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瓦剌人來了?!惫竽棠探辛顺鰜?。 徐惠然的面色慘白,兩只手握成拳頭,指尖已經是一片冰涼。她的目光看向前方,那里只有黑色的夜,但仿佛看到馬背上的瓦剌人正獰笑地沖過來。 邊上的蠶姐卻興奮地問:“五奶奶,他們是不是看到田里的麥子都給割完,氣瘋了?!?/br> 徐惠然努力地笑了笑:“可能吧?!?/br> “哪里是可能,是就會?!惫竽棠绦α?。邊上的女人全笑了,那是辛苦一夜后才有的笑聲。 兀良哈騎著馬帶頭往前沖,一路沖進了麥田里,感覺到了不對:“撤!”死死勒住馬,轉著圈往回跑。 后面跟著的幾百人,一起勒住馬。 麥田上一片馬的嘶鳴聲。 “點火!”常千戶喊了聲。麥田四周的火把燒了起來,把麥田這一塊照得如同白晝。 “拉弓!” 護兵和縣衙的衙役張起了弓對準了麥田中間的瓦剌人,一個個眼里噴著火,這些年受得氣全要在今天發泄出來。 “走!”兀良哈催著馬就跑。 后面三、四百瓦剌人可沒有他這個運氣,掉著馬頭擠在一塊,越擠越跑不了。 “射!” 一支支仇恨之箭射了出去。還在想奪路而跑的瓦剌人紛紛中箭,從馬上落下的,給亂跑的馬用蹄子活活踩死。 這一仗,除了兀良哈和幾十個瓦剌人跑了回去,剩下的瓦剌人除了當場死的,活著的全給捉住,還得了三百多匹良馬。 對于中原來說,馬太缺了。 常千戶拍著馬背:“陸縣令,這馬可真不錯?!?/br> “那你拿一匹去?!标懎Z也拍著馬背,油光發亮的皮毛、四肢強而有力,果然是好馬。 常千戶的眼睛亮了:“真的?我可真要了?!?/br> “當然是真的。還要你訓練出騎兵來,而且得快?!标懎Z往北面看,按徐惠然說的,一個月后,瓦剌人就會大舉進攻。 常千戶看著馬:“騎兵,我可沒練過。這馬上殺人,說起來還是瓦剌人的強項?!?/br> “所以我們老吃他們的虧?!标懎Z低下了頭,翻身上馬往縣城里走。 福順和杜阿福趕緊騎著馬跟了上來。 陸璟還沒到城門口,就給已經得了消息的懷來百姓圍住,一個個上來夸的,要送匾的,還有送禮的。 陸璟在馬上抱著拳,邊走邊謝。這一路謝,到了快中午才算走到縣衙門口。這里又給圍住,再謝了眾人,尋了個還要處理公務的借口,陸璟才回了后衙。 徐惠然站在門口笑著:“快去吃點東西,洗個澡,好好睡一覺?!?/br> “一起睡?!标懎Z看著徐惠然笑。 徐惠然撇了撇嘴:“我前面瞇過了,你快去吧。不然過一會兒會有人來找你的?!?/br> 陸璟的視線垂下,似乎很遺憾。 徐惠然推了把陸璟:“先吃飯?!?/br> “你陪我躺著就好?!标懎Z坐下來,拿起筷子。 徐惠然低頭笑著,給陸璟往粥里夾了點雪菜炒rou絲:“洗了澡再說?!?/br> 陸璟笑了。也是餓慌了,三口兩口就把飯吃好。 蠶姐把水倒在木浴盆里,出了屋,把門拉上。 隔著屏風,陸璟脫著衣:“娘子,幫我洗洗頭吧。上回你幫我洗頭,很舒服?!?/br> 徐惠然給陸璟拿著要換的衣服,轉過屏風先轉過身:“那你先進浴盆坐下去?!?/br> 陸璟抬腿走進了浴盆,把水聲弄得很大,嘩啦,嘩啦的:“娘子,我坐好了,你可以轉過身了?!?/br> 徐惠然小心地半轉著身,眼睛依舊對著地,只用余光來觀察,見陸璟確實已經端坐在浴盆,且背對著。徐惠然這才轉過去,把邊上放著的小板凳拿過來,坐好,摘下陸璟璟頭上的網巾、小冠,解開發髻。 “娘子……”陸璟靠在浴盆壁上,“等這段過去了,我們就圓房,好不好?” 徐惠然握著陸璟的頭發,手心里guntang,要捏不住。 “娘子不說話,我就當娘子答應了?!标懎Z說完也覺得臉發熱,給熱水烘著,又是光著,頭發還給徐惠然抓著,全身都覺得不自在,感覺到一種sao動。 徐惠然把陸璟的頭發濕了,用皂角搓著。 “娘子?!标懎Z喚了聲。 徐惠然的心狂跳,喉嚨里卻發不出半點聲音。揉搓著陸璟的頭發,動作快得出奇,“呼”站了起來:“先這么打上皂角,過會兒拿水來沖?!闭酒鹕砭屯溜L外走。 “砰”小板凳給帶倒了。 “娘子……”陸璟驚呼了聲,從浴盆里站了起來,水濺了一地。 徐惠然正俯身把小板凳扶正,一下掃到了陸璟的腰下,臉“唰”紅了。扶趕快的小板凳又扔在了地上,慌著轉過身往外走。 “娘子?!