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
“阿離,你是阿離?不對啊,你不是為柴皇擋了箭,然后死了么?” 趙離冷笑出聲,“我是不是活著,你們兩個不清楚么?” 官家捂著血淋淋的手,“不,他死了,他早就死了?!?/br> 姜硯之同閔惟秀對視了一眼,都有些迷惑,看上去,官家同武國公,都是認識趙離的。他們沒有叫他阿訓,卻叫他阿離。 可是之前,姜硯之說趙離是阿訓,他也并沒有否認??! 趙離哈哈的笑了出聲,“當初我死的時候,是如何拜托你們二人,照看主公的?主公待我三人,都有知遇之恩。沒有主公,姓閔的你不過是個土將軍,姓姜的不過是一個窮書生……是主公,主公給了你們一切,可是你們,都是怎么回報主公的?” “主公待你不薄,連親meimei都嫁給你為妻,你為何要奪他江山?” 官家抿了抿嘴唇,他的嘴唇很薄,嘴角微微有些上翹,看上去頗有幾分薄情寡義的味道。 “趙離,你死得太早,根本就看不穿。這個問題,閔二哥也問過我許多次。我說了很多次了,卻沒有人信,柴皇并非死在我手上,他的的確確是舊傷復發而亡的。咱們都是在戰場拿命搏的人,刀劍無眼,便是再厲害的英雄,也有身死的一日?!?/br>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若是柴皇在,我自然是甘愿俯首,他武能上馬打天下,文能提筆治江山,我自愧不如??墒悄菚?,天下初定,太子年幼,閔二哥打天下是能手,但并無治國之才……朝中不少諸侯,都虎視眈眈……” “咱們四人,情同手足。天下人只知道我同閔二哥是柴皇手下的兩個能將,不知道有趙離你??墒勤w離,你聰明又能干,自然是知道,有時候,命運不是人能夠左右的,我手下的那幫人,也要吃飯,也想要功名利祿,也想要身居高位?!?/br> “他們臣服于柴皇,可不想臣服于柴皇帝的兒子!在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黃袍加身,拒絕不能了!這些年,我也一直很痛苦!” 官家說得有些激動。 那個年代的人,可都彪悍得很,武將一個個的,基本上都同武國公有的一拼,蠻橫又霸道,誰都不服氣誰!這天下,憑什么你坐得,我卻坐不得?都是起兵造反,都不是正統天下,誰又能夠比誰高貴呢? 滿天下,隔幾個月就換一次主人……若說忠誠,又有幾何? 趙離啪啪啪鼓起了掌,“這么些年,你可是半分未變,一樣是一個滿口正義的偽君子。當年我勸主公小心你,可是主公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果然被你這個無恥小人給害了。你想著,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自己做皇帝,想做就直說,何必這么彎彎繞繞的,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你若是真心好,又為何要殺了阿訓,還有柴家滿門?你是不是要說,阿訓也不是你殺的?” 官家嘴角動了動,“阿訓……” 趙離激動起來,“阿訓就是你殺的!是你親口下令讓人毒死他的!你不知道,那毒藥穿腸而過時,那種痛苦……像是火燒內腹一樣,疼……真的疼……我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那么疼。比中箭而亡,還要疼!” 官家被他猙獰的模樣嚇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地。 他舉起血淋淋的手,指了指趙離,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你……” 第四百二十四章 趙離(一) 趙離說著,陰惻惻的笑了起來,笑著笑著,雙眼泛紅,好似要流出血來。 那場面說不出的詭異,讓人陣陣生寒。 官家瞧著,忍不住往后退了幾步,他低下頭來,看了看自己受傷的手,流出來的血,是黑色的,顯然十分的不正常。 武國公一見大驚,忙從腰間取出一把匕首,劃破了他的傷口,擠出黑血來。 