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
這次回京,他好似比之前都努力了不少。 …… “阿娘,著急叫我來有事?”閔惟秀一進門,就瞧見上頭坐著一個中年婦人,她穿著素色繡丹桂的長裙,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斜插著三支羊脂白玉的發簪,胸前掛著一串碧綠的玉石串兒,看上頗為富貴。 只不過她的眼眶有些發紅,顯然是遇到了什么難事兒。 臨安長公主的往來貴婦人不少,閔惟秀雖然名字叫不齊全,但多少混了個面熟,只這一個,是不認識的。 “惟秀快來,見過你姚姨母。你小的時候,你姚姨母還曾經抱過你呢!” 閔惟秀眨了眨眼睛,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只不過,阿娘啊,老姜家子嗣不昌,外祖母家中也不姓姚啊,這個姚姨母又是哪里冒出來的??! “硯之怎么沒有來?你姚姨母是剛從江南來的,以前我還沒有出嫁的時候,同她乃是最要好的。后來你姨父外放,只偶爾敘職的時候,方才回京,好些年都沒有見了?!?/br> “姜硯之去大理寺了,去清理一些陳年舊案,不少案子懸而未決,都生灰了?!?/br> 那姓姚的婦人一聽,紅了眼,站起身來拉住了閔惟秀的手,“這就是惟秀啊,生得可真水靈。你小時候的,可不長這樣,胖乎乎的粉撲撲的,像是一個花苞兒一樣!” 腦袋像花苞一樣?她是頭發分了好幾層,能夠一層層的剝開……還是嘴巴凸起像花尖尖…… 呸呸,閔惟秀微微晃了晃腦袋,我剛剛形容的那絕對不是我自己! 姚姨母說著,將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玉珠串兒取了下來,掛在了閔惟秀的脖子上,“好孩子,你都要出嫁了,我聽聞三大王是個英明神武的人物。姨母來得好不如來得巧,這串珠子便給惟秀添妝了?!?/br> 閔惟秀頓時警惕起來,從來都只有人說姜硯之不著調的,這夸英明神武……實在是,出了姜硯之自己個,誰能夠昧著良心說出來??! 姚姨母必定有所求??! 見閔惟秀猶豫,臨安長公主笑了笑,“傻孩子,還不多謝你姚姨母。阿慧,我這姑娘像她阿爹,是個不愛收拾的,平日里就愛舞刀弄棒的,你給了她這么好的首飾,沒得白瞎了??爝^來坐著吧,我知道你心中有事,但也不能cao之過急?!?/br> “你先把你剛才同我說的事兒,再給惟秀說上一遍?!?/br> 姚姨母點了點頭,用帕子擦了擦眼睛,“這事兒要從去年九月說起。我夫家姓周,只得一子,名叫周現光。夫君在淮南東路做安撫使,我又是鹽商出身,未免對兒子太過溺愛?!?/br> 姚姨母說著,又趕忙解釋道,“但是我敢保證,他是絕對不會jian殺師母的?!?/br> 閔惟秀嘴巴差點兒合不攏來,啥玩意,我聽到了什么? 娘啊,我這姨母來頭不小??!安撫使是什么?那是執掌地方兵權的??!像武國公這種鎮守邊關的不同,安撫使掌管一路兵力,是當地的實權人物。 出身鹽商那是什么?那是金大腿??!姚姨母那兒子,就跟她同姜硯之一樣,絕對是一城之惡霸,紈绔中的紈绔??! 第三百八十八章 江南殺人案(一) “夫君想要兒子走科舉之路。正好夫君同轉運使宋均義有些交情,便給兩家定了下兒女親事,又把我光兒送到他府上念書。那宋均義乃是正經的進士出身,做的一手好文章?!?/br> “他什么都好,都是好美人。他原配的妻子前幾年沒有了,又續娶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小娘子,大家伙兒,都叫她小宋夫人。我家光兒年少氣盛,在揚州城中,又頗有浪蕩之名,他去之前,我再三叮囑了他,不可進內闈晃蕩?!?/br> “就算是同那宋小娘子,定了親事,那也不能夠私會,免得讓人說閑話。都怪我溺愛他太過,光兒每次聽了,都是敷衍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要不然,也不會出后面的事情?!?/br> “就在去歲九月里,那位小宋夫人,被人發現赤條條的死在床榻上了,而我光兒,正好在她的屋子里,被抓了個正著。提刑官還在那小宋夫人的枕頭邊,找到了我光兒貼身佩戴的玉佩?!?/br> “當下便給他定了罪,jianyin師母,可是大罪,我光兒又沒有功名在身,若是按照大陳律,那指不定是要以命抵命的!