑娘雖眼帶笑意,但卻越發難辨真偽,五姑娘到是沒怎么變,依舊大大咧咧與七姑娘嘀嘀咕咕,七姑娘整個人明媚不少,適才還對她笑了笑,最讓她詫異的便是三姑娘,以往同她說話總是冷嘲熱諷,今日卻異常溫和,且其言談,舉止規范不少,想必這段日子,太太沒少管束她。 半刻鐘后,太太扶著菱香出來,眾人對其福了福身,坐在上首的她眼神一掃,看到中間低著頭,躬著腰站在一旁的王mama,眼神頓了頓,責怪道:“你這老貨,不是讓你歇息幾日再來當差嗎?” 王mama上前兩步,笑著說:“您擔心老奴的身體,老奴也擔心您啊,也不知老奴不在這段日子,她們有沒有盡心服侍你?!?/br> 太太嗔怒道:“可有緩過神兒來?” 王mama笑著回道:“太太體恤老奴,讓老奴早早回去歇息,昨晚老奴一覺睡到大天亮,這才發現,金窩銀窩不如在自己家的炕頭睡得踏實安穩?!?/br> “你這老貨,還不上來……”太太笑的眉不見眼。 王mama喜滋滋的上前,站到太太身后。 這時太太對菱香道:“讓丫鬟們進來吧!” 菱香福了福身,福身應道,隨后腳步輕移的走到門口,掀簾道:“進來吧!” 六個丫鬟端著托盤進來,一時間琳瑯滿目的金銀首飾晃得人眼睛睜不開,太太掃了一眼,淡淡道:“這是你們大姐為你等準備的禮物?!?/br> 六個丫鬟分別走至姑娘們的面前,端著托盤福了福身,眾人互相看看,不知如何是好,只聽太太道:“收著吧!這是你們大姐的一番心意?!?/br> 二姐最為年長,遂眾姐妹皆看她行事,在眾人緊盯的神色下,她瞥了眼太太的臉色,見其臉色未見不虞,方抬手從托盤里拿出一支金鑲珠寶蝴蝶簪,入手那一瞬間,只見簪子上輕薄如翼的蝴蝶好似展翅高飛,活靈活現,喜得她愛不釋手。 見二姐取了東西,三姐迫不及待拿起屬于她的那只赤金松鶴長簪,四姐得到一支云鬢花顏金步搖,五姐得到一支瑞珠赤字金步搖,劉湘婉則是一支云鬢花顏金步搖及七姐的紫色金翅玉步搖,眾人拿在手中,細細端詳著,臉上皆露出喜不自禁的神色。 六姐妹將東西放在身后隨伺的丫鬟手中,站起來一同道:“母親,女兒們謝過大姐惦念之情?!?/br> “你們喜歡便好,這是你們大姐按著往日你們的喜好準備了?可見她對你們的心意?!?/br> 眾姐妹福了福身,又道:“大姐疼愛meimei之情,我等姐妹不敢忘懷?!?/br> 太太含笑道:“只盼你們姐妹們之后能和睦相處?!?/br> 王mama在旁笑著說:“太太,大姑娘可是很惦記您與姑娘們的,老奴去探望她時,總拉著老奴的手說:未出嫁時,總與姐妹們為了爭一樣東西而鬧得面紅耳赤,待得嫁人后,方知在另一處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便是想同人吵個嘴,也是輕易不敢的?” 太太低頭嘆聲道:“為人媳哪是那么容易的?”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待字閨中的閨中小姐哪個不是懷揣滿腔欣喜的嫁人,待嫁人后方知,婆婆的磋磨,妯娌的刁難,惡仆的賊膽,皆會讓你在婆家戰戰兢兢的活著。 王mama怎會不知太太心中所慮,不由寬慰道:“您不必太過憂心大姑娘,她如今又身懷有孕,且這次懷的還是個哥兒,有兩個少爺傍身,大姑娘算是在安國公府站穩腳跟了?!?/br> 果然,太太眉眼帶笑道:“大丫頭是個有心急的,未出嫁時便幫我打理府中內務,出嫁后以她的手腕,我自是不擔心她在婆家受苦?!敝皇菗乃芰宋鼌s獨自咽下,不肯如實告訴她。 三姐笑著插嘴:“娘莫要太傷心,待明年春我們跟隨爹爹回京,到時就能去探望jiejie,咱們一家人就能團聚了?!?/br> 想到這個,太太含笑道:“玫兒此話甚得我心?!崩蠣敾鼐┑南⒁呀浀昧藴市?,也就無需遮遮掩掩,平白惹人猜想。 “娘,京城真有那般繁華嗎?” 太太笑著對她道:“這……你得問問王mama,畢竟娘也十多年沒回到京城,京城里的人與物大抵都有了變化?!?/br> 作姑娘時,夫子曾道:‘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千帆過盡后方知此話的道理。 唉!時間如梭,你能等它,它卻從來不會等你。 這下不僅三姐,屋中眾姐妹眼睛紛紛看向王mama,惹的她傲嬌道:“若說繁華,豈能比得上這‘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蘇州,不過京城景致雖不如這般別致,但卻是‘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沿路行走不是能看見這家的侯爺,便能遇到哪家的郡爺,總是皆是達官貴人?!?