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這貨行流失了客人不打緊,可讓蘇婉然怒火中燒起來。 第116章 蘇婉然坐在自己閨房的書桌前,看著攤在面前的賬目,面冷如霜。 一旁丫鬟紅杏,禁不住說道:“娘娘,奴婢也聽說了,如今外頭各處都愛吃這家的油。京里幾處貨行,都在跟他們商談進貨的事。咱們不如,不如讓一步,給他們提提價錢,跟他們把合同修一下?” 蘇婉然只覺得這話分外刺耳,胸口如有一團火在燒,她喝道:“住口,本宮如何行事,也輪得到你這個賤婢來指摘?!跪下,掌嘴!” 紅杏既覺得不甘又感委屈,但不敢違抗太子妃的號令,只好跪在地下,一下一下的打著自己的臉。 聽著這清脆的耳光聲,蘇婉然的怒氣略微平復了幾分。 她又看了那賬目幾眼,心中煩悶且凌亂,索性將賬本一合,撂在了一旁。 蘇婉然心里明白,如今這個態勢,和易家合作,是最好的選擇。但她就是不甘心,她會連著兩輩子,都折在一個下賤的婢女手里。 不錯,這一生并不是蘇婉然的頭一世,她死過一次。 明白過來時,是在她十三歲那年的夏天。十三歲的她落水被人救起,連發了三日高燒,再醒來時才發覺自己好像變小了。 確切的說,是十七歲的靈魂,重回到了十三歲的身體里。 她過了好一段,才弄明白,自己是重活了一回。她厭憎的那個女人,還沒有進相府。 經歷過上一世,蘇婉然知道,往后會有個名叫秦春嬌的鄉下少女進相府為婢,改名蕓香,并給他們闔府上下帶來災禍。 蘇婉然自己也不相信,一個小小的婢女,竟讓能將整個相府攪和的人仰馬翻,甚而還帶來了滅頂之災。 上一世,秦春嬌自從進了相府,憑靠著一張狐媚的臉,還有一身蠅營狗茍的本事,把相府里的幾個主子都哄的服服帖帖。老夫人把她當心腹,自己的親弟弟蘇梅詞甚而還喜歡上了她。 在蘇婉然的眼里,這種下層出身的女人,就是善于這些上不得臺面的狐媚伎倆,靠著這些不入流的本事,好讓自己往上爬。 原本,她也沒把一個婢女放在眼中,她根本就看不上秦春嬌。 秦春嬌在她眼里,只是個如螻蟻一般的存在。 然而沒想到,到了她十七歲那年,府中竟然因這個丫頭生出了禍事。 蘇梅詞看上了她,并向祖母提出,要納她為妾。這丫頭,竟然還擺起了譜,哭哭啼啼的不肯。任憑府里多少有頭臉的人勸說,她都不答應。后來,據說她還到祖母跟前跪求了一夜,想叫府里放了她。 這不是,白日做夢么? 她是死賣進相府的,生是相府的人,死是相府的鬼,憑什么叫相府白放了她? 弟弟想納她做妾,算是給了她天大的臉面。一個鄉下婦人,賣身到相府為奴,能給少爺做妾,可算是一步登天,烏鴉變鳳凰了。她竟然不知感恩,還一再拒絕,真是給臉不要,不識抬舉。 一個小小的丫鬟的意志,沒人會放在心上。老夫人做主,還是挑了個好日子,預備給她開臉,送到蘇梅詞房里。 畢竟是蘇家長孫第一個妾,府中也算看重,賞了這丫頭不少東西,仔細籌備了一段日子。 在蘇婉然看來,這也算是把面子做足了。拿班作勢擺架子,也該有個底線。一個丫頭罷了,難道還癡心妄想的要當夫人不成! 但誰也沒有料到,秦春嬌居然逃了! 一天早上,清晨四處才開了角門,守夜人出門倒夜香,誰也沒有留意,這丫頭帶了個隨身的小包裹,離了相府,再也沒了蹤影。 這一下,連老夫人也動了怒。 如此不知好歹的奴婢,可從沒有見過!府里打發人到地方府衙知會了一聲,請他們代為捉拿。 一個丫頭,能跑到哪兒去,沒幾天的功夫,就被抓了回來。 秦春嬌被抓回相府之后,便關起來。按照相府規矩,這等逃奴是要打死的。 但蘇梅詞在老夫人跟前說了許多好話,直到把老夫人說動了,只要這丫頭從此老實本分的給蘇梅詞做妾,就既往不咎。 蘇婉然以為,這當真是他們相府的寬宏大量。 只可惜,好心當做了驢肝肺。秦春嬌根本不領情,竟然絕食抗衡起來。 一日晚間,蘇梅詞好心好意的去勸她吃飯。兩個人不知怎么爭執起來,這丫頭居然就一頭碰死了。 直到當下,蘇婉然還清楚的記得,那天夜里,自己的親弟弟抱著這丫頭的尸體,痛哭流涕的樣子。 一個丫頭,死就死了罷,哪里值得他這幅樣子! 蘇婉然始終覺得,自己這個弟弟,當真是窩囊沒用,喜歡上一個丫頭倒也罷了,貓狗一樣的東西,死了也用得著傷心成這樣。 原本,死了一個丫頭,對于相府門第而言,只是再微小不過的一件事。何況,這丫頭還是死賣的。 也是祖母的恩典,給了一口棺材,葬在京郊的亂墳崗里。 但相府的夢魘,從此開始了。 也就是同年,寧王府忽然冒出了個世子,言說是寧王流落在外的子嗣。這位世子,行事狠厲,頗有城府心機。加上身世故事,不論是寧王還是今上,都對他撫恤有加,極其寬仁。 一日,這世子竟然到了相府,直言要這個丫頭。