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既然在我們家被挖出來了,也算是同我們家有緣分,給他在城郊尋一處風水寶地,入土為安吧?!?/br> “老夫人此言就不對了,在這開封府的地界,只要死了人,那就是我姜硯之的事,怎么可以隨隨便便的就埋了呢?怎么著,那也得過一過開封府的眼才對?!?/br> 屋子里的人聞言都看了過來,老夫人先是一愣,隨即皺了皺眉頭,深深的看了姜硯之身旁的閔惟秀一眼。 閔惟秀毫不在乎,對著老夫人同臨安長公主行了禮,“祖母,阿娘?!?/br> 臨安長公主對著閔惟秀招了招手,“我的兒,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太子委實可氣,阿娘同哥哥們都沒有去,偏生你要自己個去,可是被欺負了?你說被誰欺負了,阿娘替你打上門去?!?/br> 閔惟秀的嘴角抽了抽,她可算明白自己個上輩子怎么不知天高地厚,作天作地了,都是被慣得。 阿爹,阿娘,哥哥都是一言不合就打上門去…… 姜硯之腆著臉,對著臨安長公主行了禮,“姑母?!?/br> 老夫人見張仵作已經蹲在地上,翻來覆去的檢查地上的骸骨了,皺了皺眉頭,“三大王,這未免有些不合適了吧。這是我們閔府的事情,沒有見過死了一個下人,還需要過開封府的?!?/br> 姜硯之一挑眉,笑道:“哦,老夫人知道這骨頭是誰埋的,是埋的誰?不然怎么知道是你府上的下人呢?” 老夫人一梗,忙辯解道:“都成一堆白骨了,老身自是不知。我們武國公府仁善持家,下人都好好的登記在冊,沒有聽說誰沒有了的?!?/br> 姜硯之又笑了,“這么說來,這骨頭不是武國公府的人,既然是無名尸體,自然就歸我開封府管了?!?/br> 閔惟秀勾了勾嘴角,這姜硯之,倒不是真的蠢嘛。 她想著,仔細的觀察著屋子眾人的神情,閔老夫人看上去對這尸骨一無所知,也無半點懼色,頗有些奇怪,二夫人李氏一直在給老夫人捶腿,低頭看不出神色。 四夫人姚氏瞧著有些害怕,不敢直視剛挖出不久的骸骨。 張仵作粗略的驗看了一番,看了姜硯之一眼,“三大王,是您說,還是我說?!?/br> 姜硯之贊許的看了張仵作一眼,有眼力見,有前途??! 他咳了咳,仔細的蹲過去看向地上的骸骨,“死者身高七尺有余,骨骼纖細,生前應該并非是武夫。他的牙齒十分的整齊無缺,顯然是曾經受過良好的教養,有著貴族的生活習慣?!?/br> “死者骨骼隱隱發黑,應該是中毒而亡,距今大約十年左右,那會兒武國公府已經建立,因此絕非老夫人說的,戰亂年代的無名之輩。另外,諸位請看,在這枯骨的左腿處,有一截斷后愈合的痕跡?!?/br> 他說著,看了張仵作一眼。 張仵作心領神會,補充道:“這左腿的傷痕,乃是棍棒打擊所致,因為沒有得到良好的治療,死者身前應該略有腿疾,行得快時,會出現高低腳?!?/br> 屋子里一片鴉雀無聲。 第十八章 絕對不是親生的 臨安長公主像是沒有見過姜硯之似的,驚訝的問道:“從這么一具骨頭上,你就能夠看出這多東西來?” 姜硯之高抬了下巴,“姑母,不過一點雕蟲小技,不足掛齒,不足掛齒”,說著,還看了閔惟秀一眼。 閔惟秀簡直沒有眼看,不足掛齒,你把下巴抬那么高做什么? 而且你當真敢承認自己個是從骨頭看出來的,不是從鬼魂以及當初安喜說的話中,猜出來的么? 不虧是太子的親弟弟,一樣臉大得開封府都塞不下。 臨安長公主也有些好笑,回憶了一會兒,“十年前死的,咱們府上的,文弱,有腿疾……” “啊,長公主這么一說,老奴倒是想起一個人來,咱們府上的李管家不就是么?當年老公爺將他撿回來,說曾經也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識文斷字的,便讓他在府中做了管家?!?/br> “長公主當時隨著武國公出征,許是不清楚,但是老奴在府中帶著大郎,同那李管家打過好些交道。他可不是生得細rou白凈的,平日里走路都慢悠悠的,若是急了,那腳就微微有些顛?!?