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我不該帶你回來的?!彼槌榇畲畹乇е艹框敳蝗鍪?,“我以為你爸爸會和祁總一樣, 你這么好,他怎么一點都不心疼你??!” 她本來以為有周泓在,她爸和徐明不會有機會欺負周晨驍的,他們能認識到自己犯下的錯誤,對周晨驍道歉。 可怎么會變成這樣呢,根本沒有人對他道歉, 非但沒有, 他們還選了那么燈火通明的包房晃他的眼睛, 明知道他傷沒好還逼他喝酒…… 剛才努力壓抑住的眼淚這會兒一想到他受的委屈就再也控制不了,先是一滴兩滴, 然后越掉越多, 周晨驍給她擦都擦不盡。 哭著哭著, 她突然看著周晨驍認真地開口:“周泓太壞了,怪不得祁總不要他?!?/br> 周晨驍又心疼又好笑地攬著她:“其實母親當年,沒有拋棄父親……” “沒有嗎……”徐念揉著眼睛抬起頭來,“可是祁總說她在和周泓離婚之前就和現任丈夫相識相愛了呀……” 周晨驍告訴她:“更準確地說,母親和里昂相識相愛是在她認識父親之前?!?/br> 終于,周晨驍給徐念補全了那段三十年前的恩怨情仇。 三十一前,在國內知名學府學習服裝藝術的祁嵐遇到了來自法國的留學生里昂,祁嵐喜歡上了熱烈又浪漫的里昂,里昂也被這位美麗又靈動的中國姑娘吸引,兩人自然而然地墜入愛河,祁嵐也和里昂約好,畢業之后就追隨他去法國結婚。 可這時的祁嵐并不知道她在老家還有一個指腹為婚的對象,是自然災害時對她家有恩的一個抗美援朝老兵的兒子,也就是周泓。 大學畢業前,祁嵐回到家,告訴父母自己談了個外國男朋友,并且有之后嫁去法國的計劃。 祁嵐的老家是一個江南小鎮,民風古樸傳統,她的這番話讓觀念保守的父母暴跳如雷,說她是舍本忘祖不知廉恥。 祁嵐的父親過去身體就不怎么好,一氣之下心臟病復發,哪怕搶救及時保住了性命也實打實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祁嵐的母親在急救室外聲淚俱下,問她是不是想讓她爸死,想殺了她爸。 一邊是父母,一邊是愛人,祁嵐在痛苦的撕扯后選擇和里昂分手,大學畢業回到家,嫁給了初中畢業連高中都沒讀過,打了幾年工后在上海開小飯館的周泓。 但兩個人無論是三觀還是眼界都差得太多了,祁嵐對美和藝術的向往周泓不懂,柴米油鹽煙熏火燎的飯館老板娘生活對于祁嵐來說也痛苦至極。 周泓一開始確實是喜歡祁嵐的,畢竟漂亮的女人男人都愛,祁嵐又高貴得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樣,很少有男人能抵擋住一個這樣女人的誘惑。 可當仙女落入凡塵,周泓又不免覺得祁嵐高高在上的生活方式太做作也太不切合實際,兩個人開始頻繁地爆發爭吵。尤其是周晨驍出生后,矛盾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終于有一天,周泓摔光了家里所有能摔的東西之后奪門而去,而在家里抱著兒子以淚洗面的祁嵐接到了已經許久不聯系的里昂打來的電話。 電話中里昂和祁嵐說,他還是忘不了她,他想她想得發瘋,想去找她,他讓祁嵐對他說一句她現在過得很幸福,這樣他就能死心,但剛與周泓吵過架的祁嵐怎么可能說得出來,她哭著對里昂說,她不快樂,她不幸福,這樣的婚姻甚至讓她想到了死。 此時祁嵐的父親已經過世,支撐她忍耐這場婚姻的東西都不在了,她決定聽里昂的話,離婚,出國,不再折磨自己,和愛的人遠走高飛。 可等周泓回來,祁嵐對他攤牌,周泓卻氣瘋了,他早就看出祁嵐不愛他,甚至看不起他,現在再加上妻子決定和他離婚去追隨有錢的外國前男友,這些都深深刺痛了他作為男人的自尊,他撕了祁嵐擬好的離婚協議,即使互相折磨,也不打算放祁嵐走。 接下來是十個月的漫長拉鋸戰,徹底把夫妻之間的最后那點情誼都變成了仇恨,終于在周晨驍過完一歲生日之后,周泓撐不住了,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字,然后眼睜睜地看著里昂開來鋪滿玫瑰花的豪華跑車,接祁嵐踏入新的生活。 