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她看了半天,也認出來了,這原作確實是前朝大師所做,只是不知道誰照著畫了這兩幅,連臨摹都說不上。 “那,把這畫還給二皇子吧?”蘭芽問道。這畫太難看了,留在姑娘這里,連她都看不過眼。 “算了,”姜婳無力地擺擺手,“收起來,放到……小庫房里吧?!?/br> 這樣的畫,還真沒必要跟蕭岷客氣了,她退回去,還不知道他又送什么過來,干脆收下吧。畢竟是皇子送的,也不能直接扔掉,先收到庫房,等什么時候沒人記得這事了,再悄悄燒了就是。 …… 姜婳沒有去東宮,而是在姜府里等著,蕭決說了,他會來姜府接她。 “祖母,您真的不去?”因為要學善覺寺的素齋,姜婳要在寺里住一晚,本來想著和老太太一起去,可老太太說是有事,讓她自己去。 “祖母不去了,你自己要小心些?!崩咸阉亩放窭死?,“山上涼,要多穿些。一天時間夠不夠,不行就多住兩天?!?/br> 姜婳道:“一天夠了,我明天就回來?!彼膊荒茏屓思沂职咽值亟虝?,只要能看著別人做一遍,再把步驟細節記下來,自己回來后再嘗試揣摩就足夠了。實在不行,還可以多去吃上幾次,心里就有數了。 “去吧,估計太子快到了,別讓他等你?!崩咸牧伺慕獘O的胳膊。 姜婳在老太太的肩膀蹭了兩下,“祖母等著,我回來了就給您做素齋?!?/br> “好,那我可等著吃了?!崩咸Φ醚劬Σ[了起來。 …… 姜婳和太子一起去善覺寺的消息,長公主也知道了。 她細細的眉頭皺了起來,“婳姐兒難道和太子以前認識?怎么走得這么近?”姜婳才回來沒幾天,就和太子見了幾面了,太子又是派萬總管給她送畫,又是帶她去東宮換衣服,今天又一起出門去了。 夏思瑤冷哼了一聲,“什么認識,不過是仗著一張臉,到處勾引男人罷了?!碧永湫睦淝?,竟然對她這么熱忱,更可恨的是蕭岷也被她給迷住了! “阿瑤!”長公主板起臉,“什么‘勾引男人’,這太難聽了。你是郡主,說話可不能這么粗俗?!?/br> “知道了?!毕乃棘幉粷M地嘟囔道:“那我去看書了,多看書就不粗俗了?!?/br> 她自然不可能看書,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派身邊的丫鬟喚了侍衛莫德過來。 這府里除了姜家的下人,還住了長公主帶過來的一些人,莫德就是長公主的侍衛,生得英俊瀟灑,人也機靈,夏思瑤有事最愛找他。 因為是長公主的侍衛,長公主或者郡主傳喚,自然是可以進內院的。莫德跟著丫鬟穿過二門,進了夏思瑤的院子。 “郡主喚屬下前來,可是有什么事?”莫德行了禮,筆直地站在夏思瑤面前。 “有要緊事,你可得給我辦好了?!毕乃棘幷姓惺?,讓他彎下腰,在他耳邊輕聲吩咐了幾句。 莫德的臉上閃過一絲為難,可看看夏思瑤勢在必得的眼神,只好答應下來:“屬下這就去善覺寺?!?/br> 作者有話要說: 萬總管:一言九鼎,說把盒子送到,就把盒子送到! 第19章 姜婳從大門出來,太子已經到了。 一輛寬大的馬車安靜地停在大門外,身披玄色披風威風凜凜的金刀侍衛護衛在兩旁,這隊侍衛個個英武不凡,可姜婳自從知道他們的披風上繡的是一對可愛的卷曲羊角之后,就覺得他們看起來沒有那么嚇人了。 倒是那輛馬車有點太過招搖。駕車的馬高大健碩,一身黑色的皮毛油光水滑,馬車是寸木寸金的紫檀不說,車身上還鑲著碩大的寶石,車簾上繡的還是四爪金龍,生恐別人不知道這是太子的車架似的。 姜婳嘴角抽了一下,上前行禮,“姜婳來遲,讓太子久等了?!?/br> 她自己的馬車停在后面,姜婳轉身剛要過去,車簾一動,一根骨節分明修長如玉的食指把車簾分開,露出太子如美玉雕琢般的側臉,他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婳婳,上車?!?/br> 姜婳略一躊躇,男女共乘一車不太合適,可他是太子,又是她名義上的表哥,倒也勉強說得過去??