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節
“到底是怎么回事?硯之,不要裝神弄鬼了,到底是怎么個一回事?” 第四百章 灰娘子的裘褲 姜硯之抬了抬下巴,一爪子下去,吃掉了盤子里最后的幾顆葡萄。 官家眼角跳了跳,到底沒有說話。 “阿爹,西門大相公,你們可聽說過這么一個江湖傳說?” 不等兩人回答,姜硯之自顧自的說道,“從前啊,有一位膚白貌美的貴女,她的父親續娶了一位狠毒的娘子,成日里虐待她,不想給她說一門好親事?!?/br> “有一天,宮中舉行一場盛大的宴會,要給幾位皇子選妃,那位貴女也很想去,坐在窗邊嗚嗚嗚的哭,這時候,被一個過路的老神仙給聽到了,老神仙給她變出了最美麗的衣裙,又讓她混進了宮?!?/br> “翌日啊,這位貴女起來,卻發現自己個衣衫不整。原來她長得面生,又沒有正經的帖子,被那些天潢貴胄們,當做了是行首娘子……貴女痛哭,這平白無故的失了清白,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不知道那個惡人是誰,也無處說理去,只剩下被她緊緊握在手中的一條裘褲。貴女想要自裁,這時候老神仙又出來了,他是出自一片好心,可沒有想到卻辦成了一樁壞事?!?/br> “于是這個老神仙就想了一個挽救的法子,他交了貴女一個法術,對著那裘褲施法。只有裘褲的主人,才能夠穿上這條裘褲……” “最后貴女找到了那條裘褲的主人,可是這種胡亂而來的人,又怎么算得上是良人呢?貴女嫁過去之后,不出三年,那裘褲的主人便死了?!?/br> “貴女得到了夫君巨額的遺產,從此專門尋那些富有又渣的郎君嫁,都是不出三年,便死了。江湖之上,給了她們這個門派的女子一個共同的稱號,灰娘子!” 官家聽得發愣,“難道不應該叫黑寡婦,為何要叫灰娘子?” 姜硯之遞給官家一串烤好的rou,“阿爹啊,你想想看啊,這貴女雖然壞,但是她懲治的都是那些渣男的。黑寡婦只能說明她克死夫君,可一個灰字,不光是把她的狠辣體現了出來,連她的可憐之處,也體現得淋漓盡致??!” 官家恍然大悟,“并非是非黑即白,乃是灰??!妙??!真是妙!” 他想著,顫抖著手,指著之前被他扔到地上的裘褲,“這條莫非就是?” 姜硯之慎重的點了點頭,“不知道阿爹是否有所耳聞,前元相公沒了之后,他的夫人曹氏要帶著十萬貫嫁妝改嫁張相公?!?/br> 官家皺了皺眉頭,“張大郎那廝都被朕貶去了長安,竟然還知曉京中之事?他這是要做什么?” 姜硯之有些傻眼,張相公,我不是故意拉你出來扛鍋的啊,這是我阿爹自己要遷怒你的。反正覬覦一個寡婦巨額財產的人,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兒! “阿爹且聽我說,元相公的兩個兒子,便把這曹氏告到了開封府來?!?/br> 官家又插嘴道,“以子告母?這元家的兩個兒郎瞧著好,竟然是這么不懂事的,以下犯上,該杖責……” 姜硯之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兒,您這么能耐,咋不直接把開封府同大理寺的案子全都審了呢,真的是別人說一句,你就要插一句嘴! “可是經兒子查證發現,那曹氏的嫁妝單子還有房產田契有一部分是偽造的,曹氏有圖謀元家家產的嫌疑……” 官家這時候正經了起來,“怎么回事?” 姜硯之說著,看向了西門相公,“請問西門相公,昨兒個夜里,你去哪里了?” 西門相公面無表情的說道,“我在書房看書,并未出府?!?/br> 姜硯之對他嗤之以鼻孔,你當自己是高達呢,還面無表情的。 “等等,曹氏同這裘褲有什么關系?”官家插嘴問道。 姜硯之望著西門相公不懷好意的笑了笑,“阿爹有所不知,我手頭有一本鄧康王的筆記您知曉吧?適才那個故事,也是我從里頭瞧見的。里頭說了辨認此門派女子之法。經兒子辨認,那曹氏便是這一門的傳人……” 他說著,嫌惡的捏起地上的裘褲,“阿爹請看,這裘褲上繡著什么……繡著曹金蓮同西門曉慶的名字啦!