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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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林舒曼心底突然明了,是了,這靳邈身后無母族依仗,打小便瞧慣了冷眼。他必須找到一棵大樹好乘涼,而靳霄又是個目下無塵的性子,慣來討厭這結黨營私之事。 于是心機深沉的他,定然極力巴結三皇子了。 林舒曼正思量著出神,靳邈突然一拱手,笑道,“臣弟匆忙,都忘了向太子哥哥道喜了?!?/br> 林舒曼眉毛一挑,“何喜之有?” 此刻靳邈抬起頭來,一雙桃花眼與林舒曼對視起來,“聽聞太子哥哥‘抱’得美人歸,難道不是人生一喜?” 靳邈的“抱”字說得格外用力,用意也十分明顯,無外乎就是揶揄太子爺還沒成親,便去林府搶人了。 林舒曼思忖,此時的靳邈,羽翼尚未豐滿,恐怕還處于自保階段,無心儲位。如此當面搶白當朝太子,這對三皇子,可當真是“表忠心”啊。 林舒曼對此倒不是十分在意,畢竟皇帝她都應付過去了,更何況這等螻蟻。只是猛然想起前世此時,她早已與靳邈相熟稔,不由地又回憶起往日種種來。 林舒曼低沉著嗓子問道,“美人,你怎么知道是美人呢?莫非端敬王,認識林家嫡女?” 靳邈沒想到靳霄會這么問,登時一愣,但好在常年生活在夾縫之中的他,倒有幾分隨機應變的能力,便笑道,“太子說哪里話,臣弟怎么會認得林家姑娘呢?想來能入太子殿下眼的,定然是天香國色,改日臣弟定當去東宮拜訪?!?/br> 林舒曼聽完,氣得牙根直癢癢。此時的靳邈與林舒曼已然相識了,可他卻不敢承認。這也就罷了,什么叫天香國色,他要去拜訪?她林舒曼是什么人,任人觀賞的花鳥物件么? 于是眼前的“太子爺”深潭一般的眸子變得更為陰冷,揮了揮手,示意內侍可以繼續往前走了。 臨走前,林舒曼冷冷地扔下了這么一句話,“拜訪,就免了吧。畢竟長嫂如母,你生來沒有母親,自然不知道如何與母親相處。你若真想來東宮瞻仰‘天香國色’,先找個有娘的,學幾天吧?!?/br> 林舒曼懶散悠然地坐在鑾駕之上,不肖回頭,也知道身后人一定是氣得咬牙切齒,還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不由地,嘴角一勾,浮起一抹得意的笑來。靳邈,重來一世,可由不得你放肆了。 待回了東宮,已然月上柳梢頭。林舒曼折騰了一整天,也是有些餓了。 小內侍回稟道,“太子爺,林姑娘已經做了了一桌飯菜,正等著您呢?!?/br> 林舒曼眉毛一挑,“做飯?林姑娘自己親自做的?” 小內侍,“是的,所有菜,都是林姑娘親手做的?!?/br> 旁人不知道,她林舒曼還不知道?那副溫良軀殼之下,可是貨真價實的太子爺啊。他一生上戰場入朝堂,怎么可能,會做飯? 確切的說,他做的飯,人能吃? 作者有話要說: 靳金蓮(在林舒曼身體里):大郎,來吃飯了。 林大郎:不敢不敢…… 另外感謝一下小可愛們的營養液 愛你們~ 第十章 晚飯 待林舒曼進房的時候,眼前的女孩正坐在桌前,兩手托著腮,眼巴眼望地看著窗外。一雙靈動有神的眸子撲閃著,一眨一眨地含著深情。 林舒曼不由地贊嘆,“天哪,我‘自己’也太好看了吧?!?/br> 見林舒曼回來,靳霄嬌俏地笑了起來,一對小酒窩配上一對小虎牙,俏皮極了。 “回來的剛是時候,菜還沒涼,趕緊嘗嘗吧?!?/br> 林舒曼掃視了一番桌面,原以為靳霄這桌飯,一定會慘不忍睹的。怎知剛一靠前,竟發現“色”,“香”俱佳,還都是林舒曼平日里最喜歡吃的菜式。 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林舒曼驚訝地抬頭看向靳霄,眸子里的詫異之情不言而喻。堂堂東宮太子殿下,竟然會做飯! 而且,他怎么知道林舒曼都愛吃什么的? 就在林舒曼神游太虛的空當,桌旁卻傳來了不和諧的聲音。 “jiejie凈做些她自己愛吃的,也不知太子殿下愛吃什么,便做了這么一桌?!?/br> 聽了這話,林舒曼才意識到林靜嫻也坐在八仙桌前。一旁立著的清瑤都快把牙咬碎了,小臉皺吧著,一雙眸子恨不得化為刀劍,直接送這可惡的二小姐上西天。 