趙離瞧著,笑得越發大聲了,陡然之間,他轉過頭去,看向了門口,“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的。姜硯之,你不是號稱天下第一斷案能手么?你且說說,我到底是誰?” 姜硯之同閔惟秀對視了一眼,一瘸一拐的走了進去,“在那個黑貓案里,你講了一個故事,我到現在,都記得一清二楚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個故事你沒有撒謊,你是陸真遇到的能變成貓少年趙離?!?/br> 趙離并沒有吃驚,只是看著姜硯之,眼神越發的悠遠與蒼涼。 說起來,他都快要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曾幾何時,他成日里窩在沙發上,捧著手機,一本一本的看著各種稀奇古怪的網絡小說,夢想著穿越到異世界,稱王稱霸,然后左擁右抱,身邊圍滿了各種小jiejie。 他的確是穿越了,卻穿越在了一只貓的身上,然后他遇到了陸真。 提到陸真,那都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 他一邊跟著陸真一道兒寫各種話本子,一邊跟著鄧康王修行,總算修得了人身。 他不知道自己算什么,是貓妖,還是人精。 那是一段自有而平和的時光,天寶女帝賢明又大度,整個中土繁榮富強,天下來朝。 可是再厲害的人,總歸是要死的。再美好的王朝,也終究會成為歷史的塵埃。 陸真死了之后,他便一直待在這個墓xue里,窩在他的棺上睡著,這一睡便不知時日,再一醒來,已經是諸侯割據,戰火連天了。 他換了衣衫提了劍,山河已變幻,故人歸來,依舊是少年。 少年趙離一個人出了墓,遇到了這輩子第二個主人柴裕。 那段時日,經常下雨,趙離很不喜歡下雨,貓畏水,會讓他身上的毛濕漉漉的。 “主公,姜胤今兒個又來給公主獻殷勤了。他這個人,身上有令人討厭的味道,不是一個好人?!?/br> 趙離坐在窗前,聽著屋外的雨,今日的雨很大,從屋檐垂下,連成了一道水幕,雨水打在陳年的舊石板上,發出了噼里啪啦的聲音。在雨霧之中,能清晰的瞧見,水滴石穿,那些舊石板,都坑坑洼洼的,指不定什么時候,就穿了。 桌案前的男子,穿著盔甲,手中拿著兵書在瞧,這是他們近年來難得的寧靜時光。 “阿離又說胡話,你是貓兒還是狗兒,評價一個人,怎么能夠靠味道。我知道,姜胤喜歡用香,熏得你直打噴嚏,你也不至于因為這個,便討厭他吧!姜胤這個人,有相國之才?!?/br> “咱們輾轉征戰,你看姜胤,把這京都,治理得那叫一個井井有條的。等戰亂平息了,我們大周一定能夠再現太平盛世。我的要求也不高,百姓有飯吃,有衣服穿,能安心的生兒育女?!?/br> “年老的人,不用擔心自己的兒孫要馬革裹尸,年幼的人,不用擔心,哪一日阿爹阿娘就要賣兒賣女。像阿離這樣的少年郎,只用安安心心的在家里念書,不用再刀里來,血里去,我就心滿意足了?!?/br> 趙離伸出手來,接了一點雨,又嫌惡的擦了擦手,“主公一心想著別人,怎么不想想自己個?這天下再也沒有比主公更加英明神武的人了。阿離不喜歡讀書,阿離就想看著主公,一統天下。主公,你聽說我,姜胤當真狼子野心……” 柴裕笑著搖了搖頭,“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所謂御下之道,便是讓他做自己最擅長的事,把他的缺點,控制在可控制的范圍之內,等阿離經歷的人多了,事多了,那便知曉了?!?/br> 趙離沒有說話,百無聊賴的擦起手中的長劍來。 再次從墓地里出來,他也不是沒有想過,亂世出梟雄,是時候實現他當年的夢想了。 可是有的人,注定是被人管的,管不了別人。 趙離這樣想著,安心的笑了笑,再過三日,大軍又要出征了。 …… 貓有九條命。 第一次死,他成了一只穿越回古代的貓,又輾轉修煉成了人。 說是貓妖,卻并沒有什么大的能耐,不過是比旁人活得久一些罷了。鄧康王只教他修煉,卻沒有教他術法。還說什么,無論是妖是鬼是怪,總會有他的天賦技能。至于趙離的是什么,日后便知曉了,不用多學。 