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節
姜硯之點了點頭。 手指頭在馬車窗邊輕輕的擊打著,“惟秀啊,你真是料事如神啊,你怎么知道,簡樞密使也喜歡唱小曲兒的??!” 閔惟秀無語了,馬屁精! 見閔惟秀的心情好了一些,姜硯之笑道,“你不是想吃樊樓的燒鵝么?咱們這就過去吃。明日我便要去大理寺看卷宗了,咱們走了這么久,怕是卷宗都要堆積如山了?!?/br> 閔惟秀想了想樊樓的燒鵝,頓時覺得嘴饞了起來,她覺得自己個一口能夠吃下一只去。 樊樓還是老樣子,姜硯之同閔惟秀一下馬車,那小廝來寶便迎了上來,眼睛放光的說道,“三大王,我們東家可想死您了!您可算是回來了?!?/br> 姜硯之小心的扶住了閔惟秀,“李明白人呢?凈會說空嘴皮子話,小爺我可是九死一生才回來,他這個當兄弟的,影子都沒有見著?!?/br> 來寶點頭哈腰的笑了笑,“哪里哪里,我們東家一大早就吩咐了,早就給您備了好酒好rou,那老參湯從昨兒夜里便開始熬了,當真是老底子都掀出來了。您慣用的屋子,還給您留著呢?!?/br> “東家聽說壽王妃有孕,把那桌墊兒又重新換了一撥兒,綿軟著呢!都請家中大夫瞧過了,絕對沒有問題?!?/br> 姜硯之哼了一聲,“算他識相?!?/br> 閔惟秀同姜硯之上了西樓,那間屋子的門用大鐵鎖鎖著,顯然是只留給姜硯之的,一進屋子,里頭一點兒香氣都沒有,熏香爐子都撤走了。桌子角兒,椅子邊兒,都細細的用布給包好了。 屋子里燒得暖烘烘的,中間的小爐里煨著香噴噴的湯。 閔惟秀算是明白,李明白為何要叫明白這個名字了,因為他這個人,活得真的很明白。 閔惟秀拒絕了姜硯之塞過來的軟墊,笑道,“我之前可是跳崖打架什么都干過了,總不至于一會兒就變成瓷瓶人兒了,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br> 姜硯之想想也是,給閔惟秀裝了一碗湯。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 說話間,一聲尖叫響起,“殺人了殺人了!” 閔惟秀站起身來,朝著窗外看去,只見一個婦人手中拿著一把長刀,滿身是血的跑了出來。 她光著腳丫子,披頭散發的,顯得十分的狼狽。 一邊跑一一邊擺著手,她的身后,一大群人追了過來,嚷嚷道,“別讓殺人兇手跑掉啦!快把她抓起來!” 那婦人一驚,正好摔倒在了樊樓門口。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雖然只見過她一次,但是閔惟秀卻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在她添妝的時候,見過這位夫人。 當時她走路姿勢極其怪異,手腕上戴著兩個宛若大金餅子的鐲子。 后來這對鐲子,跟著閔惟秀去大遼,立下了汗馬功勞。 當初高銀芳送給她的小冊子上,還寫著,這位夫人的郎君,在外頭養了一個外室,生的兒子,都已經老大了。 她當時還在想,待回了京城,一定要好好的感謝這位夫人一番。 沒有想到,今日在這里遇見了。 “是王夫人,她的夫君曾經高中過狀元。我的那對金鐲子,便是她送的??礃幼?,她像是殺了人?” 姜硯之將掀開的湯鍋蓋子又放了回去,牽起了閔惟秀的手,同她一道兒下了樓。 “怎么回事?開封府姜硯之在此,誰殺了人?你們可都親眼瞧見了?” 院子中已經站滿了人,一聽到姜硯之的名字,大家伙兒都興奮的說起話來。 “就是這個女人,我瞧見她從蘭香的屋子里跑出來,手上還拿著刀,滿身都是血。我進去一瞧,蘭香都已經死了,不是她殺的,那是誰殺的?” 另外一個人也忙說道,“可不是,蘭香家就在那條巷子里。這個女人最近天天來叫罵,說蘭香搶了她家夫君,是狐貍精,還說要弄死蘭香?!?/br> “不過蘭香的確是個狐貍精啊,做人外室的,能是什么好東西!” “再不好也不能殺人吧!” 周圍的人,開始爭論不休起來。 