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在池染染疑惑是不是打錯了的時候，那頭的人開口了。

    第15章 數學

    “是我?！甭晕⑸硢〉穆曇魪碾娫捘穷^傳出，帶著疲倦與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時逸？”池染染吃了一驚。時逸怎么會有她的手機號碼，而且還大半夜的打電話過來？

    為了不鬧烏龍，池染染再次向對方確認身份道：“你是時逸嗎？”

    “是我呀。怎么，很驚訝？”時逸在那頭抱著手機，拖著被踢傷了的腿挪到窗邊，輕輕卷起窗簾，讓外頭的月光能夠灑進來。望著掛在天上像是被咬了一大口的月亮，良久出聲道：“今晚的月光很皎潔呀?！?/br>
    “??？”這句話太跳躍，將池染染聽懵了。反應過來后，飛速翻爬起身從床上跳下來。本來想去穿拖鞋，但鑒于那雙拖鞋被自己踢得太遠，干脆就赤著腳跑到窗邊，扒著窗框往外探頭，贊同道：“是啊，好亮?！?/br>
    明月懸于半空，仿若掛在觸手可及的位置。一片一片的月光漫照，烘托得夜晚寧靜又祥和。

    “那，晚安。早些休息吧?！彪娫挶宦氏攘虜?。擱在耳邊的手機里傳出“嘟”的一聲，池染染更懵了。

    所以，大半夜打個電話圖什么呢？就為了道聲晚安么？不管池染染怎么疑惑，那邊都已經掛斷電話了，也只得作罷。

    敲門聲響了兩下，在得到池染染的允許后，喻裴才端著杯熱好的牛奶進來。只是沒走幾步，就瞧見橫在地板中央的拖鞋，左一只右一只亂躺著。而穿著吊帶睡衣的小姑娘倚在窗口，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

    “怎么不穿鞋？”喻裴將手中端著的杯子放在小姑娘的床頭柜上，又回過頭彎腰將亂七八糟扔在地上的拖鞋拾起，輕放到小姑娘腳邊，示意讓她穿上。

    九月末十月初，晝夜溫差大。白天的太陽很有溫度，但日落西山的夜晚還是有些涼意的。赤著腳踩在木制地板上，也容易著涼。

    池染染驚得仿佛一只沒見過世面的鵪鶉，呆呆愣愣的，就只是看著喻裴動作。但其實內心顫顫巍巍的，說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覺得鼻頭有些控制不住的發酸。

    看池染染良久沒動，喻裴眉頭輕揚，彎起唇角笑道：“想我幫你穿？”

    作勢又要彎下腰，大有只要池染染應一句，他真的會幫她穿鞋的架勢。

    “別。我自己來?！毙呒t了臉的池染染趕緊將指頭蜷縮起的雙腳塞進拖鞋里，穿好后瞬間松了口氣。

    小姑娘緊張兮兮的樣子愉悅到了喻裴，輕笑從嘴角溢出。他將站在窗邊吹風的小姑娘牽到床邊坐下，將溫熱的牛奶遞到小姑娘嘴邊，就一個字：“喝?！?/br>
    池染染包子臉不知不覺就皺了起來，咽了咽口水，用商量的口吻小心翼翼道：“能不能不喝呀？早上才喝過了，晚上就不要了叭？”

    她真的不喜歡喝純奶，總覺得有股味道?？墒欠桨⒁桃欢ㄒ屗刻於己?，說是補充營養。早上喝就忍了吧，臨睡前還得喝一杯，又說助眠。也不知道喻裴哪來這么大的興致，每天晚上將近十一點左右，就端著杯熱好的牛奶敲她的門。不僅日日如此，還要盯著她喝完，端著空杯子才會離開。

    小姑娘苦著一張臉，不像是喝牛奶，倒像是要逼著她飲下一杯毒藥似的。那小臉上寫滿了大義凜然，捏起的拳頭彰顯了壯士斷腕的決心。

    嘖，真嬌氣。喻裴在心頭嘆一聲。經過這一個月的悉心相處，小姑娘越來越釋放自我。不再像以前那樣壓制著自己，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表現得分分明明，還學會頂著張軟萌無辜的臉撒嬌了。

    “真不喝？”喻裴拿著杯子在眼前晃了晃。

    以為喻裴松了口，小姑娘連忙點點頭，rou眼可見的開心起來。

    “那算了?！庇髋嵬肆艘徊?，目光在小姑娘的小短腿上掃了一眼，狀似遺憾地說道：“牛奶不僅助眠，還有助于長高呢?？上Я??！?/br>
    邊說邊扭過身，端著杯子往房門方向走，不出意料的袖口被一只小手攥住了。

