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
姜硯之嘆了口氣,拉著閔惟秀往里頭一擠,擠了進來,跟著進來的,還有那蔡夫人以及看熱鬧的葉槿。 白老倌兒到底沒有說什么,把門給拴上了,外頭看熱鬧的人見此情形,都紛紛離去了,一直到外頭沒有了動靜,白老倌兒才對那啞女說道,“去泡茶來吧,上門便是客?!?/br> 啞女一直低著頭,此刻聽了話,抬起袖子來,擦了擦眼淚,咬著嘴唇便往里屋里走去。 閔惟秀看了看她,又看向了白老倌兒,“阿伯下盤穩當,打鐵的姿勢看上去尋常,實則帶著一種蓄力使力的法門,關門之時,又耳聰明目,讓該進來的人,進來了,不該進的人,一個也沒有進??梢娛莻€練家子?!?/br> “敢問老伯是那少林掃地僧,還是乞丐堆里隱藏的高人?” 白老倌兒搖了搖頭,“我哪里是那等厲害人物?不過年輕之人,在那藏劍山莊做過幾年外門弟子,學得一些皮毛而已。自打得了這個閨女,便在小鎮住了下來,混口飯吃罷了?!?/br> 他說著,看向了蔡夫人,“你家小郎君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我們江湖中人,說話不含糊,也不喜歡什么彎彎繞繞的,我便直說了。都是天下父母心,我之前那么說,不過是想著保全小女的名聲?!?/br> “你家兒子已經死了,死了之后,人家怎么說,他都聽不到了,可是我閨女不同,她還活著,活人那可是會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幸虧我發現得早,阻止了她?!?/br> “誰都年輕過,那些個情情愛愛的,我不說,你們也都明白。如今逝者已逝,這事兒,就當沒有發生過罷?!?/br> 蔡夫人紅了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到底怎么回事?他們二人怎么會約好了……” 這個時候,啞女已經端了茶水過來,她輕輕的端起一盞,放到了蔡夫人跟前,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后又轉身回屋子里去了。 白老倌兒嘆了口氣,“你又何必問這個,都是一目了然的事,喝了茶,便走罷,日后莫要再來了?!?/br> 姜硯之想著,看了閔惟秀一眼,卻見她正站在打鐵爐子跟前,看得目不轉睛的。 “小五?!彼p輕的喚了一句。 白老倌兒一瞧,忙站起身,“爐子還熱著呢,小將軍別靠得太近,小心被燙傷了?!?/br> 白老倌兒的話音剛落,就看到一個狼牙棒朝著他的面門襲來,不光是他,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被閔惟秀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驚呆了。 這簡直是一言不合就發狂??! 蔡夫人嚇得大叫起來,“小將軍這是作何?” 那白老倌兒一個閃身,連口都沒有時間口,閔惟秀招招迅猛,那狼牙棒帶來的風帶著一股子腥氣,著實嚇人。 去了里屋的啞女立馬跑了出來,隨手抓起一只燒火棍,便想擋住閔惟秀,可才一招,那燒火棍子便被打了個粉碎。 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白老倌兒已經躺在地上,雙手抱頭,而閔惟秀手中的狼牙棒,只差一分一豪,便要打在他的臉上。 “放開我阿爹!”啞女說道。 姜硯之一愣,“你不是啞巴?你說話的聲音……” 姜硯之的臉色難看起來。 一旁的葉槿拍了拍胸口,“小將軍好生威猛。難怪這小娘子要裝啞巴,她分明就是遼國的jian細,這一張口,就露餡兒了??!只是,小將軍是如何發現,這白老倌兒有問題的呢?” 閔惟秀看向了姜硯之,“你還記得打鐵花的案子么?里頭那個,在這里發現了?!?/br> 姜硯之一聽,忙跑到打鐵爐子那兒一瞧,旁人看起來不過是奇形怪狀的鐵疙瘩,但是他同閔惟秀可不光是見過了那武器的圖紙,在上交之后,開封府的火器作坊,還連夜趕制出了一批,讓這次出征的大軍帶著。 這東西,大陳的許多將士都沒有見過,也就是他們二人沾了父輩的光,才得以一見。 那東西,只有開封府的人有,在在陳遼邊界的一個小小的鐵匠鋪子里,怎么會有? 這白老倌兒分明就有問題! 啞女見已經露餡了,索性喊道,“放開我阿爹。我是遼人,家中窮苦,我親生父親要將我賣了換糧食吃,是我阿爹將我買了回來。