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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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驅車開往雁峰山的景衍陡然一腳剎車踩到底。 視頻里的小白狼迷迷糊糊地看著鏡頭,身下不知道墊著什么鮮紅的一塊塊東西,慢吞吞地換了個姿勢,舒舒服服地閉上藍灰眼眸。 “他媽的!”景衍受傷的右手又用力砸了一下方向盤,雙手掩面搓了搓干燥的臉,仰躺在駕駛位上,深深地松了一口氣。 指縫間透過車廂里昏黃的光,他約莫是被刺到了眼,竟覺得眸底隱隱有熱意。 該死的小混蛋!小混蛋!小混蛋?。?! 景衍咬牙切齒,緩了緩坐過山車一樣的情緒,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些僵硬地打字:“麻煩照顧她一晚,我明早去接她?!?/br> 頓了頓,又發了兩個字,“感謝?!?/br> 許溫言掀了掀唇角,蹲下身來摸了摸小可愛毛茸茸的腦袋,輕輕嘆了一口氣,“看來我們有緣無分咯?!?/br> 他把小家伙撿回家的時候灰撲撲的一只,肚子餓得咕嚕咕嚕響,瞧著可憐兮兮的,他還猜測會不會是被無良主人棄養的,沒想到小家伙的主人竟然是一中校霸景衍。 他前段時間刷朋友圈的時候看到過一張圖,是林越澤那幫人在烤rou店偶遇景衍抱著愛寵時拍的。只一個模糊的背影,穿著紅色小毛衣,露出毛茸茸的雪白尾巴,乖巧地趴在景衍懷里。 聽聞景衍把這只純白哈士奇寵上了天,磕著碰著一點都心疼得不行,親自喂飯擦嘴角,照顧得無微不至。狠戾囂張的年級大佬竟然熱愛小動物,柔軟的一面點燃了不少小女生心里的火苗。 還有不少人猜測這只雪哈血統高貴,甚至在學校論壇公然估起價來,不過后來在大佬本人的嗤笑聲中偃旗息鼓了。 剛才短暫的接觸,不難看出景衍有多寵愛這只小家伙,甚至程度有些夸張了,他險些產生他收留的是他女朋友的錯覺。 只是…… 許溫言眉心微攏,之前還不覺著,現在這個角度仔細地端詳,這只雪哈怎么有點……像白狼? 他心下微疑,修長的手指捏著它的爪子翻看,指甲儼然精細修剪過,但腳趾之間的縫隙似乎比尋常狗寬一些。 迷迷瞪瞪又打了會兒盹的時渺渺掙動了一下,下巴抵在前爪上看著眼眸深邃的少年。 干嘛抓人家爪爪? 她藍灰眼眸虛闔著,模樣乖巧又呆萌。許溫言不由稍稍打消疑慮,狼生性兇狠,而且口吻要更細長些吧? 松開小家伙柔軟的爪子,卻不小心碰掉海綿墊上的一個紅包。 小財迷立刻梗起脖子,眼巴巴地望著他,“旺!” 許溫言:“……” 好的我知道你是狗了。 * 時渺渺睡夢中聞到熟悉的清冽氣息,混合著濃重的煙草味,伴隨著輕輕的腳步聲越靠越近。 她嫌棄地攢起眉頭,景衍又抽煙啦,討厭死了! 陰影漸漸籠罩,她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抱進微涼懷里,裹挾著外面風雪的寒意,她在他懷里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安心地呼呼大睡。 那擁著她的手臂卻越勒越緊,緩緩地,力度大得像是要將她揉碎了融進血rou里。 微微的窒息感,時渺渺難受地哼唧了一聲,扭了扭身子,抱著她的人又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似的,倏地放輕力道。 耳邊隱隱有低沉模糊的交談聲,她尖尖耳朵動了一下,卻隨即被一只溫暖的大手捂住了。 醒來的時候,正躺在柔軟舒適的小窩里,枕著她最愛的妖嬈太陽花。 