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夫人不在家,他難得可以不用掩飾的活動,雖然走路對他來說就如同踩在針尖上刺痛。 坐在牧彎彎的專用座位上,龍先生一手捏著肥啾命運的后脖頸,一手撐著下巴,漫不經心的把它滾來滾去。 看它在有些小狼狽的摔在墊子上又努力爬起來咬自己的手指,就覺得很有趣=w= 其實他早就看不過眼夫人嬌慣這只肥啾了,萌萌根腳很好,雖然只是幼崽,但已經凸顯出一些能力了,就是運動量太少,性子也軟趴趴的,每天就會啾啾啾撒嬌,和他爭寵,真的太討厭了。 龍先生微微垂著眼瞼,纖長的手指靈巧的躲過萌萌的一波又一波攻擊,氣的肥啾干脆利用體重優勢,突然撲過來死死扒在他手指上,死活不下來,用嫩黃的喙去啄他指尖。 “……”龍先生瞇了瞇眼,就由著他,然后轉著手腕,把萌萌轉的七葷八素的。 “啾……”萌萌委屈死了,萌萌要哭了。 為什么這個大壞龍每次都趁著彎彎不在家欺負啾!啾要受不了了??! 龍先生看它用屁股對著自己,唇邊勾起一抹稍縱即逝的笑意,深黑色的鳳眸看似漫不經心的掃了眼窗外,按下一顆略有些期盼的心。 還早,現在還早。 還沒有多久,他只要看看她親手種的靈植就好。 最后一株凝雪的花苞安靜在窗臺上舒展著嫩葉,房間是很整潔的,所有的東西都規整的好好的。 龍先生坐在她的凳子上等了許久。 從天亮等到烏云密閉,等到萌萌都不生氣了疲憊的靠著他的手背睡著了。 等到看見窗外落下了雪花,飄飄蕩蕩,一點一點,像是落在他心里—— 她今天走的有點匆忙,沒有帶傘呢。 “冷么?”有些冷冽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卻像是化開的冰雪,意味不明。 萌萌睡得迷迷糊糊的,蹭了下他的手背,小小啾了一聲,在說,萌萌不冷。 屋子里響起低啞的笑聲,一下,就散了。 第63章 六十三條龍 龍先生安靜的等夫人回來, 一只手被萌萌靠著, 又毛又癢。 外面的雪下的有點大, 院子里很安靜, 但卻不是以前死寂。他輕輕閉上了眼,輕散的神識放開, 整個曾經寂寥只被他當做居所的宮殿慢慢放大—— 廚房里雜亂的燃草被好好的收好了, 放在一起,櫥柜上整齊的擺著許多調料, 靈米被放在下一層,小小的一袋。三只小雞崽的窩被安在了廚房,籠子里擺著暖石, 它們正擠成一團, 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戲。 偏殿廚房后有一塊沒有鋪石板的土地, 里面的土被挖的差不多了, 旁邊擺著一個鐵鍬。 墻角有一道血跡,是她之前不小心留下的, 已經成了暗紅色。 穿過長長的走廊,就能到主房間了, 就這么一間, 到處都是她的痕跡和味道。 院子挺大的,但空曠的很,現在倒是被擺上了不少植物幼苗, 大部分都在屋檐下, 有那么一兩株出了界, 隨著風飄著,嫩芽上落下了雪。 啊,她也有馬虎的時候。 眼底閃過一抹笑意,龍先生小心的動了動腿,由于詛咒的關系從骨頭里傳來的疼痛讓他面頰蒼白了一瞬。 這些天,他其實已經好了很多了,醒來的時間漸漸變長,第五片原核碎片也快要連接成功了,只大部分的靈力依舊被封著,用來飛行或者減輕疼痛太過于奢侈。 畢竟,他現在還沒有什么辦法獲得靈石,以前的積累也都在那一場戰斗中被掠奪光了。 他可是,靠著夫人養著的。 要節省。 等再過段時間,他就試試去外面一趟,弄點東西回來。 