商拥钕逻@樣招搖,難道就不怕有人刺殺他嗎?萬一真有那膽大的,都不用費心尋找,只管朝著那四爪金龍的車簾子射箭就行,到時候自己可就是被城門殃及的池魚了。 “婳婳……不愿意嗎?”太子長眉輕輕一挑,詫異地掃了她一眼,好似不相信她竟然如此冷漠,隨即鴉色的長睫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緒,看起來頗為落寞,就像被人嫌棄了似的。 看著俊美無儔高高在上的一國儲君露出這樣委屈的神色,姜婳突然就不舒服了,心頭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她飛快地開口,“自然是愿意的,就是怕打擾到殿下?!?/br> “婳婳!”太子的眼睛猛地亮起,像是流星劃過漆黑的天際。 好似春風拂過百花盛開,他的眉眼瞬間生動起來,薄薄的唇角勾起,“怎么會打擾我?這一路到善覺寺還有一兩個時辰,咱們正好說說話,也不會煩悶?!?/br> 萬德祥早就守在一旁,聞言立刻讓身邊的小內侍把車凳放在太子的馬車前。 姜婳抬腳踩了上去,裙擺抬高,露出一只鵝黃色繡梅花的精致繡鞋,那白梅的花心點綴著細細的珍珠。 疏桐扶著她一邊的手臂,萬總管站在她另外一側,他不敢真碰她,生怕自家那小心眼的主子發酸不高興,只虛虛地扶著,防備她身子歪倒。 姜婳白皙晶瑩的手指抓住車棱,正要用力,纖細的手腕卻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掌心溫熱,手指修長有力,指腹帶著薄繭。 姜婳嚇了一跳,順著那手臂看了過去,正對上一雙黑漆漆的眸子。 “太子殿下……”她剛要掙扎著甩脫,那大手稍稍用力一提,姜婳的身子立刻被帶了起來,她收勢不住,一頭扎進了馬車,直直地撲進了蕭決的懷里。 男人的懷抱寬大而溫暖,姜婳的臉貼在他的胸膛,只覺得被男子特有的清冽氣息團團包裹,她的手按在他的胳膊上,隔著薄薄的衣衫,指尖下的肌膚堅實緊致,肌理分明,蘊藏著不可言說的力量。 姜婳的心險些從胸膛中跳出來,“撲通撲通”,跳得她一陣眼暈,手腳酸軟,身上的力氣好似被抽干了一樣。 “姑娘!”疏桐忐忑地喚了一聲,她只看見自家姑娘一下子就沖進了車里,男人那朱紅色錦袍閃了一下,隨即車簾放了下來,里面是個什么情形就不得而知了。 聽著里面毫無動靜,她擔心得心都揪成了一團,卻不敢掀開車簾去看,只求助地看了一眼萬德祥。 萬總管笑得很是慈祥,指了指后面姜婳的馬車,“姜姑娘要和太子殿下說話,就不用你服侍了,你去后面坐吧?!?/br> 聽見疏桐和萬總管的聲音,姜婳又羞又氣,全身的血液都沖向了頭頂,她臉色漲得通紅,猛地推開太子的胸膛,從他懷里掙脫出來,坐直了身子,怒目瞪著他。 “唔——”蕭決低低地痛呼了一聲,捂著自己的臉頰,委屈又震驚地看著姜婳,黑漆漆的眸子里還蒙上了一絲水汽。 “婳婳,你做什么?” 眼前的小姑娘氣得不輕,黑白分明的眸子睜得老大,飽滿紅潤的唇瓣緊緊抿著,那雪膩嬌嫩的臉頰上染了緋紅,比三春枝頭盛放的桃花還要鮮妍動人。 這就是他的小姑娘啊,活生生地在他的面前,如此靈動!如此鮮活! “你又做什么?!”姜婳覺得自己簡直有毛病,剛才見到太子露出落寞的神情,竟然會心下不忍?,F在再看他一臉委屈的樣子,分明就是在作戲。 蕭決無辜地看著她,很是關切,“我拉婳婳一把啊,沒想到婳婳這么輕,倒顯得我力氣太大了,婳婳沒有撞疼吧?” 姜婳一愣。 她本以為蕭決是故意戲弄自己,可他這么解釋也說得通。再說,她撞進他的懷里,他并沒有趁機做什么,胳膊也老老實實地垂在身側,完全沒有碰她。 “你——”姜婳懷疑地看著他,“太子殿下,您捂著臉做什么?” “沒、沒什么?!笔挍Q目光躲閃。 姜婳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難道是自己撲過來的時候,嘴唇擦到了他的臉頰,把口脂染上了? 