趴在地上,被人死死按住了的王夫人,一定到姜硯之的名字,緩緩的抬起頭來,“三大王,三大王,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我沒有殺人,我真的沒有殺人!我沒有殺死那個賤人!我一去,她就已經死了,人不是我殺的!” “怎么不是你殺的,你看你手里還拿著刀呢!” 王夫人驚慌失措的把手上的刀一扔,結結巴巴的說道,“刀……刀是因為……反正人絕對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殺人!我家中有錢,我家財萬貫,我好吃好喝好睡,我真不會殺人……” 一會兒工夫,已經有人叫了開封府的衙役過來,張仵作背著他的大箱子,一瞧見姜硯之,欣喜的走了過來。 “三大王,我一聽到有案子了,就猜到您在這里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我成日在家閑著,我家娘子都嫌棄我了!” 什么鬼! 姜硯之有些痛心疾首的看著眼前的張仵作,這個世上竟然有不想在家休息的人,這讓別人怎么活??! “把王夫人押上,咱們一道兒到殺人現場去看看?!?/br> 不用那些熱心的圍觀群眾指路,姜硯之同閔惟秀都順利的尋到了蘭香的家,因為一路上都是王夫人留下的血腳印,還有尖刀傷滴下來的血跡。 一進院子門,就瞧見堂屋的地上,趴著一具女尸,她身下,全都是血,看上去十分的可怕。 院子里的雪地上,只有兩排腳印,一排是白色的,整整齊齊,一排是紅色的,雜亂無章。 第五百一十五章 唯一的嫌疑人 從腳印的大小來看,應該都是王夫人留下的沒有錯了。 姜硯之同張仵作小心翼翼的避開了那兩排腳印,叫侍衛將其他看熱鬧的人,全都攔在了腳印之外,以防他們亂走破壞了證據。 “死者蘭香,背部中刀,一刀斃命。身上并無其他的傷痕。死時頭朝外,腳朝內?!苯幹琢讼聛?,仔細的驗看了一番。 而張仵作,正拿出筆,在快速的勾勒著死亡現場圖。 “死者周圍有噴濺血,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應該說死者被殺時……路丙……”姜硯之喚了一聲,卻發現路丙不在,無奈的搖了搖頭。 唉,都沒有人來演死人了。 姜硯之轉了個身,面對著門口,皺了皺眉頭。然后又轉過身去,背對著門口,又皺了皺眉頭。 “死者初死之時,乃是仰面朝天的。之后,被人翻了過來,面部朝下,然后拔走了兇器。因此她的前胸后背之上,全部都噙滿了血?!?/br> 姜硯之說著,伸出手來,摸了摸地上的血跡,又皺了皺眉頭。 人群中的人,聽到姜硯之的話,都議論紛紛起來。 “肯定是那個原配夫人,拿著刀沖進來,將蘭香給殺死了,然后拔了刀,跑掉了。不然的話,怎么會地上只有她的腳???人總不能拿刀子扎自己的背吧,肯定是她殺的,夭壽哦……” 姜硯之抽了抽嘴角,怎么覺得自己去了一趟大遼,開封府的百姓許久沒有見過命案,有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呢? 要是這么簡單,豈不是個個都能做神探? 姜硯之想著,看向了王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說人不是你殺的,又為什么會來蘭香家中,又為什么要拔走兇器?” 王夫人還來不及回答,就瞧見一個男子急匆匆的跑了進來,他直撲到地上,抱起地上的女子,嚎啕大哭起來,“蘭香,蘭香……” 王夫人的眼神黯淡了幾分,嘲諷的笑了笑。 “大家伙兒都知道吧,這個蘭香,是我夫君的外室,他們生有一個兒子,比我的兒子,小不了多少?!?/br> “我家中乃是一方富豪,不說金山銀礦,至少一輩子都吃穿不愁。我阿爹阿娘,還有我自己個,都大字不識一個,最是崇拜那讀書之人。于是在我二八年華之際,阿爹便榜下擇婿,為我選中了當時的新科狀元王澤洋?!?/br> “王家一貧如洗,我自嫁進門后,對公婆夫君,那是千依百順。在鄉下給他們置辦了房屋田地,仆婦驢馬;夫君在開封府買大屋,置辦行頭,出門交際,一應錢財,全是我嫁妝出息?!?