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既然要種棉花,杜阿福就把桑樹全砍了。枝條可以做柴火。樹桿,杜阿福說可以做弓。 “這個有人要嗎?”徐惠然問陸璟??h學、府學里都有射圃,那些縣學生、府學生不都需要弓。 徐惠然就知道,陸璟的射術很精。她見過陸璟在城墻上射攻上來的瓦刺人,一箭一個。 想到這個,徐惠然對杜阿福說:“給我做一把吧?!?/br> “你要學這個?”陸璟瞇起了眼。 “是?!毙旎萑淮鸬煤軋詻Q。 陸璟看著杜阿福手里的桑木:“先做幾把弓吧,也許有人要。不過給小舅子做一把,他總是需要的?!?/br> 徐惠然笑了,昂弟應該要的。 陸璟跟陸李氏說,得去岳父家拜會下。 陸李氏不情不愿答應了。 徐惠然特意帶上了她織得布和繅得絲,這是給娘家的禮物,還有給徐昂做得棗木弓。 這一回,徐惠然先讓杜阿福去報了個信。陸家的船剛靠到徐家附近的碼頭,魯媽和管事就已經在碼頭等了,見了陸璟先就道賀:“恭喜姑爺、姑奶奶?!?/br> 蠶姐聽得,都覺得特有面子。 陸璟對魯媽和管事和氣笑著,伸出手扶著徐惠然下船。 魯媽看得,露出慈祥的笑來,姑爺對姑娘可真體貼。還是老爺有眼光,一眼就相中了姑爺。 徐惠然嘆了口氣,陸璟永遠人前是謙遜知禮的,人后那就不一定了。 進了家門,把禮物拿了出來。 徐昂對于棗木弓很喜歡,在天井里拉著玩。陸璟走過去教徐昂,耳朵卻聽著堂屋里徐惠然和徐禮、徐蘇氏的話。 徐蘇氏一布和絲,就笑了:“哪里還要你辛苦織布送來。蠶絲,你就賣好了。聽了你的話,家里的地也種得桑苗,養得蠶?!?/br> 陸璟的眉頭不經意皺了皺。 “那娘,你就再把地全種了棉花,這樣就不用我織布送來了?!毙旎萑还室馊鲋鴭蓺?,她要娘家也因她的重生能多些錢,將來徐昂讀書才有本錢,不至于最后被族人欺負,連書也讀不起,荒廢一生。 徐蘇氏看著徐禮笑:“聽到了沒有,地里全種棉花?!?/br> 徐禮搖著頭:“秋天吃什么?吃棉花?” “爹,你不會說咱家連買米的錢都沒了吧?”徐惠然笑著問。 “那怎么會。家里這點銀子是有的?!毙於Y有些心虛,他剛看上了一本宋版書,花了不少的銀子。 “那就種棉花呀?!毙旎萑惶佬於Y了。 徐禮只能同意了。 陸璟看著徐惠然,她這么要娘家不種稻種棉花,一定有原因。成親才幾個月,在這些事上卻懂了這么多。 晚上回到陸家吃飯時,陸構也跟陸源說春耕的事:“爹,小麥這幾天就收,緊接著就該種稻了。家里怕都得忙些?!?/br> 陸源點了點頭:“四郞和五郞還是讀書要緊,他們秋天還得再考一場呢。大郞、三郞,你們就辛苦些了?!标懺从洲D向劉玉秀,“大郞媳婦,三郞媳婦正坐月子,你和幾個妯娌多干些?!?/br> 劉玉秀點著頭,幾個妯娌,哪里有幾個妯娌,一個坐月子,一個從不干,五郞媳婦還有自己的地呢。她有什么,什么也沒有。 陸構似乎想了想才說:“五郞,我聽說你們全要種棉花?”眼睛瞥著陸源。 果然,陸源問了:“五郞,這是為什么?你們不要看人家種棉花,你們也種棉花,回頭吃什么?” 徐惠然靜靜聽,如果她告訴陸家秋天時會米賤絲棉都貴,陸家的人估計也不信。所以這樣的事,她不做。 地是她的,她想怎么種都可以,沒必要跟陸家的人解釋。 “爺爺,米的價格這兩年都不錯。去年和今年都是豐收年,應該會便宜些。棉花,如今北邊、西邊的要的人都多,不如種了棉花,回頭再買就好?!标懎Z看著陸源。 他在賭一件事,如果他猜得是對的,那就是徐惠然知道秋天時的米價。只是怎么知道的呢,他猜不出。 陸源連想都沒想就對陸璟說:“五郞,這些事就你二叔cao心吧,你好好讀書?!?/br> 陸璟眼底露出了失望,坐了下來。 陸源怕打擊到最心愛的孫子,對陸構說:“老二,這樣吧。只拿兩畝地來種板花,別的還是種稻,萬一后面有什么,也不至于讓咱們家連飯都沒有吃?!?/br> 陸璟嘆了口氣,希望他是錯的,徐惠然只是猜的。但是他已經有種感覺,徐惠然不會猜錯。 這是陸璟害怕的地方,他不知道為什么。 第51章 喂桃子 陸源用兩畝地安撫孫子。陸構聽著不樂意:“爹,如今米價不錯,咱們鄰近縣的米最近又漲了,都說還要漲。要是少種了兩畝地,不是虧多了。四郞、五郞讀書都要錢。要是種棉,不說脫棉什么的,到底不如米來得可靠?!?/br> 陸璟的視線垂下,看著地上的磚,已經有些高低不平。 陸源同意陸構的說法。陸家依然種稻。 春耕這里才稻種下去,米價就跌了些,絲價開始漲了點。 消息是陸琥傳回來的。陸源聽了,去看陸構。 “爹,這事我知道,也不算跌了多少,比去年還是高些。主要是那些販米的如今也都回去春忙了,這才低的。往年也是這樣?!标憳嫿忉屩?。 陸源沒讓改,繼續種稻。 陸家的女人不用插秧。陸構看上了蠶姐,跟陸璟說:“地里缺人,你們房里的丫頭就去幫幾天忙?!?/br> 陸璟還沒來得及說話,徐惠然先開了口:“蠶姐沒干過農活,如今廚房里就我和大嫂,再加上鄭媽和蠶姐,要做家里人和幫工的飯,要是再少個人,可就忙不過來了?!?/br> 陸構去看劉玉秀。 劉玉秀眼睛望著茁狗子,像沒聽到,胸脯卻是一起一伏。 “五郞媳婦,這不是家里現在人手緊,才不得不這樣的。也就是幾天的功夫而已?!?/br> 徐惠然想笑,幾天的功夫,前世也是這么說的。然后蠶姐從此之后,就成了陸家所有人的丫環,再也不能有個歇腳的時候。 “二叔,既然就幾天的功夫,就我和四哥去吧。也好了解下民間疾苦?!标懎Z看向了出去璜,“四哥,你說是不是?” 陸璜正支著頭在那里半睡不睡的,聽到陸璟喊他,“啊”了聲,看著陸璟。 小陸蔡氏哪里舍得陸璜去插秧:“五郞,為了個丫頭,你都要把你四哥搭上?” “二嬸,蠶姐要是去了地里,炒菜的鍋鏟大嫂和娘子都鏟不動的。鄭媽,你能用那把鐵鏟炒菜嗎?” 鄭媽站在老陸蔡氏身后,眼睛往小陸蔡氏一看:“除了蠶姐有那個勁,哪個女人能鏟得動?!?/br> “這就是了?!标懎Z看著小陸蔡氏。 小陸蔡氏不說話了。 蠶姐沒有去地里,插秧的人陸構也沒有在找別人,就夠了。 回屋的時候,陸璟似閑聊:“絲價漲了,大哥說不少的人都在賣絲,要是娘子想賣沒時間,我跑一趟就好?!?/br> “不急,相公讀書要緊。等春忙后再說吧?!毙旎萑灰鹊角锾觳刨u。這話她跟徐蘇氏說過。 陸璟看了看只有彎成勾的月亮,只有一條線,還給層薄云擋住,半露半掩著,讓人看不清,就像身邊的這個人。 秧苗種下去,春忙算差不多了。從外面回來的人,又都開始往外跑,趁著這會兒撐些錢。