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的心登時一抖，渾身也都跟著顫了起來，胸口“咚咚”狂跳，激動的說不出話，更是難以自制，眼淚都來了。

    珠兒自然感到了她的異常，不過也沒多想什么。她聽到這消息都很震驚，更何況是卿卿本人。

    “姑娘，快些走吧，已經好半天了，別讓王爺和刺史大人久等了?！?/br>
    “好……”

    卿卿應著，嘴唇直顫，緊緊地攥住了小手。

    娘成功了，她們成功地引起了顧大人的注意，顧大人真的來了。

    她耍了小手段，現在在用另一種方式還原前世。

    那個顧大人真的會是她父親么？又，真的會認她么？

    卿卿使勁兒眨了下眼睛，驅散眼淚，抬手蹭了蹭小臉兒。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跟著珠兒返回的棲鳳軒，又是如何跟著燕王派來的隨從和忠一路去了中院蓬客堂。

    一路上，那和忠看出了她緊張，和她說著話，幫她分散注意力，也不斷地在安慰她。卿卿連連點頭，應聲，但其實心底根本什么也沒聽，只是一路胸口狂跳，小腿兒都軟了。

    漸漸臨近蓬客堂，尚在其外，卿卿便聽到了楚卓和兩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其中一個深沉有禮，只間或說那么一句兩句。

    前世雖然她只聽見顧大人說過了三四句話，但那聲音她至今也記得，眼下聽到那堂中的聲音，就更是緊張害怕，胸口狂跳。

    *******

    蓬客堂中，燕王楚修遠四十多歲，坐在正位上。

    他膚色古銅，一身深紫色綢緞，虬髯偉干，眉目有神，笑聲爽朗。楚卓一身淡黃色綾羅長袍，面如傅粉，唇紅齒白，負手，長身玉立在他身旁，正與那其下的刺史顧祁淵說著。

    顧祁淵深衣玄發，表情很淡，時而笑笑點頭，說上那么一句兩句。

    三人聊得是題外話，說說笑笑，等著和忠帶人過來，兩展茶的后，外頭終于傳來腳步聲。

    和忠在門旁恭敬地道：“啟稟王爺，侍婢卿卿來了?！?/br>
    “快請進來，給顧刺史瞧瞧?！?/br>
    燕王極是爽朗。楚卓聽得人來了，抬眸瞅了一眼門口，停下了，不再說話。

    顧祁淵心中登時翻騰起來，但他向來喜怒不行于色，性情極冷，旁人倒是看不出他有什么變化。

    三人幾乎同時瞧向了那門口。

    不時堂門開啟，和忠掀簾，小姑娘被引進。

    僅僅是垂頭，一半的臉龐，但那顧祁淵打眼兒一看，胸口登時一緊，使勁兒地攥上了手，瞬時眼睛便朦朧了。

    眼前少女一身淡粉色對襟襦裙，嫵媚嬌艷，傾國傾城，竟然當真與文心長得一模一樣！

    顧祁淵嘴唇囁喏動了幾動，又動了幾動，卻是沒說出話來，他活了快四十年，從未在人前如此失態過。

    那燕王亦是一驚，讓人不易察覺地微一瞇眼，抬手摸須，心中生疑。

    屋中三人自然只有楚卓無知無覺，瞧見少女只心中暗道：她好像在他走之后換了衣服。

    卿卿是換了衣服，在后花園中尋找紅玉之時弄臟了衣服，便自然換了下去。

    她此時腦中“嗡嗡”直響，注意力也不在楚卓身上。全在那顧大人這兒。但覺自己好像一點也不能思考了，她強忍著內心悸動與激動，安撫著自己，也不斷地給自己打氣。

    來的路上，她只覺得心要從口中跳出來了般，但好在一路的準備，進了來后，卻是麻木了，也好像沒那么怕了。

    一切都在她預料之中，都是她的計劃，她一定不要亂了，一定要穩住??！

    適才雖然只有一瞬，但她看到了顧祁淵眼中轉瞬即逝的淚水，一切都和前世一模一樣。

    是他，是這個男子，也是這個模樣。

    屋中，瞬時，空氣便仿佛凝結了一般。

    卿卿打起十二分精神，雖慌未亂，這時緩緩低身下拜，“卿卿拜見王爺，拜見世子，拜見大人……”

    小姑娘聲若蚊吟，依次換了方向，朝著三人拜去。

    卻是她這一聲問候，使得那燕王和顧祁淵都回了神兒。

    燕王這時朗聲笑道：“人來了，顧刺史瞧瞧，有什么想問的，問便是了?！?/br>
    顧祁淵強忍下心中悸動，恭敬回禮，也終于張開了口。

    “小姑娘，你姓什么？”

    卿卿轉過頭去，對上他的眼睛，聲音依舊柔弱，低不可聞一般。

    “回大人……我隨母姓穆，名叫卿卿?！?/br>
    顧祁淵一聽那個“母”字，心更是一縮。

    “你母親是誰？人在何處？”

    “回大人，我奶叫穆云娘，薛合薛員外是我的表姨夫，母親云娘現下正是寄住在薛府?！?/br>
    與前世一模一樣，那晚，那顧大人便也是問了她這三個問題，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