我的漢話說得不好,一旦打仗了說不清,才讓我裝啞巴?!?/br> “但是我也就是一個普通遼國百姓,你們大陳的軍隊總不能連平民都殺吧?” 姜硯之指了指鐵爐子旁奇怪的鐵疙瘩,“那這個呢?” 啞女搖了搖頭,“不久前有一個客人來定做的,我們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閔惟秀搖了搖頭,“你不要撒謊了!你是遼國普通的百姓?那你如何有功夫在身?別說是白老倌兒教你的。不是本將軍自夸,若不是有那十年功底的,在本將軍手底下走不過半招!更別提,用一個燒火棍子能接我狼牙棒了,若不是那燒火棍子是木頭做的太易碎,就要被你擋一下了?!?/br> “你的功夫,不比白老倌兒低!” 啞女臉色一變,就要奪門而出。 閔惟秀從腰間抽出馬鞭,猛的一甩,就纏住了那啞女的喉嚨,將她拽了回來。 姜硯之瞧著,覺得脖子疼! 以前他也見過惟秀出手,但都是嚇唬嚇唬聲,今日一瞧,我滴個乖乖,日后他若是有半分不乖!那惟秀還不像是套馬一樣,將他套回來,一通捶成rou餅子! 難怪武國公囂張跋扈,但是官家從來都是好言相勸,不敢直接罵他! 換做是他,他也不敢啊,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被捶成rou餅了,算個什么事兒? 站在門口的葉槿見了,忙取了繩子,將二人都捆了起來,才捆了一半,就驚慌失措起來,“我聽人說,這些做jian細的,都是帶著毒的,一旦暴露了,就毒死自己,竟然是真的,這二人全都服毒自殺了?!?/br> 閔惟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看得他直發毛。 一旁的蔡夫人已經是兩腿發軟了,早知道那兒子剛生出她就直接把他扔到恭桶里淹死了,這廝同人私定終身便罷了,他竟然同一遼國細作定情了啊…… 蒼天??!她這是有八張嘴都說不清了??! 她想著,看向了閔惟秀同姜硯之,這兩個都是狠人啊,才眨眼的功夫,地上就躺了兩個了。 閔惟秀走了過去,探了探二人的脈搏,對著姜硯之搖了搖頭,兩人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三百二十章 風云莫測 邊城的北風呼呼的吹著,姜硯之同閔惟秀從鐵匠鋪子里出來的時候,在門口看熱鬧的人,早就散去了。 來來往往的人,吆喝著生意,怎么也想不到,就這么一瞬間的功夫,這一戶人,已經死絕了。 姜硯之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這次北伐原本朝廷極有信心,準備了很長的時間,又有神兵利器相助。 現在看來,這神兵助的是誰的陣還難說呢! “大官人小將軍,這小鎮我熟得很,不若我請二位去那醉仙樓暢飲一杯?雖然比不得東京的七十二正店,但那酒味道凌冽,極其適合這北地。相逢就是緣分,日后有什么用得上葉某的,盡管直言?!?/br> “葉某往來兩國,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門路的?!比~槿說著,對著姜硯之同閔惟秀拱了拱手。 姜硯之搖了搖頭,“我等公務在身,改日再請葉兄飲酒”,他說著,看了一眼路丙,路丙垂了垂眸,上前一步,“主人,馬已經備好了,咱們該啟程了?!?/br> 葉槿還要多言,這時候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走了過來,湊到他的耳邊嘀嘀咕咕了幾句,葉槿挑了挑眉,笑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今日小人大開眼界,這里有一塊好皮子,在這北地不值當什么,燕云十六州里處處皆是。我瞧小將軍穿得單薄,便送給小將軍了,還望不要推遲?!?/br> 閔惟秀一聽,頓時惱了,這廝之前就盯著她的腰看,如今又說這些包涵韻味的話,簡直是活膩了! “在我們長安城,也就只有大內那些腎虛的公公們,才需要穿得跟頭熊似的,葉兄弟還是自己個留著用吧?!?/br> 她說著,拽了拽姜硯之的袖子,將他拽走了。 葉槿見她無理,也不惱怒,一直笑意吟吟的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直到人不見了,這才收了笑容。 那小廝耐心的等待他變了臉,才牽了馬車上來,等那葉槿上了車,方才說道,“大王,我們的人瞧得真真的,東京城里的大魚偷跑出來了?!?