我去獄中問他,他說他絕對沒有做下這等事,他說他去的時候,小宋夫人已經死了?!?/br> “可是宋家哪里肯聽他的辯解,婚約解除不提,宋均義是鐵了心,要置我兒于死地??!” “我心中恨不得打死這個不孝子,可是我就這么一個兒子,他說的話,我不信,還有誰會信呢?”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她根本就沒有見過那個周現光,不能夠憑借姚姨母的一句話,便認為他是無罪的了,這可是被抓到了現場! “這案子遠在揚州,自有淮南東路的提刑官負責查明,姚姨母怎么往京城來了?”閔惟秀跟在姜硯之身邊這么久,對這些事兒多少有些了解。 發生在地方的事,自然有地方的官員來審理,不然全國的案子都堆到京城來,實在是太不現實。 姚姨母搖了搖頭,“淮南東路的賀提刑已經查過了,認定是我光兒。我們不服,光兒也不肯認罪,賀提刑沒有辦法,便將這案子送到大理寺來了。只不過大理寺積壓的卷宗太多,不知道何時,能夠看到我光兒……” 姚姨母言之未盡,閔惟秀已經明白,她今日為何登門了。 她就是想著,讓姜硯之來審理這個案子。 閔惟秀搖了搖頭,“大理寺的事情,我不了了解,若是姜硯之手頭有案子,那我自然是沒有那個本事,讓他把手中的案子擱下來了,先審理你這個,畢竟其他的案子,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br> “凡事都有章程,但是你放心,姜硯之審案子十分的快,不多時便一定能夠看到的。姚姨母不用擔心,在沒有認罪之前,誰都拿他沒有辦法,不會輕易的定罪的,便是定了罪,若當真是清白無辜的,也能夠翻案?!?/br> 姚姨母點了點頭,松了一口氣。 去歲九月的事,到現在都多久了,他們等了這么些天,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 大理寺人雖然多,但是幾乎每一個案子,都是懸案疑案,查起來費盡也是正常的。 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同姜硯之審案子那般快。 姚姨母家在京城中也有宅院,把這事兒說了之后,便立馬告辭回家去了,他們剛剛上京,還有一大堆人事要打點,畢竟對方宋家也不是好惹的角色。 …… 翌日一大早兒,姜硯之照舊上朝之前,先來武國公府的練武場上看閔惟秀,“惟秀,本大王上朝去啦。嘿嘿,據說昨夜蘇中丞遞了個折子,那孫遠航被罷了官,慘得很呢!” 閔惟秀將狼牙棒擱在了兵器架子上,“你最近在大理寺審的什么案子?” 姜硯之一聽到案子,眼睛一亮,“有一個揚州來的案中案,表面上是紈绔子弟殺人案,實際上,內里有大文章!” “兇手可是叫周現光?”閔惟秀問道。 姜硯之驚訝的看了閔惟秀一眼,“昨日阿爹才讓我審這個案子,怎么你今日就知道了,高小娘子告訴你的?” 這下子輪到閔惟秀驚訝了,“這種事官家都管?” 姜硯之點了點頭,“淮南東路不光是賦稅重地,還有鹽政,最討嫌的是,這朝中坐著的官員,有好些都是出自淮南東路的,他們仗著是同鄉,都互幫互扯的?!?/br> “你既然知道周現光,那就知曉,這案子讓淮南東路軍政打得不可開交,兇手家中是掌握兵權的,苦主家是轉運使,管著賦稅經濟的。我阿爹的胳膊同錢袋子不和,他暗地里著急,又因為這明面上的案子,說起來有些不光彩,讓人注意到了,拔出蘿卜帶出泥,讓人下不了決心吶?!?/br> “可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周現光的母親,竟然是個厲害角色,直接求到太后跟前去了。阿爹便命令我,盡快的將這個案子了結了。惟秀你還沒有說,你是如何知曉這事兒的?” “那周現光的母親,昨日也來我們府上,尋我阿娘了?!?/br> 想來那姚姨母昨兒個雖然當時點了頭,但到底覺得她年輕承不了事兒,還是進宮搬大佛去了。只不過她不是鹽商之女么?竟然有這么大能耐,不光是同公主相熟,連常年禮佛輕易不開口的太后都求得動…… 姜硯之并沒有在意,點了點頭,“即便阿爹不說,我也想著在大婚之前,將大理寺的陳年舊案,盡快的了解了。這樣才能夠騰出手來,修《太平廣記》?!?/br> 閔惟秀點了點頭,“嗯,如果需要我幫忙,就叫我便是?!?/br> 姜硯之遞給閔惟秀一個嫩嫩的蓮蓬,“可甜了,還帶著晨露。眼前就有事需要你幫忙,你同岳父岳母說上一聲,這案子我阿爹催得緊,我怕是不能來送四姐出嫁了?!?