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你會這么說,說明了你對姜硯之有好感,但是還沒有到心悅的地步。若你當真喜歡上了一個人,那不用說,旁人都能夠看出來滿心滿眼的歡喜?!?/br> “那若是官家問起,阿娘便說我惟秀還小,想要再留在身邊幾年?!?/br> 臨安長公主說著,走了過去,摸了摸閔惟秀的腦袋。 閔惟秀將頭蹭了蹭,“阿娘,你先把四姐嫁出去吧。三姐已經出嫁了,該輪到她了,不然她jiejie該急眼了?!?/br> 臨安長公主笑了笑,神秘兮兮的說道:“已經在相看了呢,等確定了幾家之后,你陪阿娘一道兒去瞧瞧,回來給你四姐學學?!?/br> 閔惟秀放心的點了點頭,她阿娘眼光好,給幾個jiejie選的人家,都是沒有錯的,母女二人又黏糊著說了幾句話,閔惟秀便告辭回了小樓,她實在是太困了。 先前從開封府一路狂奔去尋姜硯之,尋到之后又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還打了一架,已經幾天幾夜沒有合眼了。 可等躺倒床上,她卻怎么都睡不著。 她承認,姜硯之對她說那些話的時候,她的手心里酸酸麻麻的,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是第一次有人對她說求娶之事,她絲毫沒有動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她若是嫁給了姜硯之,做了三皇子妃。 他日無法阻擋閔家的衰敗,那已經是姜家人的她,又如何能夠像上輩子那樣,替閔惟思去從軍,保住他的一條小命? 不是她沒有自信改變命運。 而是越涉及到自己在乎的東西,自己在乎的人,就越是小心翼翼的,萬一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不過是一兩年的光景罷了,若是平安渡過了,姜硯之還想娶她,她嫁便是。 若是他等不及另娶他人,那說明她這樣選擇,也并沒有什么好值得遺憾的。 更何況,若是知曉了是官家殺的他爹娘,那么她又如何能夠心安理得的嫁給姜硯之? 短相遇有情佳話,長相守相看兩厭。 閔惟秀怔了怔,說到底,就如同她阿娘說的,她待姜硯之,到底還沒有到那種心悅的地步罷了。 在她心中,姜硯之是遠遠比不上自己家人的。 閔惟秀理清楚了自己的想法,這才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 接下來的幾日,開封府中都風聲鶴唳的,不少人都悄悄的打探著風向,生怕天要大變。 一直過了整整一個月,京城才恢復了往日的繁華,如此,年節也在近了。 閔惟秀待在家中練武,其他時候就陪著蔡忘玩兒,或者是幫襯著臨安長公主,來準備閔惟學娶妻之事。 還有年關將至,備年貨送年禮的,也忙到不行。 這么一個月,閔惟秀也甚少去瞧姜硯之,只是偶爾會讓安喜送一些吃食過去。 這日,她正帶著蔡忘在那演武場上玩著雪兒,便聽到墻頭上一陣鳥叫聲,蔡忘一抬頭,高興的鼓起掌來。 閔惟秀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圓球騎在墻頭,正吹著口哨兒,好熟悉的畫面! 姜硯之揮了揮手,“這是哪家的小娘子,怎么生得如此好看!” 閔惟秀抓一個雪球,嘭的一下砸了過去,登徒子! 姜硯之嚇了一跳,連滾帶爬的順著路丙準備好的梯子爬了下來,“惟秀惟秀,這個就是你二哥的兒子嗎?生得一點都不像他嘛!” 蔡忘好奇的探出腦袋看了看他,“球!球!” 姜硯之尷尬的笑了笑,什么球!這小娃子不虧是閔惟思的兒子,咋這么壞呢! “你喜歡球??!”姜硯之說著,左看右看了一下,將腰間掛著的銀香球取了下來,給了蔡忘,“給你玩兒?!?/br> 雖然是個壞小子,但也是閔惟秀的大侄兒啊,得討好著! 蔡忘果然喜歡,拿著銀球舉了舉,姜硯之眼睛一亮,立馬蹬鼻子上臉了,“哎呀,你怎么這么喜歡我,都伸手要我抱了??!” 