他以前覺得無所謂,可等到第二次死的時候,卻在心中把那個神神叨叨的家伙罵了一萬遍,那廝肯定是怕他興風作浪,才故意哄騙于他的!什么天賦,作為一個非酋,他肯定是世上最磕磣的貓妖! 疼,真的疼。 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鬼主意,在那箭上裝了倒鉤不說,還喂了毒,扯出了一坨rou,卻還是死。 趙離想著,還好他死在了箭下,而不是死在了武國公的狼牙棒下,不然的話,那就不是一個倒鉤,而是密密麻麻的倒鉤……皮開rou綻,惡心吧啦的! 他長這么大,活了這么些年,還是第一次受傷,第一次受傷,就死了。 這第二次死,他又變成了一只黑貓。 趙離舔了舔自己的腳,又嫌惡的呸呸了兩句,一嘴土啊一嘴土! 大周的皇宮之中,嬤嬤們端著盆子,急匆匆的走來走去。 柴裕焦急得團團直轉,他的皇后,正在里頭產子,這個孩子若是男兒,便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叫他如何不急? 他年歲已經不小的,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兒子,可惜都夭折了,是以這一個,他寄予厚望。 趙離瞧著,大眼珠子閃了閃,趁著產房的門開了,悄悄的溜了進去。 已經過了許久了,皇后怎么還沒有生呢? “娘娘,生下來了,是一個皇子……可是皇子他,皇子他怎么不哭啊……他他沒氣了??!” 趙離抬起的腳一頓,快速的跳到了房梁上,往下一下,嬤嬤手中果然抱著一個血淋淋的嬰兒,那嬰兒臉上發青,早就沒有氣了。 黑貓嘆了口氣,這個孩子,柴裕已經期盼許久了。柴家若是再沒有繼承人,怎么都說不過去的。 他想著,伸出前爪,撓了撓自己的頭。 他作為趙離已經死過一次了,不好再以人身出現,可他舍不得離開柴裕,他還沒有看到大周一統天下……若是他能夠…… 趙離想著,只覺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娘娘……娘娘!皇子他哭了,他哭了,他活過來了!” 趙離感覺他的身體在顫抖,他躺在一個人的手上,那個人的手拼命在抖。 “娘娘,娘娘,剛才皇子一定是背過氣去了,現在好了,現在好了!老奴這就抱出去給主公瞧瞧!” 趙離閉上了眼睛,扯開了嗓子,嗷嗷的嚎了起來。 他想,他有點兒知道自己的天賦技能,是什么了,左右逃不脫,貓有九條命。 柴裕抱著光溜溜的嬰兒,高興的大喊了三聲,“好好好!訓者,從言從川,乃是典范,我的兒子,乳名就叫阿訓?!?/br> 第四百二十五章 趙離(二) “我雖然不知道個中情由。但是從你的話中可以推斷而出,你先是趙離,死后轉世投胎,成了阿訓。是以,你即是趙離,又是阿訓?!?/br> 姜硯之看著趙離,語氣肯定的說道。 唉,這人活著活著,膽子就大了??! 姜硯之覺得自己都開始抖起來了,什么光怪陸離的事情,都敢推理了!要不得要不得,照這樣下去,哪日推理出玉皇大帝是自己親爹,都不稀奇!要不得要不得! “且不管你是誰,現在我要帶我阿爹離開。趙離,你便是有千愁萬恨,也不應該濫殺無辜。如今這里,只有你一人,而我們這邊,有四個人!不是我說,你怕是搞不清楚形勢!” “從你不直接動手殺人,而是費盡心機來看,我大膽的揣測,你根本就沒有直接對付我們的能力!不光是你,到目前為止,我們遇到的所有的鬼,基本上都是使用幻術,來恐嚇人,或者是寄生在某一種器物上,通過器物來害人?!?/br> “你們鬼,因為沒有實體,不能夠直接殺人吧?” 閔惟秀循著姜硯之的話,仔細的回想了一下。 還真是如此,遠的拿張圓的案子來說,那女鬼,也是通過引誘她換臉換身體,害死了她;近的來說,武林盟主等人,被笛音迷惑,神志不清,但是云霞也沒有直接殺死眾人報仇,而是通過酒兒的手。 “不然的話,你根本就不需要,借著墓室機關來殺人,直接把你的仇人,殺掉不就好了么?” 一旁的官家有些瑟瑟發抖,兒子啊,反派死于話多,如今你阿爹要死于你話多了??! 咱們能夠快點跑嗎?再不找太醫,阿爹就要毒發身亡了??! 還是說,你希望阿爹早點死掉,然后好當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