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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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糊涂了,娘娘進宮已經五年了,我之所以沒來看娘娘,是娘娘先設計害我毀了名聲,逼得我遠走他鄉,娘娘莫非也忘記了?” 蘇梨冷靜決絕的抽出手,將蘇挽月想要忘記回避的事全部說出來。 蘇挽月如今這般瘋瘋癲癲,看著頗為可憐,實際最幸福,因為這樣糊涂了,便也不必難過悔恨,那些痛苦都是留給明明白白活著的人的。 被蘇梨提起那些舊事,蘇挽月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眸底閃過驚恐,她努力保持微笑:“阿梨,你在說什么呀,我怎么會對你做那樣的事呢?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她試探著問,無處安放的手緊緊抓著身下的被子,將綢滑的緞面被褥抓出層層疊疊的褶皺。 “娘娘這些年有見過二姐嗎?” 蘇梨沒回答她那些無謂的問題,轉而提問,蘇挽月眼神閃躲,額頭浸出冷汗:“月兒怎……怎么了嗎?” “二姐死了!” 蘇梨冷聲說,蘇挽月猛地掀眸看著蘇梨,被蘇梨眸底迸發的惱恨震住,訥訥的辯解:“怎……怎么可能,月兒怎么會……” “怎么不可能?娘娘親自求陛下,為二姐覓得了這樣一門好親事,婆婆苛責她,相公虐待她,連府上的下人個個都能騎在她頭上撒野,叫她年紀輕輕就損了身子,一身疾病纏身,她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 說到后面,蘇梨的聲音變得輕柔,目光越過蘇挽月落在一處虛空,眸色變暖,好像有個人就站在那里一樣。 蘇挽月嚇得臉色發白,拉著蘇梨的手辯解:“阿梨,jiejie不知道張嶺是那樣的人,jiejie也是為了月兒好,你別生jiejie的氣好嗎?你不知道那個時候那些人是怎么說月兒的,她被退了婚,名聲不好了,她嫁給張嶺,好歹還是名正言順的少夫人……” “那娘娘還記得二姐是為什么被退婚的嗎?” 蘇梨抓住關鍵問,蘇挽月的臉白得更厲害,身子都在發抖,她無措的看向候在一旁的宮婢,試圖得到一點援助,那宮婢卻視若未見。 別無他法,蘇挽月咬著唇道:“是母親做主給月兒退婚的,阿梨你也知道母親這些年一直不喜歡二姨娘,月兒被退了婚以后,二姨娘的身子便不成了,母親背著我做的這些事,我在宮里不知情的?!?/br>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只想著把自己摘干凈,不要沾上一丁點的不好。 若是趙氏還活著,怕是也會為了她將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 母女兩人可悲又可憐至極! 不想再看她這般瘋瘋癲癲的演戲,蘇梨直接表明來意:“娘娘可知今日陛下下旨處死了尚書府夫人趙氏?” 蘇梨沒再稱呼趙氏母親,蘇挽月睜大眼睛松開蘇梨,臉上的冷汗冒了一層又一層,好像被人架在火堆上烤似的。 蘇梨拿出絹帕擦了擦被她抓過以后沾了濕汗的手:“就在一個時辰前,我親自去送的她,毒放在飯菜里,她自己不肯吃,我就把湯給她灌了進去,毒性很強,才灌了沒兩口她就不掙扎了,身體是僵的,呼吸也沒有了?!?/br> 眼淚從漂亮的眼眸不停地涌出,蘇挽月的呼吸變得急促,她看看蘇梨,再看看那面無表情的宮婢,忽的縮到床角拍起手來:“死得好!這個毒婦死得好!都是她害了阿梨與月兒,還差點害死我腹中的皇兒,她該死??!” 蘇挽月臉上盡是瘋狂之色,明明眼眶的淚流得止不住,嘴上卻還要不停地說著絕情冷漠的話。 看著蘇挽月這樣,蘇梨突然沒了再說話的心情。 