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元安捏緊了手里的賬冊,忍了又忍才開口:“我若不看,都不知道這宮里四司八局十二監都是替姚相開的?!?/br> 元安將書案上的冊子推到莊煜手邊,指著上頭自己剛剛寫下的幾行字對莊煜道:“你看看,去年五月節,太后給姚府的賞賜,光是白銀就賞了八萬,更別說其他奇珍異寶,這還只是五月節,太后這是恨不得把國庫都搬到姚家去!” 莊煜對姚太后這些年做的事心知肚明,只是現在還不到動姚家的時候,他便只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從身后環抱著元安輕聲笑道:“娘子這么生氣是怕太后把國庫搬空了,為夫養不起你了嗎?” 元安沒好氣地用冊子拍了莊煜的手,沒好氣道:“家當都要被人搬空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我可告訴你,國庫真要空了,你可別和我訴苦要嫁妝?!?/br> 莊煜把頭埋在元安肩上,沉聲笑了,元安現在就像是尋常民間婦人,掰著手指算著自己被親戚占了多大的便宜,越算越心疼,又狠狠將冊子拍在桌上。 “娘子莫氣,”莊煜呼出的氣息噴在元安修長白嫩的脖頸上,讓元安情不自禁瑟縮了下,“為夫會讓他們把從咱家里的偷摸去的家當雙倍奉還的?!?/br> 元安也知道此時不是向太后和姚家發難的時候,她只是心疼莊煜,莊煜身為太子,賬本上竟然沒有一文是賞賜給他的。 見微知著,可想而知,莊煜這些年在姚家和先皇的打壓下,日子如何難過。 第110章 莊煜忙了幾天, 好不容易空出一天下午,準備帶元安出宮看看大都民俗,可是元安心思全撲在賬冊上,就連用午膳時手里拿著一本賬冊。 莊煜無奈,但是也知道五月節是元安身后皇后主持的第一場宮宴, 她肯定十分看重,更何況太后還在旁虎視眈眈,五月節宮宴更是不能出一絲差錯, 不然被太后拿住話柄, 元安肯定要大失臉面。 難得空閑時間, 莊煜卻心甘情愿陪著元安翻著賬本。 小茴拿回所有賬本,堆滿了西殿,那些倒是不急, 五月節后再看也不遲, 但是三年內有關五月節的賬冊元安卻要全部過目一遍, 才好鋪排下去。 夫妻倆花了一下午的時間, 才將三年內和五月節相關的所有賬冊都過了一遍, 元安心里也有了底。 “小茴,”元安吩咐道:“你讓人傳我口諭,讓四司八局十二監的人明日一早到含光宮回話?!?/br> 莊煜見元安用手扶著腰,知道她因為長時間久坐有些腰疼,便摟過元安輕輕按摩腰間。 莊煜手掌熱乎乎的, 鉆進外裳隔著小衣輕輕揉捏, 又暖和又舒服, 元安情不自禁瞇上了眼睛,口里嗯嗯啊啊,挺得莊煜心里直冒火,恨不得立刻把礙事的衣服剝了,但是想到他今天下午的計劃又強忍了下來。 他附在元安耳邊道:“如今天色還不算晚,娘子可要出宮逛逛?” 元安眼睛霎時就亮了,她驚喜地仰頭望著莊煜:“真的能出宮?” 莊煜在元安紅潤的唇上輕啄一口,只覺得又香又甜,忍不住含住輕咬,恨不得把元安吞下肚里。 良久以后,莊煜才放開元安,他用指腹輕輕劃過元安閃著水光的誘人紅唇心滿意足笑道:“有為夫在,自然能出宮?!?/br> 半個時辰后,元安坐在飛馳的馬車里,趴在車窗上好奇地看著窗外的街市。 大都處處透著大氣,就連街道都比臨城的街道寬敞許多,沿街店鋪鱗次櫛比,還有不少擺攤的小商小販,皆是門庭若市,十分熱鬧。 “大都可真昌盛!”元安忍不住感慨道,她回過頭看著莊煜好奇道:“你現在可以告訴我,要帶我去哪里了吧?” 莊煜微笑著搖頭:“等到了娘子就知道了?!?/br> 元安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都出了宮門了還神神秘秘的。 馬車駛過熱鬧的街道,元安見周圍的店鋪和百姓越來越少,沿街住宅也越來越華貴,最后馬車在一座三進的大宅門前停下了。 元安隔著車窗看著大門上的牌匾,上門只寫了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嚴府……”元安反復打量牌匾上的字,這兩個字寫得極好,入木三分,極有力道,沒有二十年以上的苦練絕寫不出這手好字,但是讓元安覺得奇怪的卻是這兩個字撲面而來的熟悉感。 嚴府…… 元安靈光一閃,想起莊煜和她說過,莊夫子本姓嚴,為了不惹人懷疑,在虎頭溝時才稱自己姓莊,與莊煜祖孫相稱。 