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么？”

    “我們沒有聽院長爸爸的話，去找了親生父母?！?/br>
    第109章 自取其辱

    “你以前見過你的親生父母？”

    “算是，見過吧?！?/br>
    “是當面還是電話聯系的那種？”原慕轉頭看了謝執一眼，這個意外發展十分出乎他們的預料。

    瀟瀟沉默半晌，然后說道，“小奈是當面，我是電話?！?/br>
    因為院長回來之前單獨和他通過話，所以他那時候就組織了語言，現在慢慢和原慕他們說起來，也還算順利。

    只是瀟瀟一直半低著頭，不太敢看原慕和謝執。

    “五年前，我十二歲，我去尋找了我的親生父母?！?/br>
    “是你們七個一起去的嗎？”

    “不是所有人都去，只有我，小奈，還有遷陵?！迸滤麄儾幻靼?，瀟瀟又具體解釋了一下，“小奈就是上午被送去急救的女孩。不是因為警察問話她嚇著了病發，是因為想起了當時的事情，所以才……”

    “那時候，我們騙了院長爸爸，說是去參加學校組織的夏令營，實際上，就是想接著夏令營的機會，溜出去找親生父母?！?/br>
    “院長爸爸一開始不同意，但當時學校的確有這樣一個夏令營，而且我們三個堅持，所以就讓我們去了?！?/br>
    “為什么是你們三個去？”原慕覺得有點奇怪。

    遷陵和小奈一個先天性心臟病，一個是心肺功能不全，都是要仔細養著的孩子。而瀟瀟，只看現在，也知道他小時候恐怕會更害羞且膽怯，這樣的三個孩子，不管怎么想，也不像是有勇氣能夠獨自離開家門去尋找父母的樣子。

    瀟瀟紅著眼解釋，“因為當時夏令營的地方，是我和小奈親生父母居住的地方，遷陵是陪我們去?！?/br>
    “遷陵是我們七個里，第一個找到mama的，也得到了mama的愛。所以當時我們覺得，我們也可以?；蛟S我們的親生父母也和遷陵的mama一樣，不是故意遺棄的，只是當時沒有能力養活我們?！?/br>
    “遷陵膽子很大，也聰明有主意。他說，我們先去偷偷看看。畢竟就在附近，如果他們活的很好，根本不想念我們，我們就直接走了。但也有可能只是因為一些意外才沒來接我們回去，那我們就去和他們相認?！?/br>
    “小奈那時候，身體很不好。遷陵一開始不想帶她去?？尚∧握f，或許她都活不到長大，及時行樂就好。所以我們還是去了?！?/br>
    “那你呢？”

    “我……我那時候發現自己和別人不一樣。我喜歡男孩子……”

    “我覺得像我這樣的怪物，以后爸媽也不會想要我的。所以我就想偷偷看一眼。真的，我一開始只是想偷偷看一眼?？珊髞怼?/br>
    瀟瀟哽咽了一聲，說不下去。顯然不是什么值得紀念的回憶。

    原慕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著急。

    瀟瀟愣愣的看了原慕一會，慢慢說出當時的場景。

    “我們真的不應該去的，因為我們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能夠看開。根本做不到如果對方不想相認，就干脆利落的離開?！?/br>
    “真的，被拒絕的那一刻，我們一點都不堅強，比喪家之犬還要狼狽?！?/br>
    “那天我們是穿了新衣服去的。我記得小奈穿了粉紅色的公主裙，綁了緞帶，很好看?！?/br>
    “我們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小奈的親生父母開了一家小超市。我們是冒充客人進了超市，打算先觀察?！?/br>
    “小奈和她mama長得很像。我們幾乎一眼就認出來了?！?/br>
    “你們去認了嗎？”

    “去了?！睘t瀟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手也不受控制的抓住了領口，“我們買了飲料，小奈去結賬?！?/br>
    “真的太像了，她們母女隔著柜臺，就像是照鏡子?！?/br>
    “當時小奈笑得特別開心，她覺得，自己就像是憑空出現在母親面前的禮物?？尚∧蔚膍ama，卻……她卻無視了?！?/br>
    “她很平靜的給小奈結了賬，然后就示意我們離開，不要影響后面的客人?！?/br>
    “她沒認出來嗎？”

    “認出來了。畢竟小奈的樣子一看就是先天不足。丟了個孩子，這么大的事兒，怎么能沒有印象呢？”

    瀟瀟抹了一把眼睛，“我們三個站在超市門外，都有點懵住了。不知道要怎么辦?！?/br>
    “遷陵說，我們等等，等小奈的mama下班?！?/br>
    “可學校集合是有時間的，我們想，四點之前回去的話，總能等到小奈mama有時間?！?/br>
    “可沒有?！?/br>
    “她知道我們在外面等，她從頭到尾都一眼沒看過我們?！?/br>
    “天氣真的很熱，小奈和遷陵身體不好，我們就找了個相對陰涼的地方等?！?/br>
    “下午兩點多吧，小奈已經熬不住了，裙子都濕透了，頭發也是濕的，又沒有吃飯，我覺得她快要暈倒了。遷陵就說，他去超市問問，如果那個女人，還是小奈的mama，一定舍不得小奈這么難受，肯定會出來見見的?！?/br>
    “但當時我們就知道，她不會來的?！?/br>
    “可遷陵還是去了?！?/br>
    “小奈的mama出來了嗎？”