想到那人模樣,龍先生甚至覺得疼痛都減輕了一些,腳尖點著她的拖鞋,大半個腳底板都露在外面。 龍先生面頰燙了下,他的腳很大的,夫人忘記給他買鞋了。 龍一動,毛啾暖呼呼的靠背就沒有了,還在打著小呼嚕的啾一頭栽在桌子上,但頑強的沒醒,依舊睡得很香甜。 萌萌還很小,每天都需要很長時間的睡眠。 龍先生沒管它,兩手冷酷的撐著桌子,淺藍的衣衫晃起微風,曾經有力的雙腿,卻好像是被打斷了骨頭,從指尖兒一路扎上經脈,肌rou僵硬,動一下就是深入骨髓的疼痛。 這樣看起來完好的腿,卻已經從內里就腐爛了。 不動用靈力,他甚至只能憑借著手臂的力量,一點一點的挪動,比凡人還不如,比瘸子還不如。 龍先生指節泛白,他終于“走”出了桌子的范圍,離門卻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疼痛卻已經讓他的額上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側過身,瞥見了衣柜前銅鏡里的自己—— 面上全是可怕的詛咒紋路,像流動著的黑紅色的血,縱橫密布,從額角一路沒入衣領。鬢角的長發被打濕貼在面上,和沒有被詛咒印記覆蓋的慘白的面容形成鮮明的對比。唇是青紫的,額上斷角猙獰,丑陋不堪,像個怪物。 龍先生瞳孔微縮,他知道他現在的樣子很難看,可從未這樣親眼見過這樣的自己。 他這個樣子,哪里來的信心會覺得夫人對他有別的意思? 畢竟,她眼里的自己,可一直都是這樣的。 不是他自欺欺人的模樣,而是遍布疤痕,殘疾又難看的龍。 眼底泛起深不見底的情緒,龍先生突然覺得自己好惡心—— 她盡心盡力照顧他,不嫌棄他丑不嫌棄他費事,他卻仗著她的好心,仗著她的毫無防備,每天都企圖和她更靠近一些,更親近一些。 可他啊。 他卻想要把她一起拖下地獄。 龍先生看著銅鏡里略有些扭曲的面容,心頭陰暗滋生,從喉嚨里發出破碎的喘息。 他并沒有完全能護她周全的把握。 但就是,貪婪的、可惡的、自私又霸道的想要和她在一起。 想要占有她的念頭,比對任何東西的欲望都要強烈。 掌心遍布冷汗,腿彎被直接詛咒的地方突然傳來劇痛,一直被壓制的詛咒趁機而入,想要打斷他即將連接成功的第五片原核,神志有一瞬間的模糊,龍先生藏在長衫下的雙腿化成了龍尾,鱗片快速枯黃起來,割破了褻褲。 龍先生疼的長睫抖動,唇角緩緩溢出鮮血。 他的污血染了滿地,面上鱗片的若隱若現,眸光渙散了幾秒,又快速恢復了清明。龍先生費力的維持著清明,沖進了院子里,抬手封住了房間的門,帶起強勁的寒風,直接把還萌萌從桌子上吹到了墻上。 肥啾“啪”的一下撞在墻壁上,再掉到地上,小屁屁砸在冰冷冷的地板上,疼的啾一下就跳了起來。 這壞龍扔啾還打啾! 萌萌特別特別委屈,人性化的抬起小翅膀擦了擦眼角,爬起來咬牙切齒的想要找龍算賬,結果邁著小細腿還沒跑兩步就被一道從窗戶里飛進來的帶著黑霧的鱗片砸到了腦袋。 萌萌都嚇傻了,一下子暈乎乎的,感覺那黑霧被它吸進了一些,一下子弄的萌萌好疼,它啾啾虛弱的朝半開的窗戶叫了兩聲—— 那兒已經被一個巨大的生物遮擋的嚴嚴實實的,萌萌只能看見許多血跡從碩大的鱗片上滾下來,濃郁的血腥氣讓它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剛破殼沒幾天的時候。 滿樹林的和它一起玩耍的小啾,都被殺死了。 萌萌…… 萌萌也好疼。 “啾,啾?!?/br> 彎彎,要是彎彎在就好了,萌萌以為自己快要死了,啾快要不能呼吸了。 