她忙望向莊煜:“這是夫子的府???” 莊煜笑著點頭。 元安又驚又喜,她早就想來拜見恩師,只是見莊煜一直忙著政事,不好開口。 “別傻愣了?!鼻f煜點了一下元安的鼻尖,笑道:“夫子已經在等著了,咱們快下車吧?!?/br> 莊煜和元安攜手下車,嚴夫子早就派書童在等候了,見到莊煜和元安從車上下來,忙上前跪拜:“恭迎陛下和娘娘!” 莊煜一揮手讓書童起身:“快些帶朕和皇后去見夫子,莫要讓夫子久候?!?/br> 書童聞言忙帶莊煜和元安進府,嚴府大門敞開,莊煜和元安一路暢通。 元安看見書房門口站著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白須長至胸口,仙風道骨,正笑瞇瞇地看著他們。 元安眼睛微紅,上前兩步,雙手并攏,俯身行了學生禮:“學生元安見過夫子!” “好!好!”嚴夫子虛扶元安起身,十分感慨地看著出落得國色天香的元安,當年自己還嫌她只是和鄉下丫頭,配不上公子,沒想到她和公子緣分如此之深,到底還是結為夫妻了。 “當年渡口一別,也有八年了?!眹婪蜃娱L嘆一聲。 元安好不容易收了眼淚,聽見嚴夫子感嘆,眼中又蓄滿了眼淚,莊煜忙握著元安的手寬慰 道:“好不容易見到夫子,咱們該高興才是,別哭了?!?/br> 嚴夫子也調侃道:“安姐兒當年像個小皮猴一樣,如今長大了倒成了水做的了?!?/br> 元安破涕而笑,十分不好意思。 嚴夫子早就把莊煜當成親孫子,如今見他得償所愿,既登上皇位,又娶到心心念念的元安,十分替他高興。 “知道你和學生多年未見,有一肚子話要說,可是也別光站在門口,都進屋說吧?!?/br> 一個半白頭發的婦人從廊下上來,笑瞇瞇對書房門口的幾人道。 莊煜忙回身對婦人拱手行禮:“見過師母?!?/br> 元安微怔,師母?當年夫子不是說自己老伴已經沒了,只和莊煜相依為命嗎?看這位師母年紀也不小了,不像是續弦啊。 元安雖然滿腹不解,但是也跟著莊煜行禮。 嚴夫人忙側身避開莊煜和元安的行禮,走到廊上笑呵呵道:“陛下和娘娘可別折煞我這老婆子了?!?/br> 莊煜笑道:“師母嚴重了,在這6里,不論君臣,只談師生?!比缓髮υ驳溃骸爱斈攴蜃訋姨映龃蠖?,師母為替我們遮掩被我叔叔派人抓住了,我們都以為師母已經……” 提到陳年舊事,嚴夫人一臉感慨:“幸好有太皇太后庇佑,否則我這老婆子如今也只剩下一抔黃土了?!?/br> 莊煜和嚴夫人寥寥數語已經讓元安心驚rou跳,她悄悄握緊了莊煜的手,十分后怕,幸好當年夫子和師母大義,挺身而出,豁出命護佑莊煜,不然她也不會在虎頭溝與莊煜相遇,更不會得此佳婿。 莊煜輕輕撓了下元安的手心,輕聲對元安道:“別怕,都過去了?!?/br> 元安微微一笑,點點頭,是啊,都過去了,以后不管如何,都有她陪著玉郎哥哥。 莊煜和元安的小動作全都落在嚴夫人眼里,嚴夫人只有一子,未及弱冠就夭亡,也沒有留下后嗣,她膝下無子無孫,也和嚴夫子一樣,把莊煜看作親孫,如今見莊煜和元安感情深厚,自然只有高興的份。 四人進了書房,嚴夫人笑瞇瞇地拉著元安的手反復打量,越看越滿意,果然天仙化人,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讓陛下惦記這么多年。 嚴夫人拉著元安的手對莊煜和嚴夫子道:“你們爺倆聊著,元安我可要帶走?!?/br> 元安知道莊煜這是有話要和嚴夫子單獨說,不等莊煜開口便笑道:“我也想和師母好好說話,剛才師母說的棋譜我聽都沒聽過,師母可要給我開開眼?!?/br> “哈哈哈!”嚴夫人爽朗笑道:“你喜歡送你都成!”說著就要拉元安去自己屋里。 元安忙向嚴夫子請辭,等嚴夫子點頭后,才對莊煜點點頭,跟著嚴夫人出去了,留莊煜和嚴夫子在書房。 等元安走遠了,嚴夫子才嘆道:“沒想到這么多年了,終究還是讓你得償所愿?!?/br> 嚴夫子是一年前知道元安的身份的,他當時還是很反對莊煜娶元安。那時候他倒不是嫌棄元安在鄉下長大的,自從八年前他帶著莊煜回大都后,見多了爾虞我詐,陰謀算計,樁樁件件都讓他難以回首,處境越是艱難他越是覺得元安純善,他畢竟教導了元安四年,也有些不忍元安卷入舜國的紛爭中。 莊煜知道嚴夫子的擔心,他堅定對嚴夫子道:“學生這一輩子都不會負元安?!?/br> 嚴夫子嘆息一聲,無奈道:“就算你不負她,可是你的身份在那里,上到太后,下到朝臣,他們難道會讓你一輩子只守著元安一人嗎?” 