    “其實吧，我還能喝，真的！”池染染拉住喻裴的袖子，將人截回來。深吸口氣，抱著溫熱的杯子“咕嚕咕?！比齼上乱槐Ｄ叹鸵娏说?。

    一米五剛出頭的個子，池染染絕對不允許自己長不高！她一定要長到一米七，擁有一雙人人艷羨的大長腿，再穿上美美的小裙子。完美！

    喻裴將虛握的拳頭抵在唇邊偷笑了下。他就是摸準了小姑娘的性子才會有這番話，這就叫做以退為進。

    池染染這邊一片溫馨，但掛了電話的時逸卻一個人縮在黑暗的房間里。離開那塊別墅區后，他走了好遠才到的這個地方。

    這套房子寫在他的名下，是幾年前買的。之前一直沒有人住過，所以都沒有什么家具和廚房用品，臥室也只有簡單的一張床。

    白天的時候他負氣出走，竟忘了將必備的衣物收一下帶走。等他想到的時候，又不可能再回去了?，F在住的這個地方沒有大商場，只有幾個賣日常用品的小超市，也不方便購買些衣物。身上穿的這套，也只能將就著，等明天買到合適的衣服再換下。

    心事重重的時逸躺在連張被單都沒有鋪的床墊上，翻來覆去半晌，久久入不了眠。腦海中總是不自覺回想起許多事，最后又想到他的同桌池染染。

    迷迷糊糊間好不容易睡過去，沒多久定好時的鬧鐘就響了?；杌璩脸僚榔鸫?，掬了一捧水洗了把臉，把牙快速一刷，拎起書包就沖到外面的道路邊等著。十幾二十分鐘過去，終于攔下了一輛空的出租車。

    慌忙火燎趕到三中，還好時間還來得及。奔到考場，果然池染染已經坐在位置上，清點帶著的文具準備考試了。

    時逸放緩腳步，但在落座時故意發出些聲響，好引起認真檢查考試用具的小姑娘的注意。果不其然，小姑娘聽到聲響抬眼往這邊望了望，“呀”了一聲驚訝問道：“你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嗎？”

    “嗯?！睍r逸原本糟糕的心情莫名好起來，漫不經心回了聲。

    左臉明顯腫了些，嘴角還有些許的淤青，看上去精神也不是太好。之前也沒聽說時逸愛打架呀，怎么這次還掛彩了呢？望著臉上的傷，池染染真誠建議道：“要不去醫務室看下？”

    “不用，過幾天就好了?！睍r逸直接拒絕。他討厭醫院，如果可以，這輩子他都不想踏足那個地方。

    池染染還想說什么，只是監考老師已經夾著試卷袋走上了講臺，拿起黑板擦在講桌上使勁拍了拍，渾厚的聲音瞬間穿透整個考場：“安靜。不要交頭接耳，不要左顧右盼。將手上有關考試科目的資料都放到講臺上，準備考試了！”

    大聲交談的學生們安靜下來，還在臨時抱拂腳的學生趕緊抓緊最后一秒鐘再看一遍計算公式，接著手中死死拽著的書就被收了上去。這種情況下，池染染也不好再多言，只能安心等考完試再說。

    數學試卷一發下來，池染染按照習慣花了兩分鐘時間瀏覽全篇?？吹阶詈笠坏来箢}的時候，心中暗道自己還真是幸運。昨天晚上刷題的時候，池染染做到了跟這道大題相類似的題，只是數值跟設置背景稍微換了下。但換湯不換藥，解題思路還是一樣的。

    而且前面的題除了個別有些創新、計算量較大外，幾乎都是平時遇到過的類型題。整張卷子的難度大概接近四顆星的樣子。

    大概知道了考點，做到心里有數，池染染不慌不忙答起題來?？紙隼飳W生們埋頭苦寫，有皺眉思索的，有胸有成竹的。一時間除了來回翻看試卷的聲音，也就只有教室前方掛著的時鐘發出的滴答聲。

    單言依舊是考場里第一個交卷的，拎著書包出門時收獲一片唏噓聲與羨慕的目光。又過了十幾分鐘，池染染將卷子從頭至尾檢查了兩遍，確保沒有算錯或者看錯數值的情況，將答題用的黑色中性筆蓋上筆帽，吹了吹答題卡，帶上卷子、草稿紙與寫滿答題過程的試卷走上講臺。

