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姜硯之嘆了口氣,將雙手墊在了自己的腦后,“你永遠叫不醒,裝睡的人。沒事,高達欠我們人情,一會兒人送去他那兒了,我們偷偷的去查?!?/br> 第二百七十一章 高銀芳你快回來 裝睡的人? 姜硯之說的那個人是太子吧?畢竟東宮私密之事,又有幾個人能夠知曉呢? 可是太子為什么要袒護東陽郡王?姜硯之也是同他一道兒長大的,如今還記在蔡淑妃名下呢,兩人間的感情,卻遠不如太子同東陽郡王。 閔惟秀咬了一口剛買的丸子,突然一道靈光閃過,“你大兄同東陽郡王該不會有什么吧?契兄弟之類的?!?/br> 站在一旁的姜硯之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怎么可能,我大兄還在景雀橋月老廟,抱著劉鸞啃呢,滿開封府的人都知道!” 閔惟秀鄙視的看了他一眼,少年!你怎么這么單純! 古往今來,那些找契兄弟的人,不全都成親生子了么? 閔惟秀覺得,自己腦海中的這一扇大門,一旦打開了,就怎么都關不上了,那思緒,跟決堤了一般洶涌而出!要不得要不得! 她想著,又狠狠的咬了一口團子,“差不多了么?便是我也吃不下了?!?/br> 姜硯之低頭看了自己的肚子,松了口氣,要是再陪閔惟秀吃下去,他保證有腰了,因為腰都要撐到突出了! 兩人馬車也不坐,在街上晃蕩著消食,不一會兒就看到站在大獄門口猶如門神的高達。 “高將軍,那個章坪山……” 高達冷冷的看了二人一眼,“很慢。沒死?!?/br> 什么?閔惟秀等了一會兒,見沒有人來解釋到底是啥意思,恨不得仰天長嘯,高銀芳你快回來! 她仔細想了想,大約是在說,你們怎么來得這么慢,老子在寒風中都抖了很久了。章坪山還沒有被老子弄死! 姜硯之笑了笑,“高將軍,可否讓我們見下章坪山,我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問?!?/br> 高達搖了搖頭,看著閔惟秀,“等。沐浴?!?/br> 你們等一等,章坪山在沐浴更衣呢! 閔惟秀頓時糊涂了,章坪山不是來受審的么?你們到底對他做了什么齷齪事,他要去沐浴更衣!竟然連一個老大叔都下得了口,你們簡直是禽獸??! 等了好一會兒,里頭跑出了一個小兵來,高達這才點了點頭,拍了拍姜硯之的肩膀。 兩人一進大獄,章坪山已經在最顯眼的地方等著了,不過是一個時辰未見,閔惟秀瞧著他,總覺得他已經同之前大不相同了。 不等閔惟秀同姜硯之開口問,章坪山已經像是被人開啟了機關術一般,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我叫章坪山,鐵蛋我兄弟,一起打鐵花,還要做火器。心得我爹出,圖紙靠鐵蛋,火球與蒺藜,都是好玩意……” 閔惟秀有些汗顏,難不成進了高達的大獄,說話的節奏都要變成跟他一樣? 她想著,將那團子的簽往章坪山的面前一擲,竹簽立馬跟上墳的香一樣,插進了地板里,穩穩當當的。 “能好好說清楚么?” 章坪山停滯了一下,又接著面無表情的說道,“一開始,是鐵蛋給我打下手做火器,但是我在這一行上,跟我阿爹一樣沒有天賦,動不動就炸開了花??墒氰F蛋卻心靈手巧,不久之后,他便做出了這兩樣火器?!?/br> “我心中嫉恨,若是把這個獻給朝廷,就再也不用打鐵花了,指不定還能撈個官當當??墒俏覍﹁F蛋下不了手,就算搶過來了,我一個平頭百姓,又如何能夠見到官家獻圖紙?怕是還沒有近身,就被侍衛給砍死了?!?/br> “這時候,來了一個小衙內,他說自己名字叫趙離,是高達高將軍的內侄,在開封府中頗有門路。他說只要我幫他做一件小事,就能夠保證我全家都榮華富貴?!?/br> 趙離?閔惟秀同姜硯之對視了一眼。 “一開始,我以為他是糊弄人的??墒菦]有過多久,事情的發展全都如同趙離所言,太子同太子妃來尋我們給官家表演打鐵花!