時渺渺困倦地掀了掀眼皮,倏然,啪的一聲清脆響聲,嚇得她一躍而起站起來。 正對上一雙暗沉沉的漆黑眼眸。 他眼尾帶著鋒利的銳氣,削薄的唇緊抿,一側咬肌微微鼓動,似乎極力壓抑著即將噴涌而出的澎湃怒意,眸底跳躍的微光卻像是隱隱夾雜著些許慶幸。 沉默地對峙了片刻,他嗓音微沉地響起:“知道錯了嗎?” 睡蒙了的時渺渺這才突然反應過來,“呀!我怎么會在這兒?!” 這是她剛來半山別墅時住得玩具間,小窩從原木柵欄里挪了出來,景衍就屈著腿席地而坐,手里拿著不明物體,隱約能辨認出來是一種神秘武器。 景衍磨了磨牙,惱得頭疼,“不然你以為你在哪兒?許溫言家?” 時渺渺眨了眨眼,“???誰呀,星辰大海嘛?” “……” 景衍一腔怒火從腹中一路燒到腦殼頂,他手中粉色的愛心拍猛地重重敲了一下地面,抬起來指著她,怒目道,“你知不知道你突然消失不見,我有多擔心!想盡一切辦法到處找不到你,我有多著急多恐慌!你生氣在家里怎么任性胡鬧發脾氣都隨便你,鬧翻天我也能忍,誰教你動不動離家出走的?!你一聲不吭偷偷溜走了,你有考慮過我嗎?!” 他一整夜沒睡,雙目赤紅,回來也沒心情收拾自己,下巴上一點胡茬泛青,黑色短發有點亂,整個人看起來頹廢又疲憊。 時渺渺心虛地看了他一眼,縮了縮脖子小聲道:“我要回雁峰山!” 景衍閉了閉眼,她要是沒被許溫言撿回去,他去雁峰山還真去對了。運了兩口氣,他試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而心里那簇火壓下去兩秒又猛地躥高起來。 “你想回雁峰山非得自己跑回去?”景衍咬牙將愛心拍敲得啪啪響,“我開車帶你去耽誤你鍛煉身體了是吧?” 時渺渺也氣,梗著脖子大聲吼回去:“就要寄幾回!你太煩人啦!你管東管西,刪我新朋友微信還不讓我上學!” “……”媽的,景衍險些背過氣去,“你回雁峰山還上個毛線學?” “就上就上!”時渺渺開始不講理了,背上的雪白鬃毛炸開來,瞪大圓溜溜的澄澈眼睛,趕緊翻了翻記仇小本本,嗷嗷叫道,“你還摔我書本!” 景衍心里燒得guntang的情緒一下被頂到了沸點,一手拽著她前爪,握著愛心拍的手高高抬起,殘存的理智卻拴住了他的手勁,凌空頓了頓,一咬牙緩了緩力道,仍落在她的屁股上。 “小混蛋!今天我不揍到你認錯我跟你姓!” 愛心拍還是當初第一次給小白狼購置東西的時候隨便拿的,花瓣形狀的掌拍質地柔軟,不會打傷她,但用力當然還是會痛的。本來只備著她不乖的時候嚇唬她用的,沒想到還真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時渺渺啊地一聲痛叫,在地板上滾了一圈,眨眼間幻化成明媚少女,身上還穿著離家出走前的小龍貓睡衣。 “你別跟我姓,你姓狗吧,你以后就叫狗衍啦!” 小姑娘兩只手被他緊緊鉗制住,瞪著圓溜溜的明亮鹿眸,絲毫不肯示弱地挑著下巴,桀驁不馴的神色。 景衍咬緊牙關,發狠想打下去,動作卻梗住了一般,僵持了三秒鐘,手中拍子被猛地甩到墻上,扔下小混蛋重重地摔上了門。 “從今以后你就是狗衍啦!”時渺渺趴著地板上,一只手背到身后摸了摸被打痛的屁股,氣鼓鼓地大聲喊道。 砰地一聲,門被用力踹開,進來的人裹挾著冷風,臉色陰得能滴出水來。 時渺渺被嚇得跳起來狼狽逃竄,然而景衍長腿三兩步追上,將她狠狠扯到懷里。 “……” 空氣凝滯了片刻,時渺渺愣愣地吸了吸鼻子,他氣勢洶洶地踹門,她還以為他要回來跟她一決雌雄呢。 景衍緊緊地抱著懷里嬌軟的小姑娘,他心有余悸,卻不知道該如何排解,只能用力地感受著她的存在,發泄著胸腔里積郁的怒火,才能掩蓋住蔓進骨髓的深深恐慌。 “小混蛋,不能再偷跑了,知道嗎?”