/br> 閔惟秀暗自在心中翻了個白眼兒,你說得那么誠懇,好似人家蠻想要你來似的! 這么快,你便忘記當初我們兩個人蹲在樹上看人大婚的血淚史了嗎? 她甚至有些懷疑,她阿娘招了那姚姨母來,分明就是故意支走她和姜硯之的吧! 第三百八十九章 江南殺人案(二) 大理寺。 看著厚厚卷宗堆里翻滾著的姜硯之,閔惟秀覺得近朱者赤,她大約同姜硯之在一起久了,都變得聰明了幾分。 今兒個一大早,她去給閔姒添了妝,又代替姜硯之送上了賀禮,并且言辭懇切的表達了他不能來的歉意。 結果呢?臨安長公主給她塞了一籃子吃食,便讓阿福將她送到了大理寺。 還美其名曰,姜硯之這么快就審理周現光的案子,是給她這個做岳母的臉面,閔惟秀應該去給他送點溫暖才對! 阿娘,你的心思早就被我看穿了! 閔惟秀咬了一口餅子,拿起桌案上的卷宗看了看,姜硯之馬上就要提審周現光了。 一會兒在公堂之上,她就不能再吃東西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 姜硯之高坐在上,啪的一聲拍了一下驚堂木。 閔惟秀看了看堂內,好大的陣仗,簡直猶如兩軍對壘。 一邊是宋家的人,另外一邊乃是周家的人,雙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若不是怕治一個咆哮公堂的罪,現在就能夠擼起袖子打起來。 “帶犯人周現光?!?/br>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囚服,雙眼發烏的男子便被人帶著上了。他生得唇紅齒白的,同他母親姚氏有八分相似,一看就是親生的。 “周現光,可是你殺了小宋夫人,當日究竟是何情形,你再說上一遍?!?/br> 那周現光看到姚氏激動不已,想要掙扎著撲過去,卻被姚氏制止了。 周現光擦了擦眼淚,說道,“三大王,我當真沒有殺人啊。我平日里愛斗蛐蛐,那日我在前院書房里寫文章,等著老師了了公務,便來指點。因為寫完了,老師來沒有來,便把蛐蛐拿出來逗弄一番?!?/br> “豈料那只不敗戰神一個不留神溜走了,我跟著追,追著追著就到了內宅,等我抓住蛐蛐,正喜出望外的時候,卻被賀提刑按著頭給抓起來了,非說我殺了師母?!?/br> “我一抬頭,瞧見那光景,簡直是魂飛魄散。三大王,我當真是沒有殺人啊,我也不知道師母怎么就死了,可是他們都不相信我。還有那玉佩,那玉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喝酒,許是哪一日,被人給擼了去?!?/br> 周現光說著,眼神有些游離。 知子莫若母,姚氏說得沒有錯,這周現光的確是斗雞走狗,花天酒地不是個玩意兒!同從前的閔惟思有得一拼。 姜硯之搖了搖頭,“事到如今,你還在撒謊?卷宗里說,當時你被抓住的時候,正趴在床底下,身上并無蛐蛐籠子。你說你的文章寫完了,但是桌案上分明只有白紙一張……” 周現光一愣,“這不可能??!我真的寫完了,就放在桌子上,怕被風吹走了,還特意用鎮紙壓著的。當時不敗戰神跑到床底下去了,我進去抓來著,蛐蛐籠子就留在床底下了?!?/br> 姜硯之指了指桌上的筆墨紙硯,“如此,你便把那日寫的文章默寫下來吧!” 周現光著急上火,用手拿起筆,剛寫了一個字,姜硯之便讓路丙將筆墨紙硯收了起來,“你不是左撇子?!?/br> 周現光更是一頭霧水。 “周現光,這是你最后一次機會了。本官再問你最后一次,你同那小宋夫人可有牽連,那玉佩到底是不是你送給她的?別拿什么蛐蛐之類的忽悠人。床榻之上,躺著一個人,你便是尋蛐蛐,也不可能隨意亂闖后院?!?/br> “為什么沒有小廝攔住你?小宋夫人身邊為何沒有仆婦?床底下,也并無蛐蛐籠子。本大王已經問過了,你那玉佩,晨起奶嬤嬤給你穿衣衫的時候,都掛在你的脖子上,怎么可能是喝酒被人擼走了?!?/br> “你再不說實話,大羅金仙都救不了你!” 周現光有些遲疑,正在這個時候,姚氏實在是忍不住了,沖了過去,對著周現光就是一個大耳刮子,“你這個殺千刀的討債鬼,阿爹阿娘就只有你這么一個兒子,你若是不說實話,那我那我就一頭撞死了去……” 周現光偷偷的看了宋轉運使一眼,咬了咬嘴唇,“小宋夫人同我沒有私情,但是同旁人……” 閔惟秀一聽,同情的看了那宋轉運使一眼,這簡直是一道綠光,直接打在了頭上,承托得跟你個青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