标懎Z低著頭,聲音羞澀里卻帶著歡喜,“我不是故意的,可我們是夫妻,兩世的夫妻……” 徐惠然停住了步咬著嘴唇,想說什么又不好說;想反駁陸璟又反駁不出;想做出生氣的樣又做不出,倒是紅著臉笑了:“你先洗,我過會兒再來?!?/br> 陸璟也笑了:“好,我等你,娘子?!?/br> 徐惠然走到了屏風外,貼著墻站著。陸璟的心,陸璟的身體,她都明白。目光不由往外面看去,正好落到井的方向。 墻擋住,不給她看到那口井。 徐惠然到窗邊,可以清楚地看到井。如果她現在跟陸璟是夫妻,瓦剌人再打來怎么辦,她一個人嗎?要是懷孕了,會不會又是她一個人呢? 徐惠然有點怕。 她不愿想起來,是因為太痛苦,太屈辱。那種感覺,比死更難受。 屏風那面的水聲好半天沒有。徐惠然有點擔心陸璟,走了過去,看到陸璟靠在浴盆的壁,黑長的頭發如瀑布般垂在那里。 徐惠然走過去,低頭一看,陸璟已經睡著。 睡眠中的陸璟,呼吸均勻,英俊的臉上帶著極淡的微笑。這一天一宿,甚至說這陣,陸璟累壞了,給熱水一泡,毛孔松懈,人的精神也松懈下來。 徐惠然也忍不住微微笑了。她想給陸璟洗完頭,目光移了下,透過水,正好把他的身體一覽無遺,面上又是一熱。 他的身體,徐惠然說不出熟悉還是陌生,看到卻能讓她面紅耳赤。 不敢再多看。 徐惠然把小板凳輕輕擺正,小心地拿個盆放在陸璟的頭發下,用熱水沖著。沖干凈了,再用篦子把頭發上的水篦下來。 “啊……”陸璟動了動。 “你醒了?”徐惠然探過頭看陸璟。 陸璟揉了揉眼睛:“沒想到睡著了?!?/br> “只想把頭發給你洗干凈,免得這么濕著冷到。沒想到吵醒了你?!?/br> “我也要醒了。其實,你給我洗頭,還讓我多睡了一會兒?!标懎Z去抓徐惠然的手放到唇邊吻,“昨晚你也累了。以后,不要去了?!?/br> “大家都去。再說我也想去看看,這樣的場面是不多見?!?/br> 陸璟笑了:“是不多見。也就你相公我才能弄出來?!?/br> 徐惠然抿著嘴笑。 “娘子,別怕?!标懎Z輕輕地說。 徐惠然的身體頓了頓,剛才她站在窗邊的事陸璟知道了? “有我在,沒事的?!?/br> 徐惠然的呼吸變慢。 時間像卡住,兩個人一時都沒有動,也不再說話。 “老爺,郭縣丞、馮典史還有常千戶請你去,說有什么事得說?!毙Q姐在外面喊。 “知道了?!标懎Z沖外面說了聲,去拿手巾準備起來。 “等等,我給你梳好頭?!?/br> 陸璟便不動。 徐惠然拿過手巾來把頭發擦干,挽成發髻,再給戴上木質小冠,套好網頁:“好了?!鞭D身走出去。 陸璟轉頭望著徐惠然的后背,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知道她怕,他又何嘗不怕。只是他倆怕得還不全是一樣,陸璟更怕的是今世不如前世讓徐惠然滿意。 畢竟他從無經驗。陸璟倒希望他也是重生,可惜他不是。 懷來的事,陸璟向知府報了。知府看了趕緊著再往上報。幾天后,差不多就是陸璟從京城到懷來的時間,京城里知道了。 楊閣老看了沒說話。 皇帝看了,卻笑了起來:“好,好,也讓瓦剌人知道下厲害。這個陸璟還是挺能干的?!?/br> “那萬歲爺爺是不是得犒賞下懷來?”喜公公笑著,“奴的老家倒離那不算太遠?!?/br> “對了,想起來了?!被实蹌恿诵乃?,“要不我去犒賞懷來,正好也去你那看看?!?/br> “哎喲,那可是奴一家的榮幸了。這是萬歲爺爺給奴多大的恩典?!毕补蛄讼氯?。 陳詢知道了,急著跟楊閣老說:“先生,可不能讓陛下去,懷來離瓦剌太近了。如果瓦剌偷襲,陛下的安危誰能保證?!?/br> 楊閣老嘆著氣:“喜公公都在準備了,誰能阻止?!?/br> “那也得上奏,至少也要看那邊局勢穩了才成。陸璟給我的信里,可是瓦剌失利后,并不甘心,長城那邊屢有挑釁?!?/br> 楊閣老長嘆了一口氣:“你呀,太急了。這種事,你越急,陛下那越不干,只能徐徐圖之。陛下年輕,不過是一時之興,準備犒賞的東西,可以拖一拖。另外再找點讓陛下感興趣的事,不就成了?!?/br> “還是先生考慮得周詳,學生到底毛糙,謝先生指教?!?/br> 楊閣老看了眼陳詢滿意了。 戶部得了楊閣老的信,確實在拖??蓷罟修k法,天天派小太監去戶部,然后就在皇帝那吹小風。 皇帝特意把楊閣老找了來:“怎么回事?” “陛下,眼下下面的錢糧絲帛這些還沒有收上來,總是要慢些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