他說著,順勢就把蔡忘抱了起來,蔡忘癟著嘴,看了閔惟秀一眼,見她不反對,這才開開心心的玩起球來。 閔惟秀無語的瞪了姜硯之一眼,“你的傷好徹底了?就翻墻?” 姜硯之高興的笑了笑,“當然好了,老喝惟秀給我燉的湯,自然很快就好了?!?/br> “我可不會燉,都是廚娘燉的?!?/br> 姜硯之不以為意,“是你讓她燉的,那就是你燉的。嘿嘿嘿,惟秀,告訴你一個好事情,我打今兒個起,就要去大理寺任職了,可以光明正大的辦漆氏那個案子啦!” 姜硯之說著,悄悄的看了一眼閔惟秀,聲音陡然變得可憐巴巴的起來,“上次你阿娘不是不同意咱們這么早就說親么?我阿爹見我實在是太慘了,所以腦袋一抽,就讓我又留下來了?!?/br> “可能想著,與其讓我在開封府禍害權貴,不如讓我去大理寺洗冤,哈哈!” 閔惟秀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接什么話好。 姜硯之緊了緊手,拍了拍閔惟秀的肩膀,“惟秀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你阿娘不同意,那肯定是因為我還做得不夠好,等我做到最好了,你阿娘肯定會同意的!惟秀惟秀,你千萬不要嫁給別人吶!” 閔惟秀越發的覺得愧疚了。 “你不是個悶得住的人,不若同我一道兒去大理寺審案吧。你看啊,這事兒還牽扯到呂相公的侄兒呢,你若是一道兒去了,也好提醒提醒他們不是。到底是你家姻親呢!” “我一個小娘子,去不合適吧?” 姜硯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嘿嘿嘿,現在大理寺整個斷行司都歸我管了,我說你去得,你就能去得。再說了,開封府現在誰不知道,咱們是黑白無常??!你見過黑白無常分開抓死人的么?” “若是在一起,那只死一個,若是分開了,豈不是要死兩個!大家都能夠理解的吧!” 閔惟秀徹底無語了……你這是詭辯!可她怎么覺得有點道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漆氏殺夫案(一) 閔惟秀回小樓換了一身男裝,在馬車上飛速的過了一遍卷宗。 “惟秀你怎么看?”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揚州離我們太遠,沒有辦法去現場查看具體的情況,只能夠道聽途說的。還有那個漆氏,我們連見都沒有見過?!?/br> 姜硯之點了點頭,“揚州咱們現在去不了,但是漆氏已經押解進京了。咱們先去大理寺審她一審?!?/br> 閔惟秀第一眼瞧見漆氏的時候,頗有一些意外,給一個中人做填房娘子的女人,出身能有多好? 這漆氏,雖然生得只算清秀,卻氣質出塵,即便是穿著一身囚衣,也掩蓋不了周身的書卷氣。 “你讀過書?” 漆氏戴著手鐐腳鐐,一臉的鎮定,顯然她對于過堂已經見怪不怪的,可是她沒有想到,來了京城,被問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這樣的。 “妾身年幼之時,也是出自書香門第,不過后來家道中落……也就識得幾個大字,算不得讀過書?!?/br> 姜硯之聽得皺眉頭,“你幾歲家道中落的?” 漆氏更加糊涂了,“就是我殺了我夫君。這些同我殺人有何關系?” 姜硯之拍了一下驚堂木,“我問什么,你回答什么。有沒有關系,本官說了算?!?/br> 閔惟秀瞧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強忍住了笑意,這官威,是跟話本子里學的吧? 漆氏這下子不敢多問了,低著頭繼續說道:“妾身十歲之時,家道中落,靠給人刺繡為……” 不等她說完,姜硯之又說道:“漆氏,你這是在撒謊。首先,本官瞧你已經年近四十,就算你十歲之前跟夫子學說官話,過了二十多年,不可能沒有一點南地口音。還有你自己看看自己的手?!?/br> “你應該撫琴至少二十年以上。