林舒曼正籌謀著如何應付,卻只見靳霄擺了擺手,不甚在意地道,“meimei說的是,我這打小就愛吃這幾道菜,又不知太子殿下口味,便自專了,做了這幾道菜。想來殿下是不會怪罪的吧?” 說到這,靳霄眼波流轉,睨了一眼旁邊的林靜嫻,道,“倒是meimei,見到太子殿下都不知道起身行禮么?” 林靜嫻聞言“噌”地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估計是想到往日里陰鷙冷酷的太子殿下,此時也不敢造次,趕緊娉娉婷婷地一福身,眼底帶著柔情蜜意地望向“太子殿下”。 可惜明月只能照溝渠了,“太子”軀殼之下的林舒曼定然是不為所動,甚至連頷首回應一下都懶得動。 林靜嫻見自己猶如虛空之風一般被忽視了,咬著下唇,神色懊惱,卻又不好發作。只得轉移話題問道,“jiejie這么說我,你見了太子殿下,為何不起身呢?” 林舒曼也知道自己這時候該說話了,于是便側過頭,以“太子”的身份,寵溺地看向了桌前人,道,“曼兒身子不適,不用拘禮了。說來曼兒與本宮頗有些緣分,你愛吃的,正好都是本宮愛吃的?!?/br> 說到這,林舒曼夾起一塊魚尾rou放入碗中,輕輕用勺子刮去細刺,再把魚rou夾到了靳霄的碗里,“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沒點緣分,怎么能做本宮的太子妃呢?” 林靜嫻感覺一股熱氣直沖腦瓜頂,差點七竅生煙,眼前一對璧人旁若無人的你儂我儂著,她怎么看都覺得自己顯得特別多余。 想到這,林靜嫻對于jiejie方才同意她留下來吃飯還有的那點慶幸,登時煙消云散了。這是吃飯么?這是自取其辱。 但顯然林靜嫻還是太過于年輕,靳霄同意她留下來吃飯,會簡簡單單地言語上譏諷幾句,便作罷了? 靳霄抬頭,看向一旁伺候的清瑤,輕柔地道,“清瑤,你也坐下吃吧,太子殿下不會嫌棄的?!?/br> 林舒曼與清瑤自由一起長大,情誼深厚,自然不會嫌棄。于是微微頷首,示意同意。 清瑤趕忙搖了搖手,“可不行小姐,婢子還是在旁伺候吧?!?/br> 說實話,清瑤一半是因為懂規矩,知身份。另一半,也是久聞太子殿下大名,當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太子殿下”伸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指尖輕輕扣了扣桌面,低語道,“曼兒既然讓你坐,你就坐下吧?!?/br> 靳霄笑靨如花,“是啊清瑤,你坐,這不還有靜嫻在旁邊呢么,有什么事讓她做就是了?!?/br> 林靜嫻此刻坐在桌旁,正進退兩難,一聽這話,更加覺得不可思議了。她雖然不似林舒曼是嫡長女,好歹也是尚書府嫡女,怎的進了東宮大門,便變得連婢子都不如了? 林靜嫻這頓飯還一口沒吃,就被快被氣飽了。林舒曼不說話,冷眼瞧著,因為她知道,靳霄那個浪蹄子,絕對還有后手。 林舒曼夾了塊魚rou放入口中,清蒸的咸香中帶著一絲甘甜,火候恰到好處,rou質緊實卻十分入味,正是她最喜歡的味道。 她贊許地看向靳霄,頗有些意外。靳霄也知道她什么意思,嘴角含笑道,“太子殿下若是喜歡,就多吃些,也不辜負我忙活了一下午?!?/br> 林靜嫻眼見著面前二人眉來眼去地樣子,真恨不得趕緊找個地縫鉆進去,可這時候靳霄卻開口了,“meimei,太子殿下的筷子夾了魚rou,必然沾了些腥味,影響吃其他菜的口感,你去給他再拿雙新筷子來?!?/br> 林靜嫻見“太子”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只能強撐著一抹笑意,起身尋小內侍討來一托盤的筷子,立在“太子”跟前。 于是接下來的一頓晚飯,便呈現出這樣一番奇景。林靜嫻每一道菜先是夾給“太子殿下”,殿下嘗過之后,便會發自肺腑地夸贊“曼兒”一番,而后吩咐林靜嫻再夾給“曼兒”。 如此一輪又一輪的折騰,一頓晚飯而已,竟然生生吃了半個多時辰。林靜嫻一直立在桌前,不斷地換著筷子,不斷地夾著菜,還要看眼前人你儂我儂,累得她身心具乏。 終于桌上的三人心滿意足地撂下筷子,林靜嫻活動著已經酸疼的臂膀,想著今日發生的種種,感覺這是她有生以來,活得最窩囊的一天。 