我想他就算不是高達高將軍的親戚,那也必定是在開封府有門路的人?!?/br> “我全都是按照趙離的吩咐去做的。來到開封之后,鐵蛋經過這些日子,發覺了火器的重要,對圖紙看得越發的緊。我問他是不是想在上元節獻給官家,好飛黃騰達。他卻說不是的,他說自己只想做一個匠人,沉下心來研究震天雷,不想做官。簡直是虛偽至極!” “太子妃拿了他的頂針,給了他一貫錢,他便覺得太子妃是一個好人了。王家兄弟也是趙離安排的……他們先撞后殺,從鐵蛋的手中搶走了火器的圖紙。我抄了一份,給了趙離,然后按照他吩咐的,將原來的那一份,放到了小樓里,等著太子妃入圈套?!?/br> “鐵蛋還有王家兄弟的死,你們都知道,我就不說了。趙離說,他們死了之后,就沒有人知道圖紙不是我畫的了。趙離還說,三大王有點小聰明,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我先承認罪行,再進宮翻供指認太子?!?/br> “因為火器圖紙事關重大,不管如何,官家都不會殺我的,最多也不過是入軍戶,直接扔我去火器作坊為朝廷效力。再把我爹同鐵蛋關于震天雷的想法慢慢拿出來,不說當什么作大將,小官是跑不了的?!?/br> “而我家中,趙離也給了足夠多的金銀,夠他們活上好幾輩子了?!?/br> 章坪山說著,突然之間抱住了閔惟秀的大腿,“閔五娘子,我知道你武藝高強,你快殺了我啊,你快殺了我??!我一點都不想活了,高將軍他簡直是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他要吃我的rou,喝我的血……” 姜硯之大驚,他奶奶,我都沒有抱惟秀的大腿呢!何時輪到你了! 閔惟秀卻是松了一口氣,“所以,遼人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對不對?” 章坪山還哭得不能自已,突然之間,從門口傳來了一聲咳嗽聲。 章坪山又像是開啟了機關術一般,快速的松開了閔惟秀的腳,尋了一個墻角,蹲了下去,雙手抱頭,一言不發了。 不光是他,閔惟秀環顧了一下四周,但凡是有人的監牢里,所有的人都同章坪山表現一樣,一個一個的,縮在角落里,抱著頭,整整齊齊的。 這畫面,看著當真讓人不寒而栗。 高達到底對他們做了什么,他們才會因為一聲咳嗽變成這樣。 姜硯之也臉色不好,拉著閔惟秀就出去了。 章坪山顯然什么都不會說了,趙離的手上還有一份火器圖紙,他有沒有喪心病狂的送給遼人,又有誰知道呢? 好好的一個制作火器的高手鐵蛋,就這么悄無聲息的死掉了。 震天雷問世,不知道又要推遲多少年。 閔惟秀深吸了一口氣,跟著姜硯之走了出去,外頭一陣歡聲笑語的,雖然已經時辰不早了,但是大街小巷還是有許多挑燈夜游的人。 一門之隔,卻是兩個世界。 第二百七十二章 兄弟 守門的士兵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三個人有些發怵,黑白無常本來就走到哪里就死了哪里了,若是在傳染了他們高將軍的狠辣,那日后開封府還不變成地獄? 現在辭官還來得及么? 似然不過是芝麻綠豆官,但是守門人還是覺得,自己大大小小也是個官老爺了。 “恬恬?!备邔④娒鏌o表情的說道。 閔惟秀擺了擺手,“不客氣不客氣?!?/br> “不是?!?/br> 閔惟秀點了點頭,拉著姜硯之就告辭了。 姜硯之一頭霧水,“高將軍剛剛說高恬恬什么事?” 閔惟秀搖了搖頭,“我哪里知道?!?/br> 你不知道你點頭?姜硯之看了過來。 閔惟秀不甘示弱的看了回去?高銀芳不在,莫非我們要在寒風中猜一夜? 姜硯之想想也是,甩手不管了,如今真的是已經很晚了,雖然這一年發生了許多事,好像人一下子就長大了,多了許多煩惱,但是因為身邊站著惟秀,他便覺得什么都值當了。 “我送你回府去?!苯幹嗣h惟秀的腦袋。 