你說你給人刺繡為生?你再看看你的手,十分的粗糙,上頭滿是傷痕,應該是常年駕馬車所致,這么粗糙的手,是不能繡花的,因為一繡花,就會掛絲?!?/br> “你的身份籍貫都是假的對不對?你根本就不是揚州人士,說吧,你到底是誰?” 漆氏手足無措,被姜硯之噼里啪啦的一堆話,砸了個暈頭轉向。 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說道:“官人清明,妾身原本住在京都城郊,家父乃是讀書人,屢試不第便做了夫子,我阿娘擅長庶務,家有恒產??墒呛髞響饋y來了,妾身駕著馬車帶著細軟四處逃離?!?/br> “可不慎丟了路引,又沒有了戶籍,成了流民。您也知曉,這流民之苦……后來我輾轉到了揚州,遇到了李中人,他說有門路給我入籍成為良民,我這才嫁給他做了填房?!?/br> 姜硯之挑了挑眉,“你娘家在郊外哪個莊子,本官會派人查證。漆氏,按照你之前的供詞,你說你嫁給李中人一年,并未有孕,李中人于是懷疑你不能生子,因此在外頭尋花問柳,對不對?” 漆氏有些看了姜硯之一眼,遲疑的點了點頭。 姜硯之勾了勾嘴角,又問道:“那你以前,是否成親生子過?” 漆氏瞳孔一縮,搖了搖頭,“沒有,我沒有。我嫁給李中人一年,并未懷孕生子?!?/br> 姜硯之又一下拍了驚堂木,“漆氏,你為何滿嘴謊言!惟秀,你讓安喜給她驗看一番,看她肚子上是否有懷孕生子之后產生的花紋?!?/br> “本官一雙眼睛,看過多少骨頭。但凡是生過孩子的人,她的骨頭會被撐開,因此與出了閣的小娘子大為不同。本官一瞧你,就至少生過一個孩子?!?/br> 漆氏還欲多言,就被人帶了下去,安喜見閔惟秀點頭,趕忙跟著過去驗看了。 姜硯之抬了抬下巴,看了閔惟秀一眼,“惟秀,你看本大王是不是英姿颯爽,聰明絕頂,打得漆氏落荒而逃……” 閔惟秀把身子縮了縮,艱難的說道:“你看人,都是透過rou,看到人骨頭?” 天哪!姜硯之眼中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樣的??! 嘿,這個骨頭人天生骨骼清奇,長得跟狼牙棒似的,是惟秀沒有錯! 嘿,這個骨頭人又高又大,手還斷過,腿也有傷,是個武將,八成是武國公…… 嘿,這個骨頭后背還背著一個鬼…… 難怪姜硯之不像其他大陳男兒一樣愛細腰,他看人看的都是骨,管你rou多不多! 姜硯之見閔惟秀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知道她相差了,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我哪里有那個本事,我就是詐詐她,這不為了讓安喜去驗看一下么?” 他想了想,認真的補充道:“就算是看到人骨頭,那惟秀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骨頭!” 站在下面拿著殺威棒給三大王充場面的眾侍衛,覺得自己已經撐得腮幫子疼了! …… “咱們不是幫漆氏洗冤么?怎么你把她打得落花流水了……”閔惟秀趕緊轉移話題。 三大王,你的贊美,我一個人實在是承受不來! 姜硯之嘆了口氣,“我一瞧見她,就知道她一定心中苦著呢。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沒有經過事的,在蜜罐子里長大的,眼睛都清澈得小鹿似的?!?/br> “這個漆氏眼睛里全是滄桑,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彼f著,看向了侍衛們,想要挑出幾個來,給閔惟秀分析分析。 可一轉眼,簡直氣炸了,這群人竟然一個個的都把眼睛給閉上了! “你們!” 路丙苦笑的站了出來,“三大王,咱們平日里已經被你分析得底褲都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