在得知她的死訊之后,一字不發的離開了。 再之后,自己進宮待選的事,忽然沒了。宮里傳出的消息,是她屬相不和,八字不吉,不許她參選。 又不出兩年,相府忽遭大難,朝廷查出了許多事情?;实劾做鹋?,抄沒了相府,一家子流放。 她自己,在流放的途中,染上了重病,病的昏沉迷糊,以為自己就要死去,再睜眼時,就回到了自己十三歲這年。 自打重生以來,蘇婉然思來想去,只認定了秦春嬌就是相府的滅門災星。 如果沒有這個不知廉恥、勾搭主子、還不識抬舉的賤婢,相府何至于此? 所以,這一生她早早的苦心經營,盛源貨行真正的幕后主人,其實是她。 靠著重生的閱歷經驗,和貨行積攢的銀兩,一路過來,倒也順風順水。比如,她知道去年宮里要替公主選侍讀,便早早的預備籌謀,讓自己被選上。 唯一可惜的事情,她沒能阻止秦春嬌進相府。她原本有想過,索性雇人到鄉下除掉秦春嬌算了。但自己一個閨閣千金,做這樣的事實在太難。找不到合適的人手,說不定反而要惹禍上身,也就作罷。 最終,秦春嬌還是進了相府,這件事似乎是必定要發生的。 打從她出現,自己的經營便開始不順當了。 上一世對她好的人,這輩子依舊對她好。祖母和弟弟,還是先后喜歡上了她。無論自己如何勸說,蘇梅詞依舊鬼迷心竅,祖母也依然對她言聽計從。甚至于,這丫頭還壞了她幾次好事。 如果不是她在祖母跟前挑弄唇舌,相府的掌家權柄,早就全落在上房手里了,哪兒還有二房三房什么事! 幸而,母親還是聽自己的,母女兩個聯手,設下了年初那場圈套。 她本來想借著這件事,除掉秦春嬌。但一來老夫人不許,弟弟也在鬧騰;二來,想起上一世那位世子的手段,她就是一陣膽寒。 蘇婉然便暗示她母親,將秦春嬌賣掉,賣到那臟地兒去,或者賣給什么渾人。將來,就是那位再找上門來,秦春嬌已經和相府沒有瓜葛了。而她臟了身子,作為一個男人,想必也會嫌棄了她。 再也不會因為她,來跟相府為難了。 在聽到秦春嬌被一個鄉下粗漢買去的時候,蘇婉然心里只覺得一陣快意和輕松。 這個丫頭,終于要完了。 但她怎么也沒想到,買秦春嬌的人,竟然就是…… 秦春嬌不僅沒死,還活的分外滋潤,甚至如今還將家里的生意經營的有聲有色,算計了自己一把。 想到這兒,蘇婉然只恨得要將一口銀牙咬碎。她怎么也不信,一個出身卑賤的丫頭,能處處壓自己一頭! 甚至于,連她那個當了寡婦的母親,都嫁給了錦衣衛指揮使,成了誥命夫人。 蘇婉然很清楚,如果這樣下去,秦春嬌會怎么樣。 憑什么?既然自己能重生,上天就該站在自己這邊才對。 一個鄉下出身的奴婢,不能、不配、也不該得到這一切。 蘇婉然長舒了口氣,嘴角輕挑,冷笑了一下。 不管如何,她總是先他人一步,知道許多事情的。太子妃這位子,也是她靠著種種手腕,謀求來的。 這個賤婢,也得意不了多久。 她不會知道,她依靠的男人,其實不能娶她。就算兩人真的成婚,自己也能叫她把那位子給讓出來。 白日夢,就暫且做著吧。 想到這兒,蘇婉然只覺得心口一陣松快,笑了起來。 她端起茶碗,吃了一口,門外人忽然報道:“娘娘,殿下來了?!?/br> 話音落地,一華服美冠的青年,踏入門內。 蘇婉然斂去了滿臉的冷意,連忙起身,向著來人欠身道了個萬福,低眉順眼,含笑說道:“見過殿下?!?/br> 這滿臉的笑意,溫婉端莊,無一絲紕漏。 第117章 太子踏入門來,向著蘇婉然微微頷首,淡淡說道:“太子妃有禮了?!?/br> 屋中,紅杏那掌嘴清脆聲響,顯得尤為刺耳。 太子看了一眼紅杏,眉頭微皺,問道:“此是何故?” 蘇婉然的臉色有幾分尷尬,一時竟沒有言語。 一旁的奶母嬤嬤替她遮掩道:“這婢子手腳不穩,跌碎了娘娘最心愛的發釵,娘娘生氣,所以罰她?!?/br> 太子臉色一凝,沉聲道:“紅杏也是婉然自娘家帶來人,又是你的近身侍女,聽聞還是同你自小一起長大的。些許小錯,何必如此?!?/br> 蘇婉然眼睛一紅,垂首不語。 宋嬤嬤便說道:“太子不知,這婢子弄碎的,是太子之前賜給娘娘的鳳頭芙蓉釵。娘娘一向愛若珍寶,才會如此生氣?!?/br> 蘇婉然便向紅杏低低道了一聲:“既是太子替你說情,你起來吧?!?/br> 紅杏有苦說不出,滿腹委屈,頂著一張腫的跟爛桃子似的臉,還得向她磕頭謝恩。 太子摸了摸鼻子,神色微微有些尷尬。 他明知道這個女人是在演戲,卻又無法戳穿她。 這話說的可真好聽,因是他所賜,她愛若珍寶,婢子弄壞了,她才會大怒責打自己的心腹侍女。這底下的意思,還不就是彰顯著她有多看重自己? 然而,自己也就是看中了她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