    卿卿正想著，但聽對方開了口，聲音卻有些顫抖。

    “你，生于何年何月？”

    卿卿心直顫，強忍著，緩緩地張口，“回大人，我生于，惠欽三年，臘月十二?！?/br>
    “……！”

    第45章 識破

    顧祁淵不知自己是怎么出的燕王府, 文心的一顰一笑，與那卿卿小姑娘的小臉兒反反復復地出現在他眼前。倆人若說容貌, 幾乎是一模一樣，雖神態與性子不同, 整體看來卻也足足有八分的相似。

    顧祁淵對文心記憶甚深, 那女子十五年來, 幾乎每天都會在他腦中出現幾十次, 甚至幾百次。

    秋風吹動他的衣衫, 吹散他眼中奪眶而出的淚。他返回車上，立刻便向侍從吩咐道：“去薛合府上, 我, 要見那穆云娘?！?/br>
    ****

    一切與前世差別不大, 顧大人只問了卿卿那四句話便沒再問下去。卿卿知道緣由，她說她有母親，便把這談話終結了。

    但顧大人一定會去見她的母親云娘, 若沒料錯就是他回去的這個下午。

    今生再度與他見了，卿卿更加確定, 顧大人很在意文心公主, 那也必然在意她與其相像之事, 所以他一定會調查她。

    此, 正是卿卿所希望的。

    少女心潮澎湃，被送回棲鳳軒的路上, 腦中不斷浮現著那顧大人的臉龐, 雙眸中一次次涌現激動的眼淚, 她也好想知道，他，真的是她父親么？

    ****

    楚卓并未陪同卿卿一起返回，在顧祁淵與卿卿相繼走后，又陪父親隨意聊了幾句才告辭退下。

    返回途中，阿寧相陪，很是興奮，邊走邊問道：“世子，顧大人為何要見卿卿姑娘??？還有，顧大人……哎呦！”

    他話還沒問完，豈料楚卓抬手便在他腦袋上打了一下，“那般好事兒，什么都想知道，與你有關系么？”

    阿寧吃了痛，揉著頭，當真猝不及防，嘿嘿笑了兩聲。

    “阿寧多嘴，阿寧多嘴，該打該打！”

    他說著笑呵呵地自己打了自己一小嘴巴。

    楚卓睨他一眼，沒理他，向前走去。

    “誒，世子！”

    阿寧趕緊跟著，邊走邊想：太突然了，這怎么毫無預兆，世子說生氣就生氣了。

    他剛想完，這時聽得身后有人喚道：“三弟……”

    楚卓聞聲止步，與阿寧幾乎同時回眸，只見遠處男子一襲雪白長袍，風度翩躚，溫潤如玉，遙遙地過來，正是大公子楚辰。

    楚卓等了他一會兒，那楚辰過來，彬彬有禮，說道：“三弟，聽說顧刺史適才來了?！?/br>
    “啊?！?/br>
    楚卓應了一聲，“兄長怎知？”

    楚辰笑了笑，“巧了，我適才回來，正好遇見了刺史大人。三弟，那……那他找卿卿姑娘做什么？”

    “說是有人說她是他摯友遺孤，過來看看，問幾句話?！?/br>
    “哦？那卿卿姑娘是顧大人摯友的遺孤么？”

    楚卓搖頭，“我不知道，他也沒說?！?/br>
    楚辰“嗯”了一聲，若有所思，而后又問道：“三弟剛剛，可見那顧刺史有何異常？”

    楚卓連想都未想便道;“沒有啊，有什么特別？也沒什么異常?！贝鸷笥痔ь^瞅了楚辰一眼，有一搭無一搭地問道：“兄長何出此言？”

    楚辰道：“是這樣，我適才回來之時，正好遇見了顧刺史離開，但覺他和往日不大一樣，卻是不知發生了什么？”

    楚辰適才見顧祁淵，與之恭敬問候，但卻不巧看到了他眼中轉瞬即逝的淚光。那顧祁淵性子寡淡，為人深沉，性情最冷，亦是喜怒不形于色。楚辰見了，這才好奇，而后隨便一問，卻聽說他見了卿卿，這便在意起來。

    楚卓笑了，“兄長看的可真仔細??！我沒注意，也沒覺得他有何不同?！?/br>
    那阿寧聽著兄弟倆，你一言我一語的。

    他適才一直在門口候著，這兩個月來與卿卿交好，走的頗近，也是因為那刺史見了卿卿，故而格外關注。所以，其實他也看到了，但覺那顧刺史今日和往常確實不大一樣。

    阿寧當下聽大公子也如此說，便更確定了自己的感覺，不過也奇怪了，世子竟然沒注意到？

    楚辰點頭，“如此，無異便好?！?/br>
    “啊?！?/br>
    楚卓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而后問道：“兄長可還有別的事兒？”

    楚辰搖頭，“并無了?！?/br>
    楚卓道：“那我便走了?！?/br>
    楚辰微笑讓路。

    楚卓嘴角輕勾，人這便說走就走了。

    ****

    阿寧隨著世子返回寢居，世子叫他伺候了寬衣洗澡。而后丫鬟端來飯菜，他吃了一點，天一擦黑兒，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