她以前是不用口脂的,可乍從江南回到京都,空氣又干又冷,她的嘴唇有點發干,就用了些老太太特意為她備的口脂,這口脂帶些淡淡的粉紅,難道是把這粉紅蹭到他臉上了。 姜婳栽進他懷里的時候心慌意亂,她覺得自己的嘴沒感覺,應該什么也沒碰到,卻又不是十分確定。 “太子殿下,您……您把手拿開,讓我看一眼?!?/br> “不、不用了?!笔挍Q側過身子。 姜婳細白的手指緊緊握著帕子,要真是蹭上了口脂,一定得在下車之前擦干凈,不然要是讓別人看到,肯定會誤會她親了蕭決,到時候,還不知道會生出什么流言蜚語呢。 不行,必須得趕緊擦干凈,他這馬車和金刀侍衛這么招搖,擺明了太子身份,萬一路上遇到什么人向他請禮問安,看到他臉上的痕跡…… 馬車粼粼行駛,姜婳的心七上八下。 “太子殿下,您總不能就這么一直捂著臉吧,等會兒到了善覺寺,您要去見主持,總得放下來吧?!苯獘O耐心地勸道。 “說的也是?!笔挍Q嘆了口氣,身子坐正對著姜婳,把手放了下來。 姜婳倒抽了一口涼氣。 太子的臉白皙如玉,此時那美玉上卻多了一道血色的劃痕。 “這、這是我——”姜婳艱難地咽了下口水,“這是我弄的?” 她還記得自己猛地一抬頭,蕭決確實痛呼了一聲,難道就是那個時候,她把尊貴無比的一國儲君給弄傷了? “無妨?!笔挍Q的聲音平靜,倒是沒有生氣,也沒有怪怨她,卻也肯定了——這就是姜婳弄的。 “殿下……”姜婳的臉白了,傷害儲君,論罪是要全家抄斬的,她不想死,不想這么莫名其妙地死,更不想連累家人。 “太子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焙诎追置鞯捻永锝藴I,姜婳的身子滑了下去,跪在了雪白的毛皮上。 還沒等她跪穩,蕭決握住了她的胳膊,就像剛才把她提上馬車那樣,輕輕一拉,姜婳就回到了座位上。 看著她雪白的臉,蕭決飛快地轉過一個念頭:小東西嚇得不輕,要是他威脅兩句,能不能早日把她納入東宮? 這念頭剛剛冒出頭,就被蕭決壓下去了。 “婳婳不用害怕,我說了無妨?!彼€是心軟了,不想用權勢逼迫她。 姜婳怔怔地看著蕭決,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冰冷的手抬了起來,摸索著把頭上的一支蝴蝶發釵抽了出來,仔細看看,見那累金絲蝶翅上果然帶了一絲血痕,想必是她抬頭的時候,這發釵劃到了太子的臉。 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探了過來,從她手中抽走了那發釵,指腹在那蝶翅上輕輕一抹,那絲血痕就不見了。 蕭決把發釵重新插到姜婳的發間,“沒了這發釵,婳婳的頭發要散?!?/br> 指尖碰到她烏黑柔軟的頭發,蕭決的眸光幽深一片,他知道這頭發有多美,也知道散下頭發的她有多嬌艷,可惜,那都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 他心中略有些遺憾,早知如此,他應該在馬車里備上些首飾,這時候正好給她戴上。 他俊美的臉龐上一片淡然,聲音溫和,顯然是沒打算追究,姜婳驚惶的心慢慢安定下來。 算起來,她回京都這些天,除了家里人,見的最多的就是太子。 可這位太子殿下和她之前聽說的一點兒都不一樣。 傳言中太子殿下冷心冷情,陰沉暴戾??伤齽偟酱a頭,他就帶她和弟弟去用了午膳,知道她喜歡那兩幅湴山老人的畫作,當天就派萬總管給送了過來。她想學善覺寺的素齋,他還專門帶她過來引薦。 她不小心傷了他,他竟然毫不介意。 “太子殿下,您為何對我……如此寬容?”姜婳心里想著,口中不自覺問了出來。 “白發如新,傾蓋如故?!笔挍Q定定地看著她,鴉色的長睫下,黑漆漆的眸子好似寒星。 “婳婳,想必我們前世曾經有過很深的羈絆?!?/br> “我見婳婳,如見故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