    這是第二個提前交卷的學生。在這個考場里，除了第一個走上臺交卷的單言，監考老師就對池染染最有印象。

    單言是以全市第一、接近滿分的中考成績考入三中的，也是三中領導與老師們十分看好和著重培養的對象，監考老師自然是知道其人的。但池染染不同，在三中的高一年級默默無聞。

    之前單言前腳/交卷，后腳這小姑娘也跟著提前交了卷。監考老師本來是皺眉不贊同的，以為又是一個不顧成績、盲目效仿單言的學生。結果展開那小姑娘的試卷隨意一瞟，頓時眼睛都直了，驚詫之意顯而易見。

    小姑娘的試卷整潔、字跡娟秀，作答內容也很多，看得出來至少學習態度是端正的。至于正確率不予評價，畢竟監考老師是教數學的，對于其他科目可能不是那么了解。

    肯認真學習的學生總是受到老師喜歡的，監考老師也不例外。更何況小姑娘還很有禮貌，每次交卷的時候都會面帶微笑。

    這次小姑娘同樣沖他笑了笑，監考老師心情很好，也回了個笑容。在小姑娘走出考場后，監考老師無聊間拿著單言的答題卡瞄了瞄。嗯，思路清晰，計算準確，最后一道壓軸題解法完美。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滿分應該是跑不了了。

    監考老師邊看解題過程邊點頭，眼中暗含贊賞。這套數學考卷，表面上乍看不難，但其實處處都挖的有陷阱，學生一不小心就容易踩雷。要想得高分，除了要萬分仔細外，平時的積累與訓練也是不可少的。單言能夠完全識破出題老師布下的陷阱，從而計算出正確答案，真的很優秀了。

    將放置在一旁的小姑娘的答題卡也看了看，負責監考的中年男人再難掩激動，沖站在考場后邊的監考老師打了個招呼，自己手腳麻利的摸出了教室。

    第16章 苗子

    “出現滿分學生了！還是兩個！”帶著黑框眼鏡的微胖中年男人是十三班的數學老師，急匆匆走出教室后，趕緊從褲兜掏出手機，站在考場外邊的走廊噼里啪啦打出一行字，點了微信界面的發送。

    這個微信群是他們高一數學老師的聊天群，平時聊聊學生的問題，有些時候也分享些教學經驗。消息剛發出去，就有老師秒回。

    像一陣風的一班老吳：【是單言嗎？兩個？還有誰？】

    此老王非彼老王的三班老王：【兩個都在一個考場？嘿，那你這考場風水挺好?！?/br>
    不愛兜風愛吹風的十班老張：【哇，不知道是哪個班的娃兒？羨慕渴望的眼神jpg.】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七班小羅：【倒是好苗子呀！好好培養，說不定日后還能去參加競賽呢?！?/br>
    大家忙里偷閑，你一言我一語在微信群里熱鬧，都在猜測是哪個班的學生。十三班的數學老師興致勃勃窺屏，看大家猜什么的都有。單言是雷打不動每個老師的必猜人選，但對于另一個種子選手的猜測卻是五花八門。每個老師都往自己班上的學生套，猜來猜去都快變成炫學生大會了。

    看大家討論的差不多了，這個有著啤酒肚的微胖中年男人對著手機屏幕露出神秘的微笑，調出打字界面開始輸入。

    瘦成一道閃電的十三班老蔡：【其中一個確實是一班的單言。至于另一個，我也不認識，是個小小瘦瘦的女生?？刺顚懙男畔?，名字是三個字的哦~】

    言盡于此，中年男人就不往下說了。徒留那些老師抓耳撓腮，在群里嗷嗷問到底誰。吊足了人的胃口，看他們一個個恨不得沖出屏幕打人的著急樣子，老蔡神清氣爽，收起手機又回到考場繼續監考。

    老師間的討論池染染不知道，交卷后她就直奔學校附近的藥店，買了些活血消腫的藥物。估摸著考試快要結束時，又跑到考場外邊的走廊候著。

    鈴聲敲響，學生一窩蜂的往門口沖，一大群人轟隆隆擠著樓梯撒開腳丫子跑。等了好一會兒，學生都走光了，時逸才拎著包慢悠悠從門口晃出來。

    看到等在走廊的池染染，時逸怔愣片刻，站在考場門口不走了，問道：“你怎么在這兒？”

    “你的腿怎么了？”早上的時候池染染還沒注意到，也就剛才發現時逸走路拖著個腿，一瘸一瘸的，很費勁的樣子。

    時逸順著池染染的目光望了一眼自己的腿，滿不在乎聳肩道：“被打了而已，早上你就問過了?！?/br>
    不知是真無所謂還是故作堅強，看在池染染眼里就是個受了傷的小可憐。上前一步，將手中提著的小袋子伸到時逸跟前，嘆口氣道：“喏，活血消腫的藥。有內服的，也有外敷的。既然你堅持不去醫務室，那就自己用點藥吧，可能會好得快一點?！?/br>
    看時逸愿意接過那包藥，池染染竟然感到了一絲欣慰。還好不是個擰巴到無可救藥的脾氣，至少愿意用藥。對這個同桌，池染染覺得自己真是用足了耐心。明明是同齡人，偏偏自己天天cao著一顆老母親的心。

