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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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暖暖之前見的太子都很有儲君的范兒,但是這一次倒是露出了十五歲少年該有的稚嫩,顧暖暖覺得當是看他可愛的份上,也當是為宮珩這個喜歡的侄兒盡一份心力,決定給他灌幾口雞湯。 “你知道這個世上做難做的三種官是什么么?”顧暖暖突然改了語氣倒是把柳娘和湯圓弄得一緊張,就怕她腦子一抽想要帶上太子一起出京了。 “jian臣,功臣?!鳖櫯斐龅娜种甘O伦詈笠桓?,“太子?!?/br> “太子不是官?!碧臃瘩g道。 “不,太子是官,因為太子只是一國儲君的意思,并沒有單單指誰,也沒有哪條律法規定太子一定是皇帝的嫡子,一定是皇帝的長子,甚至一定是皇帝的兒子?!?/br> 顧暖暖的話讓太子臉色難看,但是無法反駁,他從小讀史書,歷朝歷代多得是非嫡子繼承皇位的,甚至不是皇帝兒子的都有。 “你想要出京?你想要自由?”顧暖暖伸出兩根手指,“有兩個辦法,第一個不當太子,第二個當上太上皇?!?/br> “王妃到玄武門了?!毙潭O埋R車排隊出城門。 “你可以下車了?!鳖櫯隈R車里擺手的瞬間,馬車旁邊已經多了幾十個人,把馬車團團圍住。 刑二緊緊握著韁繩,臉皮繃的死緊,圍過來的人也察覺到刑二不是什么泛泛之輩,雖然有人認出了刑二是宮珩的近衛,但是他們本就分屬不同的系統,效忠的又不是相同的主子,自然都是戒備異常。 場面一度十分緊張。 太子也知道顧暖暖是絕對不會帶上自己,只能起身準備下車,柳娘在邊上趕緊給太子撩簾子,然后就聽太子問道:“那么功臣和jian臣呢?” “功高蓋主,抄家滅族?!鳖櫯藗€白眼,“快下去,有問題問你太傅,我隨便說說的,你也信?!” “那你隨便說說,功臣指望流芳百世,jian臣不怕遺臭萬年,怎么說?”太子早知道這個小嬸嬸嘴皮子很厲害的,他聽說了那些歌功頌德,他有眼睛,很多說的和做的完全是兩回事兒,他就想要聽聽不一樣的。 “不怎么說,時勢造英雄聽過沒?” 太子很顯然對只有五個字的說法不接受。 顧暖暖見太子蹲簾子那兒不下去,又看了看前面并不算短的隊伍,抬手按了按額角:“做功臣那叫身懷夢想為理想奮斗終生,做jian臣那叫活在當下及時行樂,但功臣和jian臣并不是現在的人說了算的?!?/br> “功過自有后世評說?!”太子冒出來一句。 “對?!鳖櫯瓜旅佳?,“所以在當下,只有有用的人和沒用的人這兩種區別。就像如今和大啟你死我活的北蠻,不馴服的南蠻,囂張的海盜,利益交情的西蠻,說不定在后世會和大啟一起合并在一起成為一個新的朝廷,而今天為家國天下灑熱血的軍士也不再是為國捐軀的愛國英雄,他們在后世里就只是民族英雄?!?/br> 太子若有所思的下了馬車被一群人簇擁著走遠,柳娘也放下了簾子,馬車里一時有些沉默,直到湯圓略帶疑惑地道:“小姐你說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都沒有?!鳖櫯读藗€笑容,“胡說而已?!?/br> 顧暖暖兩輩子都沒有做過政客,對于家國天下的想法大多來自前世爆*炸的網絡信息。 但是網絡上的言論,只能信四分之一,剩下的四分之一不要信,至于剩下的那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同一件事情幾十個版本解讀不過是常態,更甚者兩種截然相反言論并立的也比比皆是。 所以顧暖暖懂什么?顧暖暖還真不懂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懂。 大概是顧暖暖太過淡定,所以湯圓也沒有了忽悠太子的惶恐,愣了愣后點點頭:“哦……”了一聲,倒是沒有其他后續了,只有柳娘一臉蛋疼。 出了玄武門之后刑二駕著馬車在離園外停了下來,而此時此刻離園門口已經停了十幾匹高頭大馬,其中有六匹馬邊上站著渾身包裹嚴實的騎士。 顧暖暖動作利落的鉆出馬車,柳娘和湯圓緊隨其后,顧暖暖早就把身上的裙子換成了方便行動的騎馬裝,伸手從一張臉皺成一團的湯圓手里接過早就整理好的大背包背在身上。又接過柳娘手里厚厚的斗篷裹上,最后拉過刑二遞來的韁繩,踩著馬鐙利落上馬。 “小姐真的不帶我們去??!”