按著陸構的說話,米價應該起來了。 米價非但沒起,反而又低了,只是低得不算多。 陸構說,等青黃不接時自然會漲上去的。 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米價沒像陸構說得那樣漲上去,反而又低了。米價低了,反而都不急著買米,販米的就怕買了,米價更低,砸在手里,在觀望。而一些自家吃的,夠吃就成,并不急著囤米,分明是等著米價再跌了才買。 絲價漲了點,不算多。 劉玉秀都關心了:“五弟妹,你的絲如今可比那時價要好呢。要是想賣,我跟大郞說聲,讓他幫著賣了就好?!?/br> “謝謝大嫂?!?/br> 劉玉秀看徐惠然沒說賣,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晚上跟陸琥說:“五弟妹怎么還不賣呢?” “怕是不懂,回頭我給五弟說說?!?/br> 陸琥跟陸璟說了:“五弟,如今絲價高,是賣得好時候。再等秋蠶吐絲了,絲價就賤了?!?/br> “多謝大哥提醒?!?/br> 沒等陸璟跟徐惠然說。小陸蔡氏在院子里碰到徐惠然,就問了:“五郞媳婦,你那些絲怎么還不賣,你看看人家都把蠶絲賣了,誰不知道秋蠶一下來,這絲價就跌了?!?/br> 徐惠然笑笑:“我有點舍不得賣了?!?/br> “呵,還舍不得賣,指望這些絲能給你下出些絲來吧?!毙£懖淌侠湫χ吡?。 陸璟聽到了,他不信徐惠然舍不得賣。 天氣熱了,在后宅內院,女人們都穿得單薄,就這樣動一動,還是會有汗。 織機在書房,徐惠然顧慮著陸璟在,穿得不敢太少。一件單襖,下面裙子,織一會布,額頭上、身上、手上全是汗,就得去洗一下,再回來織。 陸璟穿得倒是只有件褂子,翻著書看,還拿把扇子扇。翻頁書就要看眼徐惠然,小臉已經熱得白里透著粉紅,就像書案上擺著的水蜜桃。 “娘子,歇歇吧?!?/br> 徐惠然沒抬起頭,照舊織著:“王掌柜說了,這布他拿到外縣、省城、京城去賣,都爭著想買呢。我想多織些,讓王掌柜多放幾個地去賣。這樣子,也不會因為布多了價就得跌?!?/br> “王掌柜是個精明的人?!标懎Z拿起桃子在手里轉著,已經洗干凈了,上面的毛刺都洗掉了。 徐惠然做事是很精細的。 “娘子,二嬸的話,我聽到了。你真是舍不得賣嗎?”陸璟沒看徐惠然,可他的全身都在感應徐惠然。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陸璟都在感受。 “有點吧。那么辛苦養了蠶再繅絲,怎么也有些舍不得?!毙旎萑坏穆曇魥A在“哐當,哐當……”的織布聲中。 “也是。娘子舍不得賣,就不賣了。以后家里的銀子我來掙就好,娘子就不要這么辛苦?!?/br> “哐當,哐當……”聲讓徐惠然聽陸璟的話特別心跳。 她不想要陸璟的銀子。 明明陸璟的話是溫柔體貼,可在徐惠然聽來,就像飲鴆止渴。 “我想等過陣子再賣?!毙旎萑话汛怪暰€,這算對陸璟交了底。 陸璟拿著桃子,拿著走了過來,站到了織機邊上,看著徐惠然織出來的布:“為什么呢?現在絲的價格好,等秋蠶吐了絲,價就賤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