/br> 三姐聽的一愣愣:“這么玄乎?” 王mama笑著說:“若姑娘不信,待得老爺回京述職時,您就知曉了?!?/br> 眾人聽的不免神往之,畢竟那里聚集了眾多的文人墨客,官宦子弟,將門虎子,隨便拿來一人說不得便是佳婿良配。 唯有劉湘婉不甚在意,大涼國又不是民風開放,女子可隨意行走于街道的朝代,似她們這般的內宅小姐,最后的結果不過是被爹爹或太太配給對其有幫助,有助力的官宦人家的子弟罷了,官官相護,除了互相賄賂還有便是互相結親,成了親家,自然你家我家變成一家。 見眾人渴望的神色,太太含笑道:“待日后我們回到京城,母親帶你們去外公家走親親,那時你們便知曉現在的你們有多享福,待得那時且看京城里達官顯貴的人家有多重視姑娘們的閨閣教養?!?/br> 坐在末首的二姐臉色一白,月余前太太帶她赴各家女眷的宴請,明面上對其道是為了與她們打好關系,實則是為了相看各家的少爺,太太如此遮掩,卻不知此事早已眾人皆知。 太太如此著急,可見爹爹暗地里定也是催得緊,若不然如何能不顧她的臉面,如此焦急的張羅她的婚事,任誰家女兒嫁人,婚事不得準備一兩年,這期間更是要細細查看其人品,可是她呢,卻要在一個月內匆忙的定親,三個月后便要出嫁,也不問她是否同意,太太便將她的生辰八字與了人家,著相士看過后道是大吉,便見爹爹與太太臉上笑開了花。 現在的她不僅怨恨太太,連著爹爹也心生埋怨,她不是太太的女兒,太太對她愛答不理尚可以理解,可是爹爹呢?她是爹爹的血脈啊,從小沒了生母,他又整日忙于公務,在這百般算計的大宅里,她每天都過得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話說錯,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爹爹卻從關心過她的安危,任孤苦伶仃的她獨自面對面帶笑意,心存歹意之人。 既然誰也不在乎她,那她自謀出路又有何不對,難道坐等太太為她胡亂配個浪蕩子不成,至于府中那三位貴客,雖她心有算計,但最后并未付之于行動,怎就落了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她不懂,爹爹為何這般狠心?太太為何這般無情?老天爺為何這般殘忍? 第85章 二姐填房 太太揮手讓眾人退下后, 王mama扶著她回到內室, 只聽王mama道:“老奴聽說二姑娘定親了?” “哼, 那就是個只看得見眼前得失的目光短淺之人?!?/br> “可是二姑娘的親事不聽從您的安排?” “就她那個庶出身份竟生的心比天高,因為她的親事險些弄得老爺與我反目成仇?!碧嗔巳囝~頭,怒聲道。 “太太為何這么說?” “老爺明年春回京,打算臨走之前給二丫頭定門親, 這事你是知曉的,可是二丫頭看著悶不吭聲,心里卻十分有主意?!睋崃藫犷~,繼續道:“既然這般,我便帶她赴各家女眷的宴請, 可是她倒好,坐在那里低著頭不言不語, 故作楚楚可憐狀,遂不少夫人暗地里偷偷問我, 是不是因她是庶出不討得我的歡喜便急于將她發嫁,你說說, 她此舉不就是在逼我,進而昭告天下我是心腸惡毒的嫡母?!?/br> 王mama撫了撫她的后背,勸慰道:“這二姑娘行事越發沒了分寸, 不過老奴瞧著咱們姑娘卻是越發懂事了?” 太太臉色微微緩了緩:“也只有這件事還能讓我舒舒心?!?/br> “二姑娘這般行事,您大可直接同老爺說,讓他與二姑娘打太極?!?/br> 太太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沒試過,可每每我一開口, 他便閃爍其詞,轉移話題?!?/br> 王mama嘆氣道:“太太且放寬心,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再過一個多月便要過年,過完年二姑娘便要出嫁,待她嫁了人您也就省心了?!?/br> “省心?除非我們離開蘇州,那才叫真正的省心?!?/br> “太太……” 太太狠狠拍著桌子,恨聲道:“我一想到二丫頭就恨得慌,那個死丫頭明里不敢與我唱反調,竟跟我來陰的,本想著日后天各一方,便為她尋個不錯的良人,她倒好不是嫌棄人家里窮,就是嫌棄不是官身,再不就是區區秀才的功名竟敢高攀知府家的女兒,即便這些都滿足了,還得看少年郎的樣貌,這不就是雞蛋里挑骨頭,一不順她心意,便低著頭默默流淚,像我欠她似得?!?