用的是灰色的絲線……兒子還在曹金蓮家中,尋到了寫著元相公名字的裘褲,難怪她才嫁進元家三年,元相公就沒了……” “那啥,西門大相公,我覺得你肯定是被冤枉的,要不你來試一試這個裘褲,看你穿不穿得上?” 西門相公往后退了幾步,“怪談之事,豈能當真?” 姜硯之嘆了口氣,“西門相公可仔細想想,那曹氏生得也不算是天人之姿,不過是一個小官之女,如何能夠引得三位大相公上鉤?而且有哪個女子,會要郎君的裘褲當定情信物的,唉,名字繡完,術法便已經完成了。那鄧康王的筆記之中,倒是記載了他想出來的破解之法,但是我也不知道是否有效?!?/br> “西門相公,那曹氏身邊的嬤嬤,可是信誓旦旦的說著,你要娶曹氏,并以裘褲為定情信物的?!?/br> 西門相公臉色一變,姜硯之之前說的故事,他是一個字兒都不信的,天底下哪里有什么灰娘子! 只不過,有一句他說得沒有錯,那曹金蓮有何本事,引得三位相公競相折腰,這不用玄學解釋不通??! 而且,的確是曹氏嫁過去不到三年,原本好好的元相公,就死了…… 西門相公有些慌。他絞盡腦汁的想起當初他同金蓮是怎么用裘褲和肚兜當定情信物的了,當時只覺得浪,現在想起來,怎么想怎么怪異。 哪個女人不愛金銀珠寶,不愛亭臺樓閣,尤其是曹金蓮那樣的女人,可是她卻歡喜的收了裘褲…… 西門相公看著褲頭上繡著的他的名字,到底按下了自己心頭的慌亂。 曹氏已經死了,便是有術法,實術的人也已經死了,不足為懼。 “我同曹氏并無半點干系。曹氏已死,死無對證,三大王拿著一條裘褲,聽信了一個婆子的話,就要污蔑朝中重臣么?” 姜硯之噗呲一聲笑出了聲,“西門相公,請問是誰告訴你,曹氏已經死了的?” “曹氏死了之后,我們開封府便封鎖了消息,西門相公不是在給我阿爹四處搜羅奇珍異寶,美食美人么?倒是耳聰目明到知曉我們開封府的事了……” “你不是同曹氏沒有半點干系么?那你為何關心曹氏的生死?!?/br> 西門相公一愣,“不是三大王你說的么?” 姜硯之看向了官家,“我可只是說,昨兒個夜里烤人rou……” 第四百零一章 姜硯之!騙子 官家不忍直視的點了點頭,這個西門相公,原本資歷尚淺,但是他實在是太會揣摩上意了,最近北伐失利,太子又出事,武國公府又出幺蛾子…… 官家自覺一個頭兩個大,才將他提拔了上來?,F在看來,到底是不行的! 西門相公張著嘴,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姜硯之對著他搖了搖頭,“我詐你,你定然是不服氣的。只不過適才是我在彩衣娛親,炎炎夏日,讓我阿爹高興高興。我若是沒有證據,今兒個也不來這里,同你對質?!?/br> 姜硯之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冊子來,遞給了官家。 “你以為我昨兒個不連夜審曹金蓮,單純是為了等張中么?不,我是為了有時間,去查明這些東西。曹金蓮是同張家有私情,還是同西門家有私情,我并不關心。我關心的是,誰才是濫用職權,動搖我國之根本的人!” “人會說謊話,但是賬冊不會說謊話,時間不會說謊話。你沒有想到,元家兒郎會拋著臉面不要,把曹氏告上官府,也沒有想到,本大王會一眼就瞧出了破綻?!?/br> “本大王立馬舍下曹金蓮,為的就是打你一個措手不及,去快速的查賬。果然讓我查到了問題,那些契紙是何時改的,又經過了哪些人的手……” 文人最好臉面,西門相公沒有想到會這樣,從他還留有明顯的時間錯誤上來看,他這個人,膽大妄為得很,并沒有把這件事當做事兒。不當回事兒,就不會心細,自然就會留下破綻。 可等他知道開封府在查曹氏的案子了,那他就會趕忙拿紙擦屁股了。到了今日再查,便什么都查不到了。 只是,姜硯之并沒有想到,西門相公會這么喪心病狂的,潛入開封府地牢里,殺了曹氏滅口。 自從二皇子接手了開封府,他便多數時候都是在大理寺的,之前那些使喚得順手的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你昨兒夜里,潛入開封府,將曹氏擊暈。在這里,你不應該用銀錠的。