/br> 臨安長公主哦了一聲,“你這樣說,我想起來了。咱們府上那會兒,家丁全都是公爹手下的那些受了傷的兵,一個個生得五大三粗的,李管家在其中,就跟狼群混入了一只白羊似的……” 她說完,自覺失言,咳了咳。 閔惟秀樂開了花,不虧是親娘啊,就連身邊的嬤嬤都是親的!可不就是李管家! “阿娘,那后來呢,那李管家死了么?” 臨安長公主哪里記得這些,看向了她身旁的陶嬤嬤,陶嬤嬤笑了笑,“后來老國公受了傷,好不容易歸了家,見李管家這么些年,沒有把讀書的本事拉下,便放了他的奴籍,讓他去考科舉了……” 她說著,笑容突然停滯了,“這么一說,那會兒應該就是十年前。我們都只當李管家歸鄉去了?!?/br> 閔惟秀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頭,這和安喜之前說的可不一樣,安喜說是老夫人讓李管家去考科舉的,怎么又變成了她阿爺了呢? 張仵作在尸體那又刮又聞又扎針的,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這毒藥應當是鉤吻無疑。鉤吻乃是一種毒藤草,服用之后會出現不能動彈,呼吸困難,不多時就藥石難醫。鉤吻并不生長在北地,瞧上去類似于芹,一般情況下,不通藥理之人,很難辨別?!?/br> 張仵作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鉤吻通常外用,作為金瘡藥?!?/br> 姜硯之一聽,眼珠子一轉,咳了咳,“府中現在可有鉤吻?” 臨安長公主搖了搖頭,你見過哪個將軍打仗,隨身帶一包毒草,若是受傷了就拿出來搗搗敷在傷口上的?有這時間,腦袋都不知道被敵軍砍了幾回了。 他們武將,也都用十分高大上的小瓷瓶,裝了郎中制好的金瘡藥粉好嗎? 往傷口上一灑,那疼起來,頗有一種刺啦刺啦的烤rou的感覺。 “沒有,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什么鉤吻不鉤吻的?!?/br> 說話間,武國公府的幾位男丁也全都收到了家中傳信,趕了回來。 一行人站在一排,對著老夫人行了禮。 這一站,倒是讓閔惟秀琢磨出個中滋味來。 不得不說,姜硯之雖然不著調兒,但是一雙眼睛可是比她清亮多了。 她以前怎么就沒有發現呢? 老武國公身高九尺,堪比關二爺,虎背熊腰的乃是一員猛將。而他的兒孫,也個個都牛高馬大的。就連閔惟秀自己個,也生得比旁的小娘子高壯。 是以旁的人想要楊柳細腰,只要少吃rou就行了,而她,得不吃,光餓! 可這其中,有幾個人格外的顯眼,一瞧就是雞立熊群! 這第一個人,便是她二叔,她二叔身高只有七尺,生得一雙丹鳳眼,面上帶須,一副儒生打扮,而他的兒子閔三郎也生得十分秀氣,一張臉有七分像了他娘李氏。 另外一個人,便是閔惟思了,閔惟思同她差不多高的,生得瘦弱,一雙眼睛像是沒有睡醒似的半瞇著,身上混雜著酒氣同脂粉氣,顯然是剛從勾欄院回來。 武國公濃眉大眼的,此時瞧著閔惟思氣不打一處來,眼睛瞪得猶如銅鈴一般。 再看閔四叔,雖然他是個文官,但是做個官袍,那也得比旁的人多費幾尺布,雄壯得很。 雙胎原本就比旁的孩子要生得小一些,而且她阿娘可是說了,當年她生出來的時候,跟虎崽子似的,反倒閔惟思是個弱雞,是以閔惟思生得不壯實,是有理由的。 但是閔二叔呢? 兄弟們都長得猶如狗熊,憑啥你悄悄的長成了一枝花,這明顯不是一個種??! 可是閔二叔也是正經的科舉出身,朝廷命官,你不能夠因為他長得和其他兄弟不像,就強迫他來個滴血認親啥的??!再說了,甭管他爹是誰,都已經變成枯骨了。 閔惟秀正一籌不展,琢磨著要不要索性過去捅他一刀,那別說滴血認親了,就把府中所有的人都認上一遍,血都夠??! “哎呀,你們說是什么李管家,小王也不知道到底長啥樣,身高七尺,瘦弱,白凈,儒生打扮,若不是腿不顛,而且一時三刻還沒有死,小王還以為你們說的是閔家二叔呢……嘖嘖,還真是一樣的?!?