湯圓一直跟著顧暖暖,但是這次出門顧暖暖卻不帶她,總覺得很失落,也很不習慣。 “你們就好好呆在這里,柳娘不要忘記了?!鳖櫯娏稂c頭,又交代了幾句就轉頭對著刑二在內的七人沉聲道,“我們走?!?/br> 十幾匹馬一下子全部飛奔出去,不過瞬息就消失在了眼前。 原來顧暖暖從宮里回到家就想著要去找宮珩,所以她先叫來刑二問話,畢竟從這里到豐武城有千里之遙,一路上什么情況都可能出,若是宮珩這里有能用得上的人自然最好。 結果刑二過了好久才過來,一聽顧暖暖的意思立刻就開口說,原本留在離園看家的知道了消息都過來了,原來是刑一發了消息過來調人,大部隊已經走了,還剩下六人送了消息過來,問顧暖暖是什么想法,如果顧暖暖要留在京都等消息,那么這六個人就和刑二一樣留在這里供她差遣,若果顧暖暖要去豐武城,那么這六個人會帶著她和刑二追上大部隊。 顧暖暖自然二話不說是決定要去豐武城的。 但是很顯然家里的長輩是不放心顧暖暖這樣跑出去的,于是顧暖暖不會說她是趕路,她只是不放心想要去豐武城,坐馬車去,帶上湯圓和柳娘,然后還有宮珩留下的六個人還有刑二。 這個配置出去基本已經不存在什么危險了,所以家里三個長輩雖然依舊擔心,不過最后還是放行了。 結果顧暖暖直接一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出了內城之后就把湯圓柳娘和馬車都留在了離圓,自己和另外七人換馬不換人一路風馳電掣地奔往北方豐武城。 而此時此刻位于大啟北蠻和西蠻交界的一處大山溝村子里,宮珩睜開了眼睛,意識回復的那一瞬間全身的痛感都朝他襲來,讓他忍不住面容猙獰,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記憶還停留在自己追殺一個北蠻將領,最后和他一起滾入寒氣四溢的大河中,他下意識用內力護住心脈之后就失去了意識。 所以……他現在這是在什么地方? 入眼之處都是破破爛爛的,整個屋子很小,似乎只有一道稻草竹篾簾子勉強阻擋著外面的寒風呼嘯。 宮珩想要動一動脖子手腳觀察四周環境,結果動沒動成功不知道,但是他是真的疼。 他現在全身上下都疼得厲害,其中最厲害的有三處,左腳,右手,以及喉嚨。 “吱——”厚厚的草簾子被掀開,一個滿臉胡子的高大男子推開簾子走了進來,是的,推開,因為草簾子太厚都不能撩了。 高大的男子和宮珩對上視線胡子動了動,一個和大胡子和他身上滿身的皮毛形象極度不符的清越聲音響起:“醒了?命挺硬的?!?/br> 第六十五章 大雪融化后又晾了好幾天上山的小路才能下腳, 不然一踩一大坨泥, 然而這還是好的, 就怕一個打滑直接從山腰溜到山腳, 順便把自己溜成殘廢。 宮珩自那天醒來后又發了兩日高燒, 直到三日前才算正式脫離生命危險,身上那些不重的傷口雖然還會隱隱作痛, 但是已經不會讓他忍不住扭曲了五官。 但是傷筋動骨一百天, 左腳右手卻要好好休養, 否則恐怕要留下什么后遺癥, 然而這些都不是什么大問題, 大問題在喉嚨這里。 “這喉嚨被毒啞了,命大的是你自己卻沒事?!贝蠛诱f他叫當歸,是住在這個【葫蘆村】的獵戶, 也是他在去鎮上買獵物的時候, 路過山澗看到他把他撿回家的。 并且當時和他躺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北蠻人,然后他被撿了回來,另外一個被大胡子搶了人頭, 扔回了滔滔江水里。 至于撿一個快要死了人的回來,花了很多錢給他醫治為什么呢? “你臉長的好看?!贝蠛诱f著側過來側過去打量宮珩的臉,“果然睜開眼更好看了,等養胖一點就更好看了?!?/br> 宮珩因為失血和重傷所以蒼白的臉微微發青, 一雙烏黑的眸子微微一縮,他不是蜜罐里長大的天真不知事皇帝家傻兒子,好南風這種事情可不是什么新鮮事情。 只是過了二十年從來沒有想過, 這種事情會在自己身上出現。 大胡子自然不知道宮珩的想法,雖然作為一個獵戶他不缺吃喝,但是要說有積蓄是沒有的,所以給宮珩治病真花了很多錢,所以最近他時常進山,這不,又要走了。 不過宮珩行動不便,他就讓他的兩個徒弟輪流照顧他。 宮珩抬起左手摸了摸喉嚨,他感覺有一團什么東西塞住了他的喉嚨,讓他發不出聲音,但是呼吸起來卻沒有什么阻礙。 他記得進水的時候似乎有什么東西拼命往上涌,最后就堵在了他的喉嚨口。 難道是熱毒? “到了,到了,哎喲,這路可真是埋汰人!”一個嘹亮的大嗓門遠遠從下面傳來。 