/br> “我嫁給他,第二年便生下兒子。自問從未做過半點對不住王家之事。夫君文采斐然,我啥都不懂,生得也尋常,常常自卑。于是下了狠心,請了女夫子,來教我讀書識字?!?/br> “可我駑鈍得很,字雖然是認識了,吟詩作對,卻遠遠不行。之前我一直以為,夫君對我也是滿意的。直到有一日,我行在街上,瞧見夫君扶著蘭香下了馬車,他們一家三口有說有笑的去湖上泛舟?!?/br> “我嫁進王家這么些年,夫君從未帶我泛過舟……我一個好人家的女兒,竟然還比不過一個賤婢……” 那王狀元一聽,立馬破口大罵道,“你莫要一口一個賤婢的,不過是商戶之女,仗著有幾個臭錢便作威作福的,你又有什么資格,瞧不蘭香?你知道什么,蘭香才是我的原配發妻,而你才是外室!” 王夫人一愣,哈哈大笑起來。 “我仗著幾個臭錢作威作福?你吃的每一粒米,穿的每一根紗,都是我的臭錢買來的。以前我的閨中姐妹們,都說我蠢鈍如豬,遲早要被你殺了賣錢,我還不信。我呸!我他娘的不光是蠢鈍如豬,我還瞎了狗眼才嫁給你這樣的人渣!” 王夫人說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什么窈窕淑女,老娘也懶得裝了。我發現了這個賤婢的存在,心中大動肝火,同夫君大吵一架。我那厚臉皮的婆母,竟然還說什么王家子嗣不昌,不若把蘭香迎進門來做小,把她那個狗雜種兒子抱回來養在我名下?!?/br> “我呸,你們一家子吃我的喝我的,連外頭養的狐貍精的兒子,都想來分我家產,有沒有搞錯!我自然是不肯的。一開始我來罵了好幾日,后來便有人來傳話,說什么這樣鬧下去,于夫君的官聲有礙,想同我私下好好的談上一番?!?/br> “我當時鬼迷了心竅了,竟然還覺得內疚,于是一人前來應約??晌乙贿M門,便發現蘭香已經死在地上了。流了好多的血。我正準備跑,但是發現她背上的那把尖刀,乃是我當年送給我夫君的?!?/br> “我怕蘭香的死,牽連到夫君身上,就拔了那把刀??墒俏覜]有想到,拔出刀來,會有那么多血。那到扎得太緊,我費了老大的力氣,才拔了出來,我一起身,還滑了一跤,把鞋子都摔掉了?!?/br> “我嚇得要命,沒有想那么多,就想快跑到巷子口的馬車上,快些離開,可沒有想到,剛出院子門,就被人發現了。我可真是蠢,到了這時候,還想著為你這個人渣掩飾!蘭香是你的原配?蘭香怎么可能是原配?” 姜硯之聽完,搖了搖頭,“蘭香同你,到底誰才是王狀元的原配,我們暫時擱置在一旁不管。但是有一點我要說的是,不管是你,還是王狀元,都不是殺死蘭香的兇手?!?/br> 王狀元一愣,“那誰是殺死蘭香的兇手?” 姜硯之嘆了口氣,“殺死蘭香的兇手,是她自己。她是自殺的?!?/br> “這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自殺,卻用刀扎得到背部?”王狀元指著蘭香的傷口,紅著眼睛說道。 周圍的人也都議論紛紛起來。 “蘭香的確是自殺的,而且她早就打算好了,要嫁禍給王夫人。我猜,她的目的,是為了讓自己的孩子,能夠光明正大的進王府吧?!?/br> 姜硯之說著,站到了門口的位置。 “大家看到地上的這個掃帚了么?我們假設,當時蘭香正在掃地,兇手沖了進來,一刀扎在了她的背部,把她給扎死了?!?/br> 第五百一十六章 姜硯之的推理 “屋子里并沒有打斗與掙扎的痕跡,蘭香是被人一刀斃命的?!?/br> “那么有兩種可能性。第一種,蘭香當時是背對著門口在掃地的,兇手沖進來之后,直接猛扎她的背部。大家請注意看蘭香的傷口,這是貫穿傷,說明兇手的力氣十分的大?!?/br> “那么問題來了,蘭香死的時候,頭是朝著那一邊的?” 王夫人一聽,立馬說道,“我進來的時候,她是平躺在地上的,頭朝著門……” 姜硯之點了點頭。 隨手點了一個小侍衛進來,讓他背對著門口站在。 然后對著他的背部猛的一推,小侍衛一個踉蹌,朝前撲去,姜硯之立馬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