    “沒有?！睘t瀟搖頭。

    那是他記憶里，最痛苦的一個夏天。

    八月酷暑，他們在陌生的街道上，像是被遺棄的小獸，擠在小小的屋檐下，一心期盼那個女人能回頭看他們一眼。

    可等到的，卻是另外一個小女孩的出現。

    漂亮，活潑，又有朝氣，嗓音脆脆的透著一股子天真的味道。

    她進門就撲到小奈mama懷里撒嬌，“mama，為什么咱們家店外有個村姑坐在那里？太影響生意了吧！”

    小女孩最近想要一個新上市的洋娃娃，所以格外擔心家里的店生意不好。

    遷陵站在邊上，聽到她這么說，很想立刻開口反駁，說那是你的jiejie，不是村姑。

    可小奈的母親，卻從冰箱里拿了三個冰淇淋遞給他，“別在這守著了，趕緊回家吧！”

    “你們不知道當時的場景。小奈的母親，打發我們就像是打發叫花子?！?/br>
    “至于說出來的話，就更可笑了。她叫我們趕緊回家?！?/br>
    “回家……我們哪里有家？她就是小奈的mama，她卻不要小奈，小奈怎么還會有家呢！”

    “她真的，太過分了?！睘t瀟控制不住哭了出來。

    “而且給我們冰淇淋，小奈的病，是不能吃這樣的東西的?？伤€是給了。一定是故意的吧！想叫我們知難而退?！?/br>
    “畢竟，比起她后來的那個孩子，我們骯臟，瘦弱，就像是乞丐，散發著垃圾的臭味。讓人惡心?！?/br>
    一字一句，都是把自己貶低到了極點的自辱。

    如果不是真的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又怎么會有人把自己貶損成這樣。

    原慕握住瀟瀟的手，斷了他的話，“不是你的錯?！?/br>
    瀟瀟搖頭，“是我們的錯。我們不應該去的。你知道他們后來的女孩叫什么名字嗎？”

    “叫什么？”

    “叫一寶。唯一的寶貝?！?/br>
    “那女孩，就比小奈小個兩三歲?！?/br>
    “她mama是故意的！不是什么意外，沒有什么苦衷，也不是因為什么變故，她mama就是不想要她而已！”

    “就是單純的，不要她?！?/br>
    原慕伸手抱住瀟瀟，瀟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抓住原慕的衣服哭了起來。

    “我是那天才知道的，不是所有的mama都和遷陵的mama一樣。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讓父母喜歡?！?/br>
    “小時候，院長爸爸說，沒有爸媽也不要緊的，我們永遠都是他的寶貝。所以我們從來不覺得自己比別的孩子差，不覺得，自己不夠好?！?/br>
    “我們甚至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有這么多這么多的兄弟姐妹。就算和別人不一樣，但我們從來不缺少什么?！?/br>
    “可看見那個小女孩，我們就都懂了?！?/br>
    “還是，不一樣的?！?/br>
    “那個小女孩，可以肆無忌憚的撒嬌，不需要和任何人分享父母的愛。她可以任性，哪怕不能長成優秀的大人，也還是有能接納她的家庭?！?/br>
    “可我們不是?！?/br>
    “我們注定了要比別人懂事，比別人豁達。從知道人事兒開始，就要學會分享?！?/br>
    “我們不能往后看，因為一旦歸根究底，就會明白自己是被拋棄不要的。所以我們只能往前看，不停的自欺欺人?！?/br>
    “告訴自己，我有很多，我是幸福的，我很快樂?？蓪嶋H上呢？”

    “在別人眼里，我們就是街邊等著乞討的乞丐，而且還是在乞討永遠得不到的親情?！?/br>
    “是我們的錯，我們不該找上門的?！?/br>
    “那天的冰淇淋，小奈最后也吃了?；厝ブ?，她就發了高熱，還住了院?！?/br>
    “院長爸爸那陣子很為了錢發愁。院里的兄弟姐們也因為小奈住院拼命省錢。開學了，幾個大點的哥哥jiejie都沒有買新的文具?！?/br>
    “我們知道，都是我們的錯。不去的話，就不會有這些事兒了?！?/br>
    “那你呢？你有沒有找你的親生爸媽？”

    “找了?！睘t瀟像是怕冷一樣往原慕懷里湊了湊，“我打了個電話?！?/br>
    “是一個小孩接的，我說，我叫瀟瀟，從省城來，找他的mama或者爸爸?！?/br>
    “那個孩子傳話了，可電話沒有被轉接，而是直接掛斷了?！?/br>
    瀟瀟抬起頭看著原慕，“你看，我打這么個電話，是不是自取其辱？”

    第110章 嫌疑人

    瀟瀟的語氣，近乎是自虐一樣的自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