當歸的一個徒弟白米從廚房里出來,就要架著宮珩的椅子往柴房里搬,沒錯,宮珩醒來的地方那就是柴房,對昭王殿下來說真是一個了不得的體驗。 不過很明顯比宮珩矮一個頭的白米就算力氣不小,但是因為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下面上來的人,所以錯過了把宮珩藏起來的機會。 三個梳著婦人頭的女子跨進了大胡子用籬笆圍的院子。 “白米在啊,你師傅呢?”鬢邊插著一朵大紅布花的中年女子最先開口,不過一句話剛說話就看見了坐在椅子上的宮珩,一下子雙眼就發直了。 后面兩個女人一個蒼老一點一個年輕一點,此時此刻也和大紅花的中年女人一樣,目瞪口呆地看著宮珩。 葫蘆村其實并不算非常貧窮,不管是山水土地都算肥沃,但是因為地理位置和三不管地帶差不多,然后進村的路又不好走,所以連收稅的官員都懶得過來,幾十年普查一次就一直按著幾十年前的收。 以至于葫蘆村里開到的荒地什么的都算自己的,所以村子相比別的地方真是很富足的,但是就算再富足又怎么樣? 他們何曾見過這樣仙人一般的存在。 宮珩頭頂上的大啟第一美男可不是參了水的,審美各個不同,但是宮珩的五官臉型是最大眾的審美極致。 花大娘年輕的時候也是葫蘆村里的一支花,現在做了媒婆也是方圓百里最俊俏的媒婆,年輕的男男女女她真是見得多了。 但是今天她覺得自己真的是那什么……寡聞了! 這是哪里來的仙人?! 本來葫蘆村里長的最俊俏的小子就是大胡子的兩個徒弟,白米長得嫩一些,五官秀氣一些,另外一個花米則人高馬大,長得英武一些。 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婦都喜歡往這座山挖野菜撿柴火,還不就是想要看看白米和花米。 但是這兩支花在宮珩面前就像是月亮和螢火的區別。 當然作為白米和花米的師傅,當歸也是很受歡迎的,而且相比徒弟,師傅更收年長一點的歡迎,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寡婦可都想著要當白米花米的師娘。 原因自然不單單是因為師傅當歸人高馬大的身材,還因為嫁給了當歸不愁吃喝。 只不過不知為何當歸死活不想要媳婦兒。 兩撥人靜默對視許久,最后還是見多識廣的花大娘最先回過神來:“哎喲,這里哪里來的俊俏小伙兒,定親了么?是不是要在咱們葫蘆村安家?要不要花大娘給你說個漂……說個能干的媳婦?” 在這么個仙人面前,花大娘實在沒那個臉說自己手上的姑娘有哪個稱得上漂亮了,實在太寒磣了,不過也可以挑能干的啊。 反正女人嘛吹了燈都一樣,家里家外一把抓的才是好媳婦兒! 宮珩不知道花大娘的想法,要是知道一定會告訴她,這個認知簡直是大錯特錯。 絕大多數的男人都可以忍受女人不能干,但是關了燈的生活質量一定要高。 在正常的夫妻生活中,晚上會來事兒的女人絕對比不會來事兒的受男人歡迎。 “……”宮珩微微別開視線,別說他現在不能說話,就是能說話他也不會開口。 昭王殿下從來不是什么平易近人,喜歡交流溝通的性子。 “紅米嗓子壞了不能說話?!卑酌椎穆曇糗涇浀?,帶著點甜味,最是受到大娘婆婆們的喜歡。 已經被取了名字叫紅米的宮珩:因為受傷渾身是血兒叫紅米什么的,江邊撿到他的時候傷口不應該被水都泡得慘白了么?哪里來的血? 不過算了,一來他不能說話,二來他不怎么想考驗大胡子當歸的取名能力。 “啞巴啊——那真是可惜了?!被ù竽锬笾峙廖嬷炷樕鲜钦娴耐锵?,這么一個神仙居然是啞巴,不過,“啞巴也沒有關系,紅米長得好,別說啞巴,就是傻的也有大把姑娘愿意嫁?!?/br> “花大娘你……你們今兒來有事兒?”白米看出宮珩臉上的不耐煩,直接轉移了花大娘的注意力。 這個撿來的紅米雖然手也斷了,腳也折了,嗓子也壞了,但是一看就不是什么隨便的出身,能看上花大娘手里的姑娘?這不是說笑么? “哎!看我都忘記了?!被ù竽镆慌淖约旱哪X袋對著白米道,“你師傅呢?” “師傅和花米上山了?!卑酌椎难劬幕ù竽锷砗蟮膬扇松砩蟿澾^,那年紀輕一點的女人這會兒還盯著紅米臉紅呢! “又上山了?”花大娘笑瞇瞇地道,“上山好,男人是應該要賺錢養家的?!闭f完把身后那個年輕的女人拉過來,“白米你給你師傅瞅瞅,她做你師娘行不?” “……不行?!卑酌仔闹懈袊@,這位花大娘可真是愈挫愈勇,百折不饒,勇往直前。 十幾年了,從未斷過給他師傅牽紅線的念頭,明明每次師傅都拒絕,花大娘依然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