/br> 葉槿笑了笑,“原本我想著這三大王不錯,畢竟是武國公的女婿,他護犢子得緊,竟然拍親女兒一路護著,那武國公之女好生英勇,當是我草原兒女,可惜投錯了胎,生到了軟腳蝦的大陳里?!?/br> 葉槿說著,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嘲諷的笑了笑,然后又開口說道。 “天佑我朝,這一次定然除掉兩個心腹大患。姓白的沒有用,姓茍的你去敲打一番?!?/br> “我們可不是大陳,從來都不養那沒用的廢物?!?/br> 小廝行了個奇怪的禮節,“大王說得是,小的這就去辦?!?/br> 他說著,一個翻身下了馬車,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葉槿坐在馬車里,看了看原本要送給閔惟秀的那塊皮子,將它隨意的甩在了一旁,朗聲道,“走快些,甩開后頭的那些蒼蠅?!?/br> 馬車夫一聲不吭的加快了速度,七彎八拐的走進了小巷子中,不一會兒便消失不見了。 …… 閔惟秀懷揣著之前在那鐵匠鋪里搜刮而來的火器殘件,心中沉甸甸的,“三大王,我瞧那葉槿不像是什么好人……今兒這案子有些古怪。這契丹人的jian細,也不可能遍地走吧,怎么就恰好讓我們給碰上了呢?” “還出現了之前的火器圖紙,我這心中,慌亂得很,總覺得這不過是開始?!?/br> 姜硯之揉了揉閔惟秀的腦袋,只不過她如今戴著頭盔,只摸到了冰冷冷的盔甲。 “你莫要生氣,這葉槿是有幾分怪異,我擔心他是一個圈套,才不想你同他多有接觸,讓路丙跟上去看情形了。這邊關咱們也是第一次來,風土人情什么的,一概不知道,指不定北地人多豪爽呢?” “那兩個人服毒,的確是沒有葉槿什么事,他過去捆人的時候,我瞧見那二人早就已經服毒自盡了?!?/br> 閔惟秀指了指不遠處的人影,“你說你派路丙去跟蹤他了?那是什么鬼?” 姜硯之一回頭,抽了抽嘴角,你丫的就不能夠給本大王掙點臉么? 這才多久啊,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啊,你就被人給甩了!實在是…… 他還沒有來得及在惟秀面前顯示自己的面面俱到,英明神武呢! 路丙努力的擺著一張正直的臉,兩眼十分的無辜,若是人能夠隨便的換眼珠子,他一定立馬換上一雙小鹿可憐巴巴的眼。 “大王,這里的路不熟悉,我跟丟了。那姓葉的十分著急,想來出了什么急事?!?/br> 閔惟秀鄙視的看了他一眼,這還用你說?就用本將軍核桃大小的腦仁子,那也看得出來??! 三人一路無話,身后跟著的姜硯之的侍衛隊們,也都不敢吭聲,倒是有了幾分急行軍的模樣。 閔惟秀不由得開始懷念起遠在開封府的安喜來,安喜辦事情,就從來沒有辦失誤過。 姜硯之果然是個不受寵的,看看路丙這辦事能力! 路丙一路咳到了大軍營地,實在是羞愧難當,姜硯之甚少讓他辦這么重要的差事。 當然,主要原因是因為以前三大王身邊最重要的差事便是表演死者是如何被殺死的……其次便是幫人找牛。 他以為自己是英雄沒有用武之地,現在想來,算了,以后別提英雄這兩個字了。 …… 閔惟秀翻身下了馬,推了推還在四處張望的姜硯之,“走了,哪里人多,我阿爹就在哪里,多半又同人比劃呢!”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武國公震耳欲聾吼聲,“不愧是阿爹的乖女兒,我的小惟秀,就是懂阿爹!快些來快些來,同成家的兒郎們比劃一下,我說虎父無犬女,老成偏生不信,你快些來,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閔惟秀有些汗顏,阿爹啊,雖然我如今是掩耳盜鈴,但是到底也對外說是你徒兒,叫姜小五??!你怎么一眨眼就說漏了嘴??! 武國公見她面色古怪,摸了摸頭,“有啥好裝的,就是聽了姓呂的那個老王八羔子的,說什么帶你一個女兒家去打仗,要被那些老頑固參,非要我遮遮藏藏的,搞了半天,我兒還一個遼狗都沒有殺呢!那參你的折子就能把官家的桌案給淹了?!?/br> “既然如此,還裝個毛球!愛咋咋地,等老子回了汴京,一個個揍死他們,一個個吃飽了撐著沒事的干的,還以為唾沫星子能變成江河湖海,讓燕云十六州自己個游回來呢!” 周圍的武將們都起哄起來,閔惟秀抽了抽嘴角,她就說嘛,她阿爹想來都是直來直往的,干嘛給她整出一個什么姜小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