/br> 閔老夫人臉黑如鍋底,閔家怒目而視,“三大王,你雖然是王爺,但也不能夠隨便侮辱臣公吧?” 姜硯之驚訝的看著他,“誰侮辱你了?說你七尺就是侮辱你了?可你真的只有七尺??!噢噢噢……我知道了,你以為我說你是那什么李管家的兒子,所以才同他長得像的??!你怎么可以這樣想呢,閔老夫人乃是名門閨秀,斷然是不會做這等事的?!?/br> 閔老夫人覺得自己簡直要氣絕了。 但是姜硯之是誰,那是皇帝的親兒子,太子的親弟弟。你能打死他? 他那樣坑太子,不也活得好好的! 周圍的人,聞言都悄悄的打量起閔二叔來了,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你不說,我不說,就不覺得有什么。一旦有人說了,就越發的覺得就是那么回事兒。 尤其是閔二叔當真同其他的幾個兄弟,生得太不像了。 就在閔惟秀以為姜硯之已經有辦法戳穿這個事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身去,大手一揮,“把那個林婆子帶上來,腦子里進水了么,這么大的雨,誰會去挖坑埋藥渣子啊,連謊話都說不好。咱們就審她,肯定有問題??!” 第十九章 三大王審案 不一會兒,林婆子就被人領了上來,不等她行禮,姜硯之就問道:“你可認識李管家?李管家在離開閔府之前,可是正在用藥?” 林婆子一愣,瞟了一眼閔老夫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十多年前,我是在李管家身邊照料的小婢。李管家腿部有疾,一到刮風下雨的日子,便腿疼得走不動道,那會兒,的確是在喝藥?!?/br> 林婆子頓了頓,又接著說道,“當時因為李管家要娶春妮,我心懷怨恨,所以在他的藥中加了鉤吻,毒死了他之后,將她埋在了樹林子里。因為五娘說要把所有的槐樹都扒了,所以奴慌了神,想要挖出尸骨,卻被人發現了?!?/br> …… 什么?林婆子殺了李管家? 閔惟秀不信。 閔老夫人同閔二叔去老槐樹下祭拜,說明他們肯定是知情人。 姜硯之點了點頭,“你說你用鉤吻毒死了李管家,那你不妨讓大家伙兒開開眼,看哪一個才是鉤吻?!?/br> 姜硯之說著,看向了張仵作。 張仵作打開自己的木箱子,從其中啪啪啪的掏出三棵草藥來,擺在了林婆子面前。 林婆子傻眼了。 你一個仵作,怎么他娘的還隨身攜帶毒藥??! 姜硯之笑了笑,“你都用鉤吻殺過人了,一定對它記憶深刻吧,快快快,快指給小王看是哪個。小心別摸,鉤吻可是有劇毒的?!?/br> 他說著,站在了林婆子跟前,遮擋住了她的視線。 林婆子頓時焦躁起來,她認得個鬼??!她的手有些抖,想要透過姜硯之往后看過去的,但是不管怎么看,姜硯之都站在她跟前。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姜硯之突然抬腳將那草藥踢飛了起來,林婆子見毒草迎面撲來,嚇得嗷嗷叫,頓時屁股尿流的往后退去。 閔惟秀簡直無語了,這個姜硯之,當真不能以常理視之。 姜硯之像是感受到了閔惟秀的視線,轉過腦袋,對著她眨了眨眼睛:“嘿嘿,小王騙你的,張仵作又不是神仙,哪里會恰好帶了鉤吻。而且就算是鉤吻,沒有煎水服用,也毒不死你的。所以說,你根本就不知道鉤吻是什么,也不知道它長什么樣?!?/br> 他說著,神色一變,“你竟然敢在公堂之上說謊騙小王,看我一會兒不把你拖回開封府杖責五十。你在替誰撒謊?鉤吻之事,張仵作剛剛才說,只有在這松鶴堂的人才知曉,只有一個人可能告訴你,那就是出去把你帶過來的人。我說得對嗎,那邊的那個老嬤嬤?” 他說著,伸手一指,指向了閔老夫人身后的那個老嬤嬤。 林婆子面如死灰,不敢再抬頭看。 老嬤嬤陡然跪地,閔老夫人一臉驚訝,“怎么回事?” 老嬤嬤扇了自己幾個大耳刮子,然后委屈的說道,“老夫人,您也知曉奴嘴碎,奴就是那么隨口提了一提,哪里知曉林婆子就記在了心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