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抿嘴笑著，卻含糊其辭：“……大夫說的，你小孩子家家，別管那么多了……”

    洛倩不依，道：“母親定是有話瞞著我！”

    寧氏笑著用手指點她的小鼻子，道：“就你是個伶俐鬼！”

    洛倩扭股兒糖似的求母親告訴她實情，寧氏卻不肯，笑著道：“下個月你爹爹要帶你和弟弟回老宅去測試你們的靈根，若是你有靈根，以后就要收了心好好修煉；若是沒有，娘這里還有些家傳的手藝，到時候教給你也好自?！菚r候你就知道了！”

    一提起去老宅測試靈根這件事，洛倩精神就來了，畢竟，這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只有她的爹爹是修道之人，身懷法術，即使是再絕頂的武功，也無法與之相比！

    雖然說舉國上下，也有國師和幾位將軍是學得了法術的，但是除了國師，還沒有誰比爹爹更厲害的！那些什么侯爵伯爵的，哪里比得了？

    若是自己也有靈根，可以修煉，那這嘉寧關里，還有誰能比得上她？

    到時候想把誰變成小狗小貓都行，至于洛涓，就變成癩□□吧！

    洛倩越想越得意，也顧不上多想母親所謂家傳的手藝到底是什么，一個勁兒問母親：“阿娘，老宅是什么樣子的？您去過嗎？老宅那里人人都會法術嗎？爺爺奶奶都會嗎？”

    寧氏卻回答不出來，跟老爺成婚十二年，她從來也沒能去過老宅，老爺天資不高，本來就不受寵，自身也不怎么回老家。

    第3章 報信

    然而洛總兵這次不止要帶上洛倩和唯一的兒子回老宅，居然還要帶上見不得人的大女兒洛涓也去。

    洛涓還不知道時，洛倩已經知道了，她是偶然間聽到父親跟母親交待的。

    洛倩自幼受母親寵愛，聽父母的壁角也是她的常規娛樂之一，洛總兵習慣了也不以為忤。

    洛倩頓時氣炸了，但她忌憚父親，等父親走了，她沖到寧氏面前打滾撒潑：“……不管！你不是說爹爹根本不在意她的生死，也不承認她是嫡長女！這會兒為什么要把她也帶回老宅去？是不是要替她想辦法治臉？”

    越想越生氣，賭氣跺腳說：“她要是去，我就不去！”

    寧氏差點被女兒氣死，揮手讓下人全部退下，這才壓低聲音，厲聲怒斥道：“你在說什么荒唐話？自己的前途難道就沒有跟一個廢人賭氣重要？”

    洛倩放聲大哭起來：“……她不是廢人，她是爹爹的嫡長女，若是，若是她治好了臉……我又算什么？”

    寧氏心疼了，哄她：“娘跟你保證，你爹爹的嫡長女最終只會是你，她注定要夭折的，你爹爹不可能去給她設法治臉……”

    無奈她怎么說，洛倩都不相信。

    最后沒法子了，寧氏附耳細細跟她說了一番話。

    洛倩聽了，一臉不敢置信，捂著嘴道：“阿娘，你說的都是真的？”

    寧氏狠狠瞪她一眼：“娘什么時候騙過你了？”

    洛倩瞪著大眼睛道：“爹爹真狠得下心？”

    寧氏慌忙一把捂住她的嘴，極小聲道：“傻丫頭，你爹也不是狠心，只是她已經被這金靈蜘蛛產了卵寄生了，反正也沒得救，何不廢物利用呢！你要知道，這金靈蜘蛛很是難得寄生在人身上，如果能順利破殼出來，每一只都能馴化，血脈相承，天生就能聽你爹爹的話，你爹爹研習傀儡術，正好大有用處?！?/br>
    洛倩點點頭。

    寧氏又低聲叮囑道：“這事萬萬不能說出去，對任何人都不能說?！?/br>
    洛倩繼續點頭，想起這個莫名其妙的丑八怪jiejie日后真的是不可能壓在自己之上了，總算舒了口氣。