但年輕的她顯然不明白一個淺顯的道理,那就是當你覺得你已經倒霉透了的時候,老天爺會讓你知道,什么叫做,更倒霉的。 靳霄笑吟吟地看著林靜嫻,“meimei辛苦了,我們也都吃完了,你趕緊坐下吃吧?!?/br> 此時桌上已只剩下些殘羹冷炙,她身為尚書府二小姐,何時撿過別人的剩飯剩菜呢? 靳霄一雙撲閃的大眼睛看向林舒曼,很顯然,在等待她的配合。心領神會的“太子殿下”點了點頭,道,“你jiejie忙活了一下午,才做出這樣一桌佳肴,不可謂不用心。若有剩余,豈不是可惜了?你也沒吃什么東西,就把這些菜,都吃干凈吧?!?/br> “太子殿下”語氣冷冽,一雙鳳眸里有著說不出的淡漠,下頜的線條收緊,板著臉,絲毫沒有客套的意味,反而讓人覺得,像是在發號施令一般。 “吃干凈”三個字特意被拉長了,說得格外用力,饒是再不諳世事,林靜嫻也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她咬著下唇想要反駁,卻敢怒不敢言。轉念一想,覺得委屈異常,一雙眸子里也起了氤氳的霧靄。 奈何這般本該楚楚可憐地模樣,卻在面前三人眼里,盡是令人作嘔的做作之態。 “太子”起身,吩咐道,“清瑤,你負責看著你家二小姐把這些菜吃干凈,勞動果實得來不易,一點第一滴都不許浪費?!?/br> 清瑤心領神會,福身領命。 于是兩位主子去書房商討事情了,清瑤垂手而立,眸子里透出一股鄙夷之色,冷漠卻又客氣地道,“二小姐,太子殿下的吩咐您也聽見了,快吃吧,再涼些,就更不好下口了?!?/br> 豆大的淚珠從林靜嫻的眸子中滾落,從降生到今日,她是將門貴女,是父母的心尖rou,是府里的寶貝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即便是哥哥jiejie,都要讓她三分,她何曾受過這般對待? 可如今畢竟是在太子東宮,也知道自己這般身量,在這里翻不了天,只能滿心委屈地一面抽噎著,一面將這一桌子的殘羹冷炙往嘴里塞。 心底暗暗發誓,早晚有一日,她要超越她的jiejie,入主東宮,成為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 另一旁,林舒曼坐在案前,將今日宮中種種一五一十地向靳霄匯報著。她規規矩矩地說,靳霄確實滿眼噙著壞地聽著,是不是地發出一陣嘲笑之聲,以示鄙夷。 林舒曼氣得想要一把掐死眼前的混不吝,但轉念一想,其實靳霄也不過就是個嘴上不饒人的性子,想來他今日做的一頓飯,心里還是十分溫暖的。 “那個……我問你,你怎么知道,我愛吃這些菜的?” 靳霄一挑眉,“你自己不都說了么,恰好有緣,口味相同罷了?!?/br> 林舒曼一撇嘴,也知道他定然不會好好回答,便也不糾結,問起下一個問題來,“我聽皇后娘娘說,你……在我很小的時候,便認得我了?” 林舒曼明顯能感覺到靳霄看向她的眼神開始閃躲了,他匆忙看向窗外的月色,眼眸中盡是深邃不可見底的朦朧。 那么一瞬間,林舒曼覺得,他看起來,有些孤獨。 想來也是了,前世結局過于凄慘,而今生前路依然坎坷不平。正如靳霄所言,他們都是為了活下來而艱難前行的人,披荊斬棘的路上,不可能不孤獨。 林舒曼突然很想上前去抱一抱他,然后低聲告訴他,他有同路人,他并不是踟躕獨行。 可最終,她還是沒有說出口。畢竟前世種種,讓林舒曼覺得太過虧欠靳霄?;蛟S在他心中,今生的林舒曼也便是他因為靈魂互換,而不得不合作的伙伴罷了。 沒必要,自討沒趣。 就在二人兩廂無言之時,窗外傳來林靜嫻的啜泣之聲,顯然,她終于在清瑤的監督下,吃完那一桌子剩飯了。 靳霄此刻也從傷感中回過神來,掩在“曼兒”的皮囊之下,嬌俏地趴在窗口,輕輕吩咐道,“meimei明天來罰跪,可別來遲了,要不然,太子帶你下該不高興了呢?!?/br> 作者有話要說: 林靜嫻:我不想吃剩飯。 清瑤:不,你想。 林靜嫻:我不想吃狗糧。 靳霄,林舒曼:不,你必須吃。 第十一章 道歉 朦朧的清霧暈染開寧靜的夜色,窗外墻根下夜來香的甜味絲絲縷縷地飄進屋來,逡巡在床前美人的周身。 靳霄像一只小奶貓一般打了個哈欠,拉長了頸子好生抻了個懶腰。然后側臉看向林舒曼,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