閔惟秀點了點頭,“我還要去告訴我阿爹,關于火器的事,要是能夠用上,那就太好了?!?/br> 姜硯之在武國公府門口站了許久,直到閔惟秀的身影全都看不見了,才對路丙說道,“咱們去東宮?!?/br> 路丙有些遲疑,“大王,夜深了,殿下怕是已經歇息了,要不明日……” 姜硯之搖了搖頭,“他睡不著?!?/br> 東宮之中,一片燈火通明。 太子還穿著看燈時的衣衫,一個人坐在屋子里,飲著酒,跳躍的燈火將他的影子打在了墻上,有些恍惚。 姜硯之一手提著一個酒葫蘆,也不通報,直接尋了一個蒲團,坐了下來。 他搖了搖葫蘆,撥開蓋子,給太子滿上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說起來,我們兄弟還沒有痛痛快快的一起喝過酒。你都只同東陽喝,真叫人嫉妒?!?/br> 太子苦笑著抬起了頭,他已經有些醉了,他伸出手來,僵硬了一下,還是落了下去,揉了揉姜硯之的腦袋,“你太小。以前還是個豆丁,現在都定親了?!?/br> 姜硯之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有些火辣辣的燒得慌。 “大兄,東陽他……” 太子打斷了姜硯之的話,“是我欠他的,我虧欠于他。他恨我也好,不恨我也好,都是應該的?!?/br> 姜硯之不明白。 太子看見他的模樣,“都說了,你太小?!?/br> 太子端起酒盞,又喝了一大口,“在我小時候,也經常來這宮里頭玩,那時候,天下還不姓姜。我是阿訓的伴讀,阿訓生得白白胖胖的,說起來,你同他倒是有幾分像。他聰慧至極,文武雙全,遠勝于我?!?/br> “那時候我經常在想,等阿訓長大了,他像他阿爹一樣當皇帝,我就像我阿爹一樣,給他做輔臣。你那時候尚未出生,自然沒有見過阿訓。他是柴皇帝的兒子,說起來是你的親表兄?!?/br> “后來阿爹做了皇帝,阿訓變成了鄭王,我很不服氣,同阿爹大吵了一架。為什么呢?天下明明就是阿訓的,他阿爹是皇帝,死了之后,自然是由他來繼承??墒恰忝靼啄欠N心情么?我同阿訓的地位立馬就顛倒了?!?/br> “我羞于見他。明明他是君,我是臣,可是現在我變成了皇子。我有一種像是偷走了阿訓人生的感覺。我為自己感到羞愧,我為阿爹感到羞愧。又因為同阿爹頂嘴,被他打了一頓,就病倒了?!?/br> “阿爹想要把阿訓遷往房州,過不幾日就要啟程。那時候皇后,也就是你阿娘,偷偷的帶了阿訓來看我。他那日穿著寶藍色的小衫,額間還墜著金玉,閃閃發光,他卻是華麗,越是顯露出我的丑惡?!?/br> “這些本來就是阿訓的東西,我們把最好的奪走了,還給他那么一丁點兒,還非要他穿著招搖過市,彰顯仁德。真讓人惡心到作嘔?!?/br> 姜硯之好奇的看著太子,他一直以為,同太子最要好的人,是東陽,沒有想到,竟然還有一個阿訓。 可是這些年,太子從來都沒有提過阿訓這個名字。 “阿訓他真的很聰明,他來瞧我,對我說:他說阿離,天下便是給我,我也守不住,我太小了。成王敗寇,時事如此,又有什么好唏噓的呢!你便是死了,也已成定局。他說,阿離你聽好了,我不怪你。他日你若是能替我家保下一條血脈,也不枉費你我二人相交一場了?!?/br> “明明失去了一切的是阿訓,我卻軟弱到還要他來安慰我?!碧诱f著,又喝了一杯酒,“我從出生起,就一直是這樣一個軟弱的人。小時候事事都聽阿訓的,長大了些,人人都說我庇護著東陽,其實都是東陽在支撐著我?!?/br> “我聽了阿訓的話,便開始聽話的吃藥,過了月余,終于好了起來。等我去皇后那里尋阿訓的時候,他們卻說,阿訓已經死了。哈哈,我去問阿爹,我問他阿訓為什么要死。阿爹說,他是病死的?!?/br> “生病的是我,阿訓卻病死了?!?/br> 太子給姜硯之斟了一杯酒,又給自己斟滿了,一飲而盡。 姜硯之瞧著燒得慌,忙給他夾了一些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