    而此事過了兩天，莊子上，給陳mama送月例的宋mama來了。

    宋mama也是總兵府里中不溜的一個管事mama，只是湊不到主子們跟前，不大得重用，所以給莊子里的陳mama送月例銀錢這樣沒有油水的差使，就派到了她頭上。

    宋mama下車，見了陳mama，就攏著袖子冷著臉說：“二小姐上回來，說你伺候大小姐不盡心，夫人扣了你三個月的月例，這三個月只有米面嚼用，沒有銀錢?！?/br>
    這個平日嚼用的米面，也是莊子里月月供給，宋mama等于空手來知會她一聲罷了。

    陳mama以前一個月是拿最高的二兩銀子月例，自從跟來莊子上，就被借故減到了五百錢，和粗使丫頭婆子一般。

    這五百錢給不給倒也無所謂，對于她們如今，求的也不過是平安茍活。

    陳mama低頭道：“是，有勞您還過來知會一聲?！?/br>
    宋mama眼睛一轉，帕子一揚，又說：“這天都熱了，為了你這點小事，我大老遠專門跑一趟，唉，也真是作孽……聽說你養的雞挺好的，我孫子正鬧著要吃雞，你帶我去看看吧！”

    陳mama一怔，連忙說好。

    莊子里住著幾個護衛，說是保護大小姐的，其實也正如洛涓所說，應該是看守她們的。那幾個護衛每次莊子來人都要看一下，也不過是例行看一眼，看宋mama的意思是要明著跟陳mama索點賄賂，也不過是一兩只雞的事，便也懶得管，打著呵欠回去了。

    陳mama帶著宋mama去看自己養的雞，等到了養雞籠附近，在一堆咯咯叫的母雞當中，宋mama一會兒嫌這只肥，一會兒嫌那只瘦，半晌覺得確實沒人監視了，這才撣了撣自己的青綢袖子，聲音極低地對陳mama說：“……說是下個月老爺帶二小姐和少爺去老宅測靈根也要帶大小姐……”

    陳mama愣了愣，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mama看她神情，又低低說：“……別想得太好了，不一定是好事，小云說隱隱約約聽到夫人在對二小姐說大小姐活不過一年了，還說到什么蜘蛛……老爺好像想把大小姐……做成什么東西，說是廢物利用……”說著，臉色有點發白，打了個寒噤。

    陳mama幾乎要發抖。

    洛總兵是個修道之人，總兵府的下人當然都知道，不過洛總兵修煉的內容，有一部分比較驚悚，就是做傀儡。

    這些傀儡，有時候就在府里游蕩，長得和真人差不多，好像僵尸一樣，十分嚇人。

    陳mama想到她的小姐將來就要被做成這樣的東西，腿就直發軟，站都要站不動了。

    宋mama說：“你們要小心，我這兩個月都沒法來了……”說完這些，就拎著一只雞走了。她也不忍心拿陳mama的雞，不過是做個樣子。宋mama當年曾經受過張夫人和陳mama的大恩，她知恩圖報，所以這些年總是給陳mama傳遞些消息，她孫女小云在夫人房里做灑掃粗使，有時能打探點消息出來，也沒有太有用的，今天這句大概是最有用的了。

    宋mama走后，陳mama愣了半天神，才手軟腳軟地回了屋。

    洛涓正坐在粗木凳子上就著窗口的微光看書，正好只能看到左臉，只見她神情專注，在這么昏暗的斗室里，白皙得半透明的臉龐好像微微發光，周圍粗陋的一切都不能掩蓋其光芒。一想到這明珠美玉般的小姐就要不久人世，還要被她父親狠心做成人偶，自己辛辛苦苦呵護主人唯一的骨rou，好不容易長這么大，卻終究不能保全，陳mama突然間就淚下如雨。

    洛涓本來正專心看書，一時沒發覺陳mama流淚，直到陳mama不可遏制地抽泣出聲音，洛涓才抬起頭來，一看嚇了一跳，打從荼蘼死后那次，再也沒見陳mama在她面前這般哭過，連忙起身過去，攬住陳mama肩膀，問：“mama，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