可以說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祁嵐根本就不該嫁給周泓,而周晨驍的出生,也是個錯誤。 “這些都是祁總告訴你的嗎?”徐念聽完了這個長長的故事,愛憐地摸摸周晨驍的臉,她心疼他在錯誤的家庭出生,可她又沒辦法怪罪這場婚姻的存在,因為如果沒有祁嵐嫁給周泓這兩年,那么也不可能存在她那么喜歡的周晨驍。 周晨驍搖搖頭:“母親沒有說過,她從未在我面前否認過她的錯誤,也不愿為錯誤找任何借口,和我說這些的是里昂?!?/br> 因為里昂愛著祁嵐,所以他不愿看到祁嵐的兒子由于誤會恨上自己的母親。 他和周晨驍說,祁嵐確實愧對他,但愧對的原因是當年沒能把他帶走,她并不愧對周泓,也沒有義務為周泓這十年來對他的不聞不問負責,那是周泓的錯,是周泓氣量太小,甚至眼里容不下前妻的兒子。 “那個里昂,感覺還是個很有智慧也很明白事理的男人?!毙炷畛槌楸亲拥?,“他和祁總應該對你很好呀,就算里昂的家族里有很多針對你的人,他們也會保護你的吧,為什么你后來又想回國了?” 周晨驍極輕地嘆了口氣:“就是……不太想給他們添麻煩……” 里昂的家族里有很多的事要cao心,howl又剛創立不久,祁嵐不但要打理公司,家里還有兩個年幼的孩子,周晨驍知道自己需要面對的環境有多惡劣,在這種情況下里昂和祁嵐要給他一個健康的成長氛圍有多艱難,所以哪怕是和自己有著血緣關系的母親,在知道了母親的錯誤根本不能稱之為錯誤之后,他也不認為自己有資格給母親平添這些煩惱。 所以他又推開了他們,默默回到了自己的軌跡。 可以說周晨驍離開祁嵐是因為怕自己的存在攪亂了母親來之不易的幸福,而后來離開周泓,純粹是因為他發自內心地覺得,那個家容不下他。 周泓畢竟是他的父親,砸斷骨頭連著筋,說他一點都不愛他,不心疼他是不可能的,所以才會在他回國后動了把他接到家里一起生活的心思。 但這份愛太淺了,太有限了,周晨驍看他對待自己和弟弟的方式就感覺得出來,對弟弟才是一個父親應有的嚴厲和疼愛,而對他,只不過是一個需要補償的愧疚對象。表面上給予豐厚的物質,表現自己沒有虧待他,但也僅此而已,與其說是在滿足周晨驍,不如說是滿足他自己那份出于血緣的愧疚心。 徐念細細想來,通過祁嵐和周泓之前做的事其實就能看出端倪。 祁嵐優先顧慮的是周晨驍的感受,知道兒子不愿與她親近,就努力做到不打擾兒子的生活,而暫且不論今天周泓一家那副和周晨驍故作親密的表現,之前周晨驍的那輛車,據說也是周泓不顧周晨驍的意愿強塞給他的。 周晨驍那時在部隊,周珩年滿18歲管周泓要車,周泓為了表示自己一碗水端平,硬是給周晨驍也買了一輛,租了個車庫續了兩年,鑰匙直接郵到了周晨驍他們軍區,殊不知那段時間恰恰是周晨驍最難熬的一段日子,因為他和卓熠的失誤導致邵院長的兒子犧牲,卓熠又選擇退伍…… 他實在沒有精力和周泓拉扯糾纏,車留下了,卻整整七年沒開過。 徐念說:“這么說你早就有數周泓會怎么對你?那你為什么不和我說,我們就不回來了?!?/br> 周晨驍溫柔地拿手指蹭了蹭她臉上哭出的紅?。骸耙驗槟阏f想要小紅本?!?/br> 頓了頓又道:“而且我也想要?!?/br> …… 下了計程車,徐念拉著周晨驍的手走到單元門口,看到門上的裝飾,才后知后覺地想起明天是元旦,新的一年1月1,一個全新的開始。 她三步兩步蹦上臺階,雙手在自己粉白粉白的臉蛋上拍打兩下:“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了,從明年開始,誰家都和咱倆沒關系,你就是我家,我就是你家,我們兩個好好過日子!” 周晨驍環著她的腰刷開門禁:“好,就我們兩個,好好過日子?!?/br> 畢竟是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次跨年,徐念決定還是多少隆重一點,雖然只有兩個人,還是做了滿滿一桌子菜,兩個人一邊吃一邊看晚會,看著看著就在晚會上發現了熟悉的身影。 “晚會導演怎么想的,讓夏初哥哥上去唱歌也行啊,干嘛讓他上去跳舞,還搭檔新生代女團,我打賭明天熱搜肯定是夏初搶拍,夏初神顏不老之類的……” 說到這里,她接到了一個來自她二哥的電話,先是問她今天的會面怎么樣,得知她會面會得很不愉快之后哈哈大笑了兩聲,然后恭喜她重新回到被家里針對的隊伍,順便祝隊友們新年快樂。 徐念扁扁嘴:“別老咱咱的,咱倆現在情況還是不一樣,我雖然這次把老徐徐明連帶著周泓那一家撅了個干凈,但我是有祁總當后臺的好吧,我真領證的時候他們要是不肯,祁總肯定會幫我討回公道的?!?/br> “行吧?!毙炖室幌胍彩?,“你靠你的后臺,哥靠哥自己。哥就是想和你說一聲哈,明年我的觸底反擊之路徹底開始。我這段日子的宿管大爺可不是白當的,因為之前我賣直播網站股份的時候就發現了當下直播平臺熱度下滑的問題,所以我就好奇,這幫年輕小子們不看直播之后又對什么感興趣了。如今憑哥的三寸不爛之舌成功和他們打成一片,果不其然,發現比起即興直播,他們好像對那種有策劃有包裝,三分鐘到五分鐘的微電影視頻段子更感興趣。所以我打算去做短視頻平臺了,正好你嫂子的投資公司也組建得差不多,別看她過去那么看好你,沒準這次是哥比你先拿到她的投資?!?/br> 二哥和二嫂能在那樣的窮追猛打下做出一番名堂,徐念聽得唇角翹翹的,雖然嘴上還是不吃徐朗的虧,不過真心替他們高興。 掛斷電話后她手機里跳出一條來自祁嵐的微信,沒有太過花哨的贅述,只有短短的四個字:新年快樂。 徐念知道,這四個字不但是發給她,更是發給周晨驍的,她怕說多了影響他們過年的心情,所以只有四個字,代表著她最真切的希望和祝福。 “祁總祝我們新年快樂?!毙炷畎堰@條微信遞給周晨驍看,“你說我該怎么回?” 周晨驍拿過手機,也打了新年快樂四個字回過去,然后順勢給她的手機鎖屏,全無所謂似的丟在了一邊。 “別人的新年快樂,我替你說,我的新年快樂,你還沒對我說?!彼麎旱偷穆曇粲悬c啞,喉結滾動的模樣性感得不行。 徐念笑瞇瞇地抬起頭來,雙手勾著他的脖子往下拉。 “新年快樂?!?/br> 她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眼睛,唇邊挑起很柔軟的弧度。 客廳里的掛鐘指針指向了零點,他們在跨年夜,交換了新年的第一個吻。 他們不知道新的一年會怎樣,但他們相信,只要兩個人在一起,一切都會更好的。 第65章 徐念不知道別家夫妻情侶的跨年夜都是怎么過的, 總之她家是從去年做到了今年, 兩個人一直瘋到凌晨兩點才罷手。 瘋夠了徐念還不想睡, 和周晨驍兩個人洗完澡躺在床上,像女主人一樣望著天花板對整棟房子的裝飾指手畫腳。 “我發現你這房子裝修了和沒裝修差不多, 壁紙沒有,家具就那么幾樣,網沒有就算了, 畢竟你一年到頭也不回來幾天,辦無線網太虧,但床單被套居然也就兩套,你考慮過沒, 昨天那套洗了還沒干, 我們今天晚上怎么睡的問題?!?/br> 她說到這里盤腿坐起來,身上連內衣都沒穿, 只罩了件薄薄的雪紡睡衣, 勾勒出身上越發誘人的曲線,隱隱約約可見雪白的皮膚上深深淺淺的印子, 都是他昨天和今天的杰作…… 周晨驍忍不住喉結滾動,手又滑到她腰間, 被打了一巴掌才悻悻作罷。 “嗯……今晚先將就一下,明天去買新的?!?/br> 周晨驍含糊其辭地給了個答復,他現在覺得徐念真的要命, 越長大越要命, 過去他還有工夫想戰死沙場, 現在每次要她,他都恨不得直接死在她身上。 …… 第二天,一夜酣戰的二人果然磨蹭到十一點多才吃完早飯,然后站在門口,等卓熠來接他們去宜家。 “跨完年連口氣兒都不歇,馬不停蹄地開始買家具裝房子,老周我發現你自從和念念處了對象,精力都快跟他們十幾歲的孩子看齊了?!弊快诳蓻]他們這么好的興致,車開過來把人接上還不忘抱怨,“本來以為你回來能陪我喝兩頓酒,結果你這傷沒好酒也不能喝,我還得天天給你們做司機?!?/br> “因為元旦不好打車嘛?!