莊煜微微一笑,理所當然反問道:“為何不能?” 嚴夫子震驚地看著莊煜:“你覺得自己能說服朝臣?” 莊煜正色道:“如今大舜世家豪族林立,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商賈之家,皆是妻妾成群,官僚世家納妾之風盛行,堪比西漢武帝之時,如此下去,遲早會‘女或曠怨失時,男或放死無匹’,學生愿以身作則,效仿先晉,以律嚴規,諸王置妾八人,郡公候妾六人,官品令第一二品有四妾,第三四品有三妾,第五六品有二妾,七品及以下至多只許納一妾?!?/br> 莊煜沉聲道:“學生身為皇帝,自當以身為則,愿先正己身,此等奢靡之風自學生而止,以做表率?!?/br> 嚴夫子忍不住開懷大笑,搖頭嘆息:“難為你為元安做到這份上,既然如此,我再無其他可說的,只是你需謹記,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元安遠嫁舜國,莫要讓她后悔嫁你?!?/br> 第111章 “夫子放心, 學生一言既出,絕不反悔!” 莊煜說著起身跪坐在軟席上,俯首對嚴夫子行學生禮:“學生此來,一是想帶元安前來拜見恩師,二則……”莊煜頓了一下繼續道:“上次夫子問學生的事, 學生已經想好了?!?/br> 嚴夫子捋著長須,嘆了口氣:“看來我還是沒能勸住你?!?/br> “學生辜負夫子的苦心了?!鼻f煜俯身行禮,起身后堅定道:“學生前半生命途坎坷, 幸得祖母和夫子庇佑, 夫子對學生恩同再造, 學生本不該反駁夫子所言,但是父母生養之恩大于天,一日不給父親母親正名, 學生便一日難安?!?/br> “姚相在朝中只手遮天, 太后也不會讓你輕易如愿, 按照我的計劃, 至多五六年, 皇權便可盡歸你手,那時再無人能掣肘你行事,屆時你再替先太子和先太子妃正名,無人會阻攔,你執意現在為先太子和先太子妃正名, 難于上青天?!?/br> 莊煜直起腰板, 不卑不亢:“當年父親和母親被jian人誣陷謀逆, 污名至今未凈,他們的遺骸也不能葬入皇陵,學生等了十四年了,如今佳婦在側,心中唯一牽掛的就是父母神主未歸,請夫子助我!” 嚴夫子捏著長須沉默許久,最后長嘆一聲,端正地跪坐在軟席上,雙手交疊,叩首行大禮:“既然陛下已有決斷,微臣自當鼎立相?!?/br> 莊煜大喜:“多謝夫子!” 嚴夫子扶起莊煜:“老夫沒有看錯人,陛下既然已經想好了,便要一往無前,老夫受先太子大恩,自當以陛下馬首是瞻?!?/br> 莊煜和元安在嚴府用了晚膳才回宮,福旺早就帶人換了新的床榻,莊煜摟著元安以試試新床榻結不結實為由,試圖動手動腳,被元安強行鎮壓。 莊煜湊在元安耳邊肩膀上輕啄,但是元安看了一天的賬冊本就傷神,沾上枕頭就睡著了,莊煜只好委委屈屈干摟著元安,想到后面幾天元安要為五月節宮宴一事忙碌,也不忍心硬來,最后湊在媳婦香腮上狠狠偷了個香,懷抱溫香軟玉,向柳下惠看齊。 元安第二天是和莊煜一同起身的,元安許久沒有起這么早,只覺得暈暈乎乎困倦得很,就小茴替她穿衣的功夫,她足足打了五六個哈欠,看得莊煜都忍不住跟著哈欠了兩回。 莊煜揮手讓小茴退后,自己從身后摟著元安,替元安系上腰間的絲絳,元安看著腰間歪歪扭扭的蝴蝶結,有些嫌棄道:“我等下還要見各司主事,你給我系得這么丑,我怎么見他們嘛?” 雖然一臉嫌棄,但是元安卻沒有解開腰間的絲絳。 莊煜從后面摟著元安,把臉埋在元安肩上,有些舍不得:“娘子這幾日辛苦了?!?/br> “說什么傻話?”元安將后背靠在莊煜身上,有些好笑道:“我可是你的妻子,也是大舜的皇后,這些都是分內的事,有什么辛苦的?” “娘子真好……”莊煜說著在元安脖頸靠肩膀處狠狠嘬了一口,在元安的尖叫聲里落荒而逃。 元安捂著被嘬到的地方憤憤地看著莊煜匆匆離去的背影,跺了下腳,然后坐到鏡臺前,松開手,一點的嫣紅在白皙的脖子上十分刺眼。 “怎么這么壞!”元安氣憤不已,明知道她馬上就要見主事們,還故意留個痕跡,她還怎么見人? 小茴找出一件高領的絹紗金絲繡大朵牡丹花長裙,強忍著笑對元安道:“娘娘換這身吧,這身既好看又華貴,正合娘娘的身份?!?/br> 元安不得以,只好重新換了衣服,春桃也將早膳擺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