他低沉的嗓音微啞,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耳廓里,壓抑著心底即將噴薄而出的什么。 時渺渺被他勒進懷里,抿了抿唇角,聲音低弱地猶疑,“可是……” “沒有可是,你跟了我,就要跟一輩子,我會養你一輩子的?!?/br> 身形頎長的少年掀開鴉羽似的眼睫,黑漆漆的鳳眸亮得嚇人。 時渺渺懵懂地眨了眨眼。 她在雁峰山上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兩百年,經過聚散離合,見過苦難生死,日子雋永悠長,悲喜鮮明熱烈,卻從沒想過一輩子那么遙遠的事。 畢竟,她的一輩子是那么的漫長阿…… * 時渺渺洗了個香噴噴的澡,鉆進柔軟的被窩里歡快地滾了兩圈。 門外,景衍長睫覆下,眸底的情緒晦澀不明,他緩緩地舉起右手,遲滯了片刻,輕輕敲響了小姑娘的房門。 “崽崽,我可以進來嗎?” “???”躺在床上打滾的時渺渺仰起上半身,下巴藏在蓬松的被子里,“你進來吧?!?/br> 景衍推開門,小姑娘一雙清澈的小鹿眼露在外面,好奇地微微歪著小腦袋望著他,嗓音軟糯糯的,“什么事呀?” “我來陪你讀會兒書?!?/br> 臥室里柔和的暖橘色光線將景衍棱角分明的下顎線勾勒得溫軟下來,少年眉眼低垂,微沉的嗓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窘意。 考試連筆都不帶的大佬突然從嘴里說出讀書兩個字,實在是臊得慌。 時渺渺驚訝地微微睜大眼睛,垂眸看了一下他手里拿來的書,漆黑的瞳仁晶亮,“啊,猜猜我有多愛你!” 景衍眼皮跳了一下,輕輕嗯了一聲,唇角漾起的弧度微小。 他側身正要坐在她床邊,小家伙卻熱情地掀開了自己小被窩的一角,笑眼彎彎地邀請他,“快呀快呀!” “……” 景衍靜靜地想,你他媽要還有點兒良知就別太過分。 短暫地天人交戰,景衍掀開被角倚著靠背躺在小姑娘身側,用無比正人君子的嘴臉一本正經道:“以后我每晚都來給你講睡前讀物?!?/br> “好呀!”時渺渺眸光微亮,拱著小身子湊近他,將毛茸茸的小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挪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開始吧?!?/br> 景衍渾身僵硬,身體的每一寸肌rou緊繃如石,他閉了閉眼,對上小姑娘澄凈的眼波,勸自己做個人。 深呼吸,放松,不要胡思亂想…… 他也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自然地伸長手臂環住懷里的小姑娘,下巴輕輕抵在她發頂。 景衍的人格分裂成兩半,一半說,講故事就應該溫情一點,抱一抱小姑娘會增加信任感,讓關系更加親昵。 另一半說,禽獸。 景衍緩緩地勾起唇角,嗓音放得低柔:“小栗色兔子該上.床睡覺了,可是它緊緊地抓住大栗色兔子的長耳朵不放,它要大兔子好好聽它說?!?/br> “猜猜我有多愛你?” 小兔子把雙臂張開,開得不能再開,“有那么多?!?/br> 大兔子手臂更長,“可是,我愛你有這么多?!?/br> …… 小兔子閉上了眼睛,大兔子躺在它身邊,微笑著輕聲說,“我愛你一直到月亮那里,再從月亮上回到這里來?!?/br> 景衍眉眼溫柔,輕吻她柔軟的發絲,“崽崽,我是大兔子?!?/br> 少年太羞澀,還說不出,我愛你。 時渺渺仰起小腦袋,亮如星子的眸眨了眨,倏然吧唧親了他一口,軟綿綿的嗓音沁著絲絲甜意,“那我是小兔子?!?/br> 微微濡濕的吻,觸感溫熱而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