它想再蹭蹭她,萌萌無力的張開嫩黃的喙,用力翻了一個身,面對著牧彎彎之前給它做的小窩,大眼睛里第一次落下了淚水。 …… 院子里是鱗片脫落的聲音,砸在地上,伴隨著痛苦的龍吟,如果不是龍先生之前布置下了陣法,這么大的陣仗這么難聞的味道恐怕不出三分鐘就會有人發現了。 不過由于陣法的原因,沒踏入宮殿十米范圍內的人是察覺不到異常的。 這場因為連接第五片原核引發的詛咒的反彈,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整個院子都被染成了紅色,不幸被污血澆到的幼苗也全都枯死了。 巨大的龍耗盡了體力和精力,成功連接了第五片原核碎片。 如果不是這段時間夫人投喂的可以減輕詛咒的靈植,或許他此刻已經原核碎裂,爆體而亡。即便如此,他現在也還沒好到哪里去,經脈碎裂大半,盡管暫時克制住了詛咒,也還需要一段時間的修復。 龍先生還沒有從劇烈的疼痛中緩過神,就察覺到一抹熟悉的氣息,披著斗笠,一點一點的近了。 她回來了。 心臟猛地揪緊,說不清的恐慌瞬間彌漫,巨大的龍顧不上滑落的鱗片,一點一點縮小身體,可還是,太慢了。 太慢了。 ——牧彎彎背著背簍,告別了紅葉,正快步的朝院子里趕。 她都想好了,等下回去先檢查一下龍和啾的情況,然后就去廚房里把剛買回來的三階靈牛的大骨給燉上。之后做些家務,培育一下靈植,看著時間再煉個丹藥什么的。 下雪了衣服就更難干了,新買的褻衣也要洗過才可以穿的。 牧彎彎有點犯愁,腳步在雪地里劃下淺淺的印記,她現在已經三階的修士了,對“力”的控制已經達到了一定水平,盡管她不是偏攻擊類的靈力,但只要木系靈力運用得當的話,也是可以做到很輕松的舉重若輕的地步的。 只是她現在還不太熟練,只是覺得身體比以前輕了不少。 牧彎彎很快就走到了宮殿范圍內,來到了院子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么覺得今天和以前很是不同,才剛靠近院門,鼻尖就滿是血腥氣,而且天也好像更黑了。 牧彎彎心中大感不妙,抬起頭,只捕捉到一個模糊巨獸的影子一閃而過,天空又恢復成了淺灰色,雪花慢慢往下落,好像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 耳畔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牧彎彎一個激靈,沒再瞎想,抖著手打開了厚重的門鎖,推開了門。 鋪天蓋地的血腥氣襲來,伴隨著被沖起的沾著血的雪花,吹掉了她帶著的斗笠,吹散了她挽著的長發,成了凜冽的血風,在她面頰上打上濕冷的觸感,在她素色的衣裙上染上深紅的斑點。 牧彎彎覺得自己面前的世界一下從灰白色的雪天變成了血色的, 她被沖起的雪花迷了眼,抬手擋住刺痛面頰的勁風,努力想要去看面前的景色,只能看見模糊的身影,和漫天落下的枯黃鱗片。 她伸手抓了一片,掌心卻傳來一片疼。 瞳孔微縮,牧彎彎心底翻起巨浪,是龍先生鱗片。 這些,都是他的血? 她有點急的往里跑了兩步,院門在背后被關上,她整個人被氣流壓在了門上,脊背猛地硌在門把上,疼的直不起腰。 眼角淌著生理性淚水,牧彎彎有點狼狽的看著滿院霧氣散開,眼前飄過一角模糊的淺藍色錦衣,她看清了站在狼藉的院子中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