因為我大陳,多數的人,都是使用銅錢。銀很少流通,都是有定數的。雖然燒得有些發黑,但是還依稀能夠辨認得出,這銀的成色十分的好,乃是今年新送進宮的官銀?!?/br> “而你才剛剛因為獻寶,被我阿爹賞了銀。整個朝堂之上,有本事幫曹氏改契約,又擅長暗器,還會模仿人寫字,能夠拿到我阿爹的賞銀的文武全才并不多,算來算去,只有西門大相公你一個人!” “你若還是想要狡辯,可以拿你寫的字,同曹氏的那封假遺書,讓崇文館的老學究們對比一下,看看那字,是不是你寫的!” 西門大官人聽到這里,已經徹底沒有了僥幸心理。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過了許久,才哭著說道,“我當真不想殺掉金蓮的?!?/br> “我自知無論是才學還是家事背景,都不足以坐在這個位置上,便每日里忐忑不安,生怕官家一個不悅,我就要被撤職。身后一大群人追趕著不說,還有那張相公,雖然被貶去了長安,但是他到底是官家身邊的老人了……” “若是讓張相公娶了金蓮,那他財力大漲,自然是能討官家歡心。于是我便想要娶金蓮,但是有一次,讓我無意中發現了,她那十萬貫嫁妝,乃是虛的,根本就沒有那么多。于是我便……我們約定好了,這一部分,我得七成,金蓮得三成?!?/br> “索要女子嫁妝,乃是為人所不齒的,我以為這事兒就能夠糊弄過去了,萬萬沒有想到……金蓮那種唯利是圖的女人,就算一開始不供出我來,她遲早是要全招了的?!?/br> “所以我便……官家,我當真不是故意的??!天知道我這一輩子,再也不能吃烤rou了??!” 姜硯之有些無語……壞人咋都有這么多借口呢! 官家像是感受到了姜硯之鄙視的小眼神,頓時大怒,叫人將那西門相公給拖下去。 “爹啊,濫竽充數不行??!你看你選的都是啥人??!” 官家有些唏噓,“他只是暫時的……那啥,你講的故事是真的么?那個灰娘子?” 官家像是想到什么事情似的,忍不住拽了拽自己的裘褲。 姜硯之嘿嘿一笑,“爹啊,我瞧你是有故事的人啊。是不是哪個后妃,給你的裘褲繡名字了?” 官家不言語。 姜硯之哈哈大笑起來,“阿爹啊,肯定是假的啦。你說現在一個貴女,拿著一條裘褲,讓你的三個兒子一個個的試,你會怎么樣?” 官家頓時黑了臉,那還用說傷風敗俗,打出去! “退一萬步,老神仙施了法術,讓人試了裘褲。貴女同渣男成親之后,把那條裘褲繡下了詛咒的名字,然后那人就死了……若是天底下有這樣的門派,這樣的法術。那咱們還愁收復不了燕云十六州?” “兒子立馬同惟秀一道兒,去把大遼將領們的裘褲全偷來,讓懂這法術的人來繡名字,然后咱們就天天坐著嗑嗑瓜子,吃吃葡萄,等到三年之后,嘿嘿,別說燕云十六州了,大遼都是咱們的??!” 官家一巴掌拍在姜硯之的腦袋上,“你這個死小子!” 姜硯之抱著腦袋,跑出了大門。 官家抓起一旁厚厚的冊子,哼了一聲,翻了翻,一陣驚天的咆哮聲響起,“姜硯之!騙子!” 這就是你說的證據! 西門啊,這才是真詐你的??!一個晚上能夠查出啥破綻??!就那么一點不痛不癢的??!你咋那么老實,全都交代了??! 官家氣得要吐血,這時候宮女端著盤子走了上來,“官家,可還接著吃葡萄?” “不吃,哪里有空吃!給我留了一通爛攤子,叫高達來!” 宮女嚇得瑟瑟發抖,趕忙朝門口退了過去。 官家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葡萄,順了口氣,“庫里還有多少葡萄,一顆不留的,讓人全送到三大王府去?!?/br> 宮女拼命的點了點頭,自從太子殿下出事之后,官家這性子是越發的陰晴不定了。 官家看了看逍遙椅,這下子又躺不成了。 …… 宮道之上,姜硯之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哼著小曲兒,樂呵呵的往家走,“路丙路丙,快快,快回家,不然烤rou涼了,惟秀就不愛吃了。咱小青天兒,今兒真高興,又騙了一個蛀蟲,撥亂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