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
“那個人是誰?”林蔓憑本能覺得同鄧萍通話的人不簡單。鄧萍那樣一個事事謀劃的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地深夜打電話給人。除非,那個人非常重要。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林蔓的心頭,她想起了電話里的那個神秘女人。 “你死心吧!我不會告訴你那個人是誰?!编嚻祭淅涞?。 林蔓道:“她是個女人?” 從林蔓的語氣中,鄧萍猛然辨出了些許不對勁的地方。 她突然笑了,反問林蔓道:“你是不是怕她?” 林蔓剛要作答,鄧萍等不及,搶斷了她的話道:“我絕對不會告訴你那個女人是誰?!?/br> 林蔓沉下了臉:“你這樣頑固可是要吃苦頭的?!?/br> 鄧萍滿不在乎道:“我都現在這樣了,再往下去,還能怎么樣?” 站在門外的郝正義敲了下門,提醒林蔓道:“還有三分鐘?!?/br> 看了門一眼,林蔓轉回頭來,對鄧萍下了最后通牒:“你好好想清楚。要么,你說出是誰告訴你高毅生的事。要么,你告訴我那個女人是誰?!?/br>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隨便怎么樣,我都不會說?!编嚻茧y得見到林蔓沒有辦法,忍不住得意地笑。 “那邊人來了,出來吧!”郝正義又一次敲門。 眼看著鄧萍冥頑不靈,林蔓不得不作罷,站起了身。 當林蔓走到門口,鄧萍驀地叫住她:“對了,有句話……” 林蔓回頭,冷冷道:“怎么?你不是什么都不說嗎?” 鄧萍笑道:“那個女人讓我給你帶一句話?!?/br> 門開了,郝正義一眾人都站在門外,等著林蔓出去。林蔓停住了腳步,等著鄧萍把話說完。 鄧萍道:“她說她早晚會來找你。所以你不用著急,總有那么一天,你會看見她的?!?/br> 郝正義湊近林蔓耳邊,催促她敢快離開。林蔓回頭再看了鄧萍一眼。鄧萍坐在燈后的陰影里看她,嘴角掛著洋洋得意的笑。就在這一刻,林蔓恍然有了一種錯覺。仿佛勝利者是鄧萍,而她才是那個敗的翻身無望的人。挫敗的感覺擾的她心煩意亂。尤其是鄧萍最后的那句話,更讓她忐忑不安。 那個女人是誰?她和廠委里陷害高毅生的人會是同一個嗎? 林蔓恍恍惚惚地走出了紅樓。因為心里有事,郝正義向她告別,她也只是隨口敷衍了兩句。 慘白的月亮躲進了云朵。 起風了,風越吹越大??耧L之中,鵝毛大的雪花飛旋亂舞。 裹緊大衣,林蔓走著走著,不禁放慢了腳步。 定睛看眼前的路,她發現全是黑乎乎的一片陰影。她遲疑了一下,轉身回望身后的光亮處。那里有一桿路燈,停在下面,人能看清腳下的路。 回去?不走了? 林蔓輕笑,都到這里了,怎么可能不往下走。 林蔓甩了下頭,拋去腦子里偶然涌現的猶豫。向著一片黑魆魆的前路,她大步地邁了進去。對身后的一處亮光,她再也不屑一顧。 對于鄧萍長達數日的審問終于告一段落。 市里有專人來押送鄧萍。 在被政治科的人帶出小黑屋時,鄧萍回頭對政治科科長說道:“臨走前,我要求見一個人?!?/br> 第257章 徐飛(上)二更 入冬以后, 天色一直很好, 每日陽光明媚。 即便是碰上大風雪,天空也是明晃晃的亮。一望無垠的天際, 盡是剝了殼水煮蛋的青白色。 直到有一天, 江城下起了從未有過的暴雪。 鵝毛樣的暴風雪連下了數日。 受惡劣天氣的影響,五鋼廠甚至不得不停工兩日, 待到雪稍小了一些,才又繼續開工。 一天傍晚, 接近下班的時候, 王倩倩接到廠委的一個電話。 “好……好……我會派一個人過去……” 掛上電話, 王倩倩對林蔓說道:“明早市里有個會,我因為廠委有個工作報告會議, 沒法過去。要不然, 你帶我去開一下吧!” 林蔓欣然答應, 隨口問道:“什么會?” 王倩倩道:“還是講精簡政策的,估計都是老調重彈,你去聽一下,記個筆記就算完事了?!?/br> 話末,王倩倩忽的想起了林蔓的交通問題,于是又對她補充道:“你是副科, 還沒有車子配,但是可以搭運輸科的車子過去。他們常有空閑的吉普,不少科室的副科長會拼上一兩輛?!?/br> 林蔓道:“你以前也是這么過去?” 王倩倩點頭道:“沒錯,下班以后, 你可以去運輸科看一下每天誰拼車子。到時候,跟他們打聲招呼,一起去就行了?!?/br> 王倩倩話音一落,恰逢下工鈴聲響起。 林蔓收拾東西下班。依照王倩倩的建議,她去了一趟運輸科,問第二天早上去江南的車子。 運輸科是一個單獨的矮平房,位于倉庫的前面。在它和倉庫之間,有一塊寬闊的空地,上面停了數排大卡車,以及十數輛軍綠色的吉普車。 每每有大量貨品需要出廠的時候,但見數量大型卡車依次開出空地,遠遠看它們一長溜地駛向廠區大門,揚起了一路的塵土,都會覺得蔚為壯觀。 林蔓走進運輸科的時候,運輸科的科員們正忙得厲害。 因為剛剛有一批貨進廠,同時又有一批貨急著出廠。兩件事情交雜在一起,使得眾科員們手忙腳亂。電話拼命地響,全是來催貨出廠的。