毙炷钔峦律囝^,決定說點能讓卓熠開心的事,“卓熠哥哥你這么想,在北京的時候偶爾客串我們司機的都是夏初哥哥,你在和夏初哥哥做相同的事誒,這么一想是不是有點甜的?” 卓熠:“……” 敢情周晨驍和徐念在一起這么久,都沒給他在徐念心里留下的“gay”和“小三兒”印象正正名是嗎? 毋庸置疑,周晨驍沒有,他眼里徐念說什么都可愛,這么可愛說什么都可以是對的,不需要反駁。 所以徐念見卓熠完全不答話,她絲毫沒有自己傷害了一個直男尊嚴的自覺,只當是自己料還沒加滿的緣故,便繼續說:“對了卓熠哥哥,你昨天看芒果臺的元旦晚會了沒有,夏初哥哥那才叫和十幾歲的孩子看齊呢,和他搭檔的女團最小成員比我小兩歲,最大的也就比我大一歲,他混在里面不但性別毫無違和感,連年齡都沒有違和感,哪怕沒有一下扭在拍子上,依舊妥妥的全場焦點!” 卓熠忍無可忍:“……老周!” 周晨驍急忙輕輕咳了一聲,把徐念拉回自己懷里給卓熠解圍:“念念,你越這樣說,卓熠想到他沒辦法和夏初在一起,會越傷心的?!?/br> 徐念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望向卓熠的目光立刻充滿了同情:“是這個樣子的嗎?卓熠哥哥你也別想不開,就算你得不到夏初哥哥的人,但你可以讓夏初哥哥在經濟上離不開你呀,亦晗嫂子不給他買的你都買給他就好了!” 卓熠:“……” 好個鬼啊,他算看明白了,周晨驍之所以能從一開始就和他們當的不是一種哥哥,是因為他這人從來都心術不正! 把他們送到宜家之后,卓熠實在是不想一邊吃狗糧一邊還要被調侃和另外一個男人的不正當關系,表態讓他們自己去逛,逛完了再回地下停車場找他就行。 周晨驍對此沒意見,畢竟就算對方是卓熠,他也不是很想在領女朋友逛街的時候多個電燈泡。 就這樣,他任憑徐念牽著他的手走上了宜家的電梯,小姑娘調皮跳上兩階滾梯后和他比身高的動作可愛得不行,上到頂端被他抱下來還意猶未盡地環著他的脖子,抓住機會在他喉結上咬了一口。 “周圍都是床,別鬧?!彼米罾潇o的語氣說著最葷的話,徐念聽了之后立刻消音,雖然她不相信他會做出毀壞公物的事,但真在公共場合把他撩起了反應,被人看到也怪不好意思的。 新年剛過賣場里的人很少,除了他們之外,碩大的家居場館只有另外一對年輕情侶,似乎是快要結婚了打算給新房買家具,正在床上用品區爭論不休。 其中的女孩兒堅持要買淺顏色的床單被套,還想買床頭裝飾花和掛式書架,但是男人認為淺色不方便清洗,裝飾花和書架也很多余。 “讓你挑必須物品買,弄那些沒用的你過幾天不喜歡扔都沒處扔,弄得家里亂七八糟不說還浪費錢,敢情房貸不用還了似的?!?/br> 女孩兒聽了男人的話一下子炸起來:“這又沒多少錢,而且我又不是不掙錢,我用我自己的錢買,你憑什么管我?” 男人偏也不哄:“你那點工資夠你自己花嗎?談戀愛的時候你花錢就大手大腳,現在都要結婚了也不知道收斂點,誰家正經過日子買東西不挑實用的買?!?/br> 眼看他們越吵越激烈,周晨驍當機立斷,攬著徐念先去了別的區。 “我可以買點不實用的東西嗎?”徐念抱著一支帆船擺件,望著周晨驍的大眼睛眨啊眨。 周晨驍隨手接過來放進購物車里:“你想買什么買什么,生活必需品家里都有,剩下的怎么裝飾怎么裝修你全說了算?!?/br> 徐念聽他這么說心里甜甜的,但還是把帆船擺件又拿出來擺回貨架上。 她只是看到剛剛那個女孩兒和男朋友的爭吵,想問問周晨驍怎么看待這件事,其實并沒有多喜歡這玩意。而且一個好貴的,要500塊,500塊對于過去的她來說可能是隨手可以浪費的錢,不過她和周晨驍畢竟是要為以后扯證結婚做打算的人了,比起一時興起地買些東西,她還是更想把錢用在刀刃上,在把家里裝飾得溫溫馨馨的前提下,也盡可能節約一點。 等他們把該買的東西都買完,已經是下午四點,周晨驍和徐念打算順便在宜家的餐廳吃個晚飯,考慮到地下車庫里等他們的卓熠大概也沒吃,便打電話給他,想把他叫上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