/br> 王mama驚呼道:“二姑娘這也太不著調了?”便是公主嫁人也沒她這般講究。 “跟她娘一樣是個賤人!” 王mama小聲問道:“那如今這位未來的二姑爺合二姑娘心意嗎?” “要不說會咬人的狗不叫,你不是挑三揀四嗎?那我便我行我素,也不用在乎你心里的想法,逼得我直接拿了三家少年郎的名帖遞給老爺,讓他去跟二丫頭周旋,她的婚事我還不管了?!?/br> “那老爺能同意?” “由不得他,若老爺在步步緊逼,我便直接為二丫頭定下親事,到時木已成舟,誰又能說我的不是?” 王mama思忖片刻,低低道:“二姑娘本來有一手的好棋,如今被她下成了死局?!?/br> “哼!當真以為我奈何不了她?區區一個庶女,真以為能越過我不成?!?/br> “那如今這位二姑爺可是她自己定下的?” “果然應了那句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我給老爺拿了三家少爺的名帖,其中有一張的人選是最不可選的……”本打算讓她二選一,但又恨其她歹毒的小心思,這才出現了第三張名帖。 王mama瞪大眼睛:“二姑娘不會……” “哼,要不說這就是命,她自己選了一條不歸路?!?/br> 畢竟事關二丫頭一輩子的幸福,再說又有老爺從旁看著,她怎敢貿然起歪心,但她竟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她,是可忍孰不可忍,遂在給老爺的名貼上多出一人,誰料二丫頭竟選了那位多出之人,真不愧身上流淌著她生母那卑賤的血脈,竟也是嫌貧愛富的賤人,余下那兩位人家,一是知縣李大人家的庶三子,她嫌棄人家是庶出,也不瞧瞧自己的出身,二是知州張大人家的侄子,那位少年郎她曾見過,才華橫溢不說且已考取了功名,不過就是家里貧困些,她竟也看不上,最后便是那商賈家的嫡子,有錢有勢卻沒有功名,可二丫頭偏偏就選了這個看似繁花似錦,實則污糟不堪的。 “你可還記得蘇州富商齊振榮?” “難道是他家二公子?但老奴記得,他家二公子也是庶出啊?!?/br> 太太冷笑不已:“哼,是大公子?!?/br> 這下可驚到王mama,遂她驚呼道:“他家大公子不是早已娶妻生子了嗎?” “正妻不是兩年前過世了嗎?” “二姑娘嫁去豈不是作了填房,老爺竟答應了這門親事?” “所以適才我道:老爺因此將我也恨上,不過隨他怎么想?!闭贸眠@件事讓他知曉二丫頭嫌貧愛富的真面目,哼!他打從心里眼里疼愛的女兒是個多么好高騖遠的人。 王mama忍不住開口道:“怪不得老奴只聽說二姑娘定了親,至于是何人,府中眾人皆是啞口無言,支支吾吾?!?/br> “丟人現眼的貨色?老爺的名聲怕是被她毀的一干二凈?” “難道老爺沒跟二姑娘說齊家人的情況?” “你說再多人家不信也沒用,還得怨恨你阻礙她過有錢人家少奶奶的日子,且她尋死膩活要嫁齊家大公子,氣的老爺差點起了家法?!?/br> “最后二姑娘說了什么竟讓老爺同意這門婚事?” 太太冷聲一聲:“這些年我冷眼旁觀瞧著二丫頭,她心里那些小算盤怕是從沒停過,便是如今這般逆境,她依然無時無刻不在算計,怕老爺不同意便直接了當質問,道:“是不是因她是庶出,便不討爹爹的喜歡,是不是因她沒了生母,便要受人欺負,就因她僅僅做錯一件事,便要匆忙打發她嫁人,既然在她府中這般不受人待見,那她嫁人何不選擇一條日子過得舒服一點的路?!?/br> 王mama喉嚨咽了咽,抖著音道:“二姑娘,這膽子也太大了?!?/br> “哪里是她膽子大,她這是在算計老爺呢?這一字一句質問的話只不過是在敲打老爺,怨恨我罷了?!?/br> “老奴不懂?” “試問知府家的姑娘竟過得如此苦不堪言,因何不好?誰又讓她不好?” “這……” 太太嘴角含笑:“若是往常老爺聽到,說不得會埋怨我幾句,不過如今連他都被二丫頭記恨上,哪里還顧得我?!?/br> “老爺沒動怒嗎?” “百善孝為先,凡事以孝順長輩為首,這便是孝道,父母之恩尚不報之,何言他法?上仿下效,輪回陰陽,所以兒之恩父,父之禮子,”頓了頓又道:“可是我們二丫頭呢?忤逆生父,污蔑嫡母,無視先祖的教誨及閨中教養,這樣的她即便立即打死也不為過,可我們老爺慈父心腸,也只是頹喪著肩對其道:既然你選擇這條路,日后是苦是甜都要自己承受,休得怪罪于我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