    要不是這個同桌幫過自己，池染染早就死同桌了。在后邊的相處中，雖然時逸有時行事惡劣了些，但兩人間總體氛圍還算愉快。否則，別說買藥，池染染一眼都不愿多瞄的。這變扭的性子，相處起來怪心累的。

    “吶，你要的糖?！背厝救居謴臅锬贸鲆淮?，用松緊口的繩帶袋子裝好的。袋子是半透明的，依稀可以瞧見里邊塞得滿滿的紅紅綠綠的糖紙。

    時逸接過糖袋子，將它與手中的藥包一塊兒放進書包里，又將書包帶子系好，這才沖著池染染招手，示意她過來些。

    剛打算說一聲就去食堂吃飯的池染染猶疑了下，古怪地瞥了時逸一眼，還是小步挪到跟前，耐著性子詢問道：“怎么了？”

    沒得到話語回應，瘦弱的肩膀上倒是被搭上了一只手，接著整個肩上仿若扛了一座山，池染染差點被壓趴下，瞬間憋紅了臉。

    “你怎么這么重？”池染染咬著牙，從齒逢擠出這句話。

    “重嗎？分明是你太弱了。平時缺少鍛煉，走路都弱不經風的?！睂⒄麄€身子的重量倚在池染染肩頭，時逸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樂滋滋的吐槽。

    小姑娘個子小小的，剛好能夠被他一只手環住。瞧見小姑娘臉色憋得通紅，額頭隱有冒汗的跡象，時逸終于良心發現了般，將壓在小姑娘身上的重量撤了一部分，語氣幽幽道：“走吧，去吃飯?！?/br>
    “你這樣我怎么去吃？”池染染出奇憤怒，頓時眼睛都瞪圓了。

    “我的意思是說，”時逸依舊調子緩緩的，慢慢解釋道：“你帶著我一起去吃。我腿都這樣了，你不會丟下我不管吧？你難道忍心瞧著我一個人一瘸一拐的，孤寂落寞的去食堂？”

    呵，當然忍心。要不是搭在肩上的爪子捏得死死的，池染染真想趕緊跑開。掙脫不了，終于死心了的池染染擠出一抹假笑，呵呵道：“那少爺，咱們還是快點去食堂吧，晚了該沒菜了?！?/br>
    時逸卷起唇角，從鼻腔中高貴冷艷地出來聲“嗯”，毫不客氣的借著搭在池染染肩上的力度，往食堂方向緩慢而去。

    從教學樓去往食堂還需經過一段距離，路上搭肩前行的池染染與時逸無疑是一道惹眼的風景線，理所當然的收獲了許多意味不明的眼神。

    有好奇的，有羨慕的，也有好些在池染染看來是挺猥瑣的視線。平時四五分鐘就能到頭的距離，今天硬是艱難地走了六七分鐘。好不容易到了食堂的大廳，池染染長舒出一口氣，抹了抹額頭沁出的虛汗。

    她不喜歡那些學生打量的目光，善意也好，惡意也罷，都讓人渾身不自在。反觀時逸，精神抖擻的，似乎樂在其中，丁點不受影響。不知該說是心大，或者該說是超然灑脫。

    第17章 尷尬

    到食堂，時逸大爺一般一屁股坐下，手肘順勢撐在桌上托著腮，懶洋洋地看著她。那意思就是讓池染染去打兩份飯菜過來，他只負責占座就好了。

    心頭一哽，眼皮狂跳的池染染伸出手，冷漠著臉道：“飯卡?！?/br>
    “沒有?！睍r逸吐出兩字，直截了當表明自己的態度。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看著辦吧。

    看在對方是病號的份上忍了忍，池染染還是拿起兩個餐盤往自選區排隊的地方擠去。好巧不巧，前邊排著的人居然是周薇。

    自上一次找茬未遂反惹得一身腥，周薇倒是收斂不少。大概是被家里人教訓過了，生怕再碰壞池染染隨身帶著的名貴東西。平日里撞見池染染也是翻個白眼裹著身子就走，不敢再無端多生是非，畢竟上一次欠下的債還沒有還。

    池染染也沒催促，反正她不缺這筆錢。要是周薇安分些不再招惹她，還錢期限可以延長。要是還往槍口上撞，那可真是不好意思，還錢的事立馬就得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