不斷有人跑進科室又跑出去,無不是拿著貨單,要副科長和科長簽字的急事。 站在門口,林蔓環視一眾忙得沸沸揚揚的科員們,一時不知道該叫住哪一個人。很顯然,科長副科長都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恐怕無暇幫她安排車子。至于其他的科員嘛,她又不熟悉。 “林蔓?”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旁冷不防地傳來。 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林蔓看見了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同江城人大多數的粗獷長相不同,他身上帶著南方人的氣質。個子不是太高,身形略有一些瘦弱,皮膚白凈,相貌普通,勉強算得上清秀。 “小余?”林蔓一眼認出了走向她的人,脫口而出他的名字。 自上次從西城回江城后,林蔓就再沒見過小余。要不是這次偶然在運輸科相遇,林蔓都快將他忘了。 “你來辦事?”小余熱情地說道。 林蔓輕笑:“我來問明天去江南的車子,想搭一輛?!?/br> “這個啊……”小余左顧右盼,想找到一個手頭有空的人問一下??赡魏慰评锶巳硕济Φ脽峄鸪?,他叫了好幾個人,沒一個人能抽出空停下腳步,也沒有一個人顧得上回他。 “你稍等一下,我幫你查一查?!毙∮鄾Q定自己去查出車記錄。他讓林蔓等在門邊,接著轉身走向科室盡頭的一張桌子。桌子后的人正在打電話。當收到小余的暗示,他立刻拿出了出車簿。 為了不影響運輸科的人走進走出,林蔓又往邊角處挪了兩步。 她稍微留意了一下,發現小余盡管只是一個司機,但在運輸科的人緣似乎還不錯。 小余要出車簿時,管記錄的人很痛快地給了。有幾個之前忙得沒空回答小余問題的人,現在相繼手頭空下來了,紛紛圍到他身邊,幫著一起查他要查的事。 確認好記錄后,小余回到林蔓跟前:“明早7點鐘有兩輛,都是等在廠區二號門口?!?/br> “還記得我讓你好好準備職工考試嗎?”林蔓想起了之前曾承諾過小余的事,要送他一個職工考試的名額。 小余道:“復習是復習了,可是……” 小余頓了一頓,尷尬地笑了下:“可是每年一個科室里能參加考試的名額有限,恐怕我不會有那個機會?!?/br> 林蔓笑道:“你放心吧!我會給你一個機會?!?/br> 窗外的天色黑了,天上又下起了大雪。 林蔓不再逗留,快步離開了運輸科。 林蔓前腳剛走,小余就被運輸科的衛科長叫?。骸澳愫退苁??” 小余道:“林蔓?年初您不是讓我陪她去了一次西城嗎?” 衛科長想起了年初的事,點了點頭。 一旁的副科長笑著打趣小余道:“人家現在可是供應科的副科長了。下次見她,你該叫她林副科長?!?/br> “林副科長?”小余震驚之余,記起了西城的種種往事。他一想到林蔓是如何地耍手段,從張專員手中不費一分地運走了貨物,又覺得沒什么可意外了。 驀地,想到林蔓片刻前的承諾,小余由衷地暗道:“說不定,她還真能弄到名額給我!” 第二天,林蔓早早地趕到廠區門口,搭上了去江南市政廳的吉普車。 車子從廠區開出去時,因為窗外陰沉得厲害,林蔓不由得望向天空。 天空好像蒙上了一層淡灰色的紗布。太陽被籠罩在里面,耀不出一絲半點的光線。 “這天怎么陰得這么厲害?”一個技術2科的副科長也同林蔓一樣,正望向窗外。 司機不覺得有什么,朗聲說道:“嗨,冬天不就這樣嗎?晴一陣子,陰一陣子?!?/br> 另一個同林蔓坐在車后排的副科反駁道:“這也陰得太厲害了,都快趕上晚上了?!?/br> 林蔓再一次望向天空。隱隱地,她覺得朦朦朧朧的太陽上有一圈黑影。黑影就好像一張嘴,正緩緩把太陽吞入腹中。 “難道是日蝕?”林蔓喃喃地念叨。 司機并不懂得日蝕的道理,他堅持認為這日陰沉的天,也不過就是比平日更陰了一些罷了。哪怕車子停在市政廳外時,天色徹底黑了下來。他也不過是罵了一句:“這他媽是什么鬼天氣,陰得跟晚上一樣?!?/br> 冷風吹得人寒得刺骨。 一下車,林蔓便小跑上了臺階,直沖向市政廳的大門。 市政廳的大門外有厚厚的灰色棉布簾子。 掀開簾子,推開門,林蔓一走進市政廳大樓,就覺得有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同志,請出示證件!”一個穿軍裝的小兵攔住林蔓的去路。 林蔓拿出工作證。 在核對了開會名單上確實有林蔓的名字后,小兵才放她進去。順便,他還為她指明了開會的樓層。 在會議室的門口,林蔓又接受了一次檢查,才得以進入會場里。 會場里的人全是按照工作單位安排的座位。 找到了五鋼廠座位的所在,林蔓坐在了最邊上。她不急著同人交談。在大會開始以前,她樂得坐在一眾副科級以及科級干部的身邊,饒有興趣地聽他們談話的內容。 “下季度的福利名單出來了沒有?” “沒有,哪兒會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