她要選擇這樣生不如死的活下去,本身就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懲罰。 “娘娘開心就好!” 說完這句話,蘇梨再也待不下去,起身大步離開,身后傳來蘇挽月發狂地大笑,像是終于得知不共戴天的仇人的死訊。 繞過屏風走出殿門,那笑聲依然還未消散,楚凌昭穿著明黃色常服站在殿外,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拜見陛下!” 蘇梨跪下行禮,楚凌昭伸手虛扶了她一把:“縣主不必多禮?!?/br> 蘇梨直起身子,楚凌昭單手負在身后,目光平和的看著她,回京數月,經過這么多磨難,她的目光依然如初見時那般清冽堅定。 “去過大理寺,又見了愛妃,阿梨現下心情如何?” “親者已逝,她們自食惡果也好,茍且偷生也罷,無法挽回至親,于我便沒有多大的意義,只是心中覺得對已故之人有些許安慰?!?/br> 然而這安慰也只是她自己所想,并無冤魂入夢,告知她當如何處置方可解恨。 “如此說來,阿梨如今并不想她死?” 楚凌昭問,他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蘇挽月。 蘇梨垂眸:“阿梨萬萬不敢決定貴妃娘娘的生死,況且如今她這般活著,已是折磨?!?/br> 裝瘋作傻,終日惶惶不安,雖仍頂著貴妃的名號,卻囚于床榻之間,形同坐牢。 “阿梨可知朕為何留著她的貴妃之位?” “因為娘娘腹中的皇嗣?!?/br> 母雖有罪,腹中孩子卻是無辜。 楚凌昭沒說話,提步朝前走去,蘇梨落后他兩步跟上,走了十來步的距離,楚凌昭再度開口:“朕問過太醫,孩子在母體受了損,生下以后多半先天有疾,或身體殘缺,或為癡兒?!?/br> 蘇梨驚愕,先天有疾的孩子,若生在尋常人家,都有可能被丟棄荒野,楚凌昭貴為天子,又怎么會容忍蘇挽月生下有殘缺的孩子? “朕命太醫用最好的藥材全力為愛妃養胎,如今胎像已十分穩了,朕要讓她平安產下孩子,讓她親眼看看,自己會因為險惡的心思,生下一個怎樣的怪胎!” “……” 蘇梨后背發涼,下意識的跪在地上,甚至一時間不敢直視站在她面前的帝王。 蘇挽月用腹中的孩子做賭注,楚凌昭是真的生氣了,他不要蘇挽月死,也不會將她打入荒涼的冷宮,相反的是,他給她織了一個虛假易碎的貴妃夢,讓她以為自己只要熬到平安生下孩子還能有翻身之日,卻不知那才是噩夢的開始。 若生下的孩子是畸形,余生日夜相對,那個孩子會像惡魔一樣折磨著她,至死方休! 帝王可以給她最至高無上的獨寵,也可以給她最殘酷狠毒的報復! 楚凌昭俯身將蘇梨扶起來:“阿梨被朕嚇到了?” 蘇梨兩手發涼,他的手卻是干燥溫熱的,微微驅散蘇梨心頭的冷意,忽又聽見他沉聲道:“朕讓人重新徹查了五年前阿梨被山匪擄劫一案,雖然很多人證都已不在,卻還尋得一些蛛絲馬跡,阿梨可還記得那夜騙你出城的紙條上寫著什么?” 蘇梨心頭大震,她沒想到楚凌昭竟然還派了人去查五年前的案子。 那夜她會被騙,是她與楚懷安事先密謀要帶蘇挽月私奔,此事事關重大,她與楚懷安做得十分隱秘,并無幾人知曉,后來發生變故,未曾冒險行事,恐怕也無人打點封口,若是真要細查…… “回陛下,五年前我與侯爺兩情相悅,是有人模仿了侯爺的筆跡約我私幽,我一時被感情沖昏了頭,才會不顧家教禮俗連夜出城,后來出了那樣的事,我也才會無顏留在京中?!?/br> 蘇梨回答,腦子迅速運轉著,籌備下一步該如何應對,楚凌昭卻低低地笑了起來。 “呵呵……” 他笑得極突兀,喜怒難辨,蘇梨聽得頭皮發麻,正要說點什么,耳邊炸開一聲呢喃:“阿梨與謹之真是膽大妄為,竟連朕的側妃也敢覬覦,精心謀劃出一場瞞天過海的私奔大計??!” 這事暴露得毫無預兆,蘇梨的呼吸停滯,腦子里涌現出無數念頭,卻說不出一句辯駁的話。 心臟緊張得好像要炸裂,蘇梨猛地跪下:“請陛下明鑒,這次私奔是侯爺替民女與先生制定的,民女與先生被師徒名分所困,不得不出此下策!” “時至今日,阿梨還要抵死不認?” 第82章 使臣入京 御花園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響。 蘇梨跪在地上,膝蓋有些發疼。 楚凌昭的審問來得太猝不及防,她前后的回答分明已經自相矛盾。 “陸戟擅離職守是重罪,謹之惑亂后宮也是重罪,二者若只能選其一,阿梨選誰?” “陛下,我只是一介弱女子,怎能妄斷這二人的生死?”蘇梨驚疑不定的回答,心底一陣發慌,楚凌昭瞇了瞇眼睛:“若朕一定要你選一個呢?” 他已經查明了蘇梨和楚懷安當年謀劃的事,雖然最終并沒有真的實施,可有這樣的念頭,便是罪不可??! 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接受自己的女人被人覬覦。 蘇挽月入宮以后,楚凌昭自問對她已經十分的好,可蘇挽月并沒有回應他對等的感情,在蘇挽月心中,藏了旁人。 后宮守衛森嚴,蘇挽月不可能與楚懷安暗通款曲,但再嚴的守衛也困不住她的心。 她的心另有所屬,所以看不見他對她的好,可以將他贈的白玉簪隨意送人,也可以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用腹中的孩子作為籌碼。 如此種種,是對他感情的褻瀆,更是對九五至尊威嚴的挑釁! 他是真的怒了。 感受到他渾身翻涌的怒火,蘇梨的心跳加快,猶豫片刻做出回答:“回陛下,我選將軍!” 如果陸戟和楚懷安之間只能活一個,如果蘇梨一句話能決定他們的生死,蘇梨選擇讓陸戟活。 這樣類似的選擇,楚懷安前不久也這樣問過。 蘇梨的答案沒有變,語氣也一如那日那般堅定不移。 “想清楚了?”楚凌昭問。 “是!” “來人!”楚凌昭一聲令下,立刻有宮人用托盤端上一小壇子酒。 裝酒的壇子是上好的白玉雕琢的,做成鼎爐的形狀,壇口盤著兩條龍,中間攢著一顆寶珠,很是威武有氣勢,旁邊還有一只配套的白玉酒杯。 “這是西域前些日子送來的好酒,阿梨一會兒出宮送到逍遙侯府,親自看著謹之喝下,可好?” “陛下,這是……” 蘇梨試探著問,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心中已隱隱有了猜想。 “酒里有斷腸散,喝下三杯,必死無疑!” 這人……竟早已備好了毒酒! 蘇梨下意識的后退兩步,身體不受控制的晃了晃,楚凌昭抓著她的手幫她穩住身形:“酒只有這一壇,阿梨現在還可以反悔,去大理寺還是逍遙侯府?” 呼吸變得急促,胸腔起伏的時候隱隱發疼,腦袋變得如同漿糊一般,涌現出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一會兒是她在埋焦尸,一會兒是雨夜被淋花了妝容的焦尸,還有被強灌了毒湯漸漸沒了動靜的趙氏。 這些畫面像皮影戲一樣不停在腦海里閃現,最后變成這一壇子白玉裝的毒酒。 現在,她要親手送楚懷安上路。 “謝陛下賜酒,我這就去逍遙侯府!”蘇梨朝楚凌昭盈盈一拜,伸手從宮人手中接過托盤。 蘇梨帶著毒酒出了宮,出宮以后坐的還是宮里的馬車。 宮里的車夫駕車都很穩,一路上一點搖晃都沒有,到逍遙侯府的時候,時辰已經有些晚了,不知為什么,府上四處還都亮著燈,好像在等著什么人。 管家熱情的把蘇梨迎進府,見蘇梨還拎著一壇子酒,不由道:“姑娘來就是了,怎么還帶東西,也太見外了?!?/br> 說完想從蘇梨接過酒壇,被蘇梨側身避開:“這是陛下讓我帶給侯爺的酒?!?/br> “哦哦,是老奴唐突了?!惫芗乙荒樓溉?,引著蘇梨往里走,走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姑娘之前是不是和侯爺吵架了?” 怕蘇梨想多,管家連忙解釋:“姑娘放心,老奴這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見侯爺這幾日比較消沉,總是把自己關在屋里,有些擔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