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李氏瞧了眼徐惠然手里的料子，上好的青色暗四合如意云紋綢，做出來逢年過節見客穿都不錯。這個念頭只閃了下，就轉到了還沒走的陸璟身上：“我就不用了，你給五郞做吧?！?/br>
    “媽，這是給您的，五郞他那么孝順，肯定也希望媽穿著的?！毙旎萑晃⑽⑿Φ?。她是故意這么說的。陸璟也確實孝順，尤其對陸李氏更是孝順。

    陸璟的目光在綢緞上掃過，只在捏著料子邊的那雙象牙白的手上滯澀了會兒。

    “我這把年紀了還穿什么，給五郞做了?！?/br>
    “五郞明年過了童試，就只穿襴衫了?！毙旎萑灰琅f笑盈盈。

    陸李氏聽得舒服，面色緩和了些，話語也軟了些：“還是給五郞做吧，秀才又不是馬上考。這段時間，他也要聚會見人的?！?/br>
    陸璟欠了欠身：“媽，我去看書了?！?/br>
    “你快去吧?！标懤钍霞钡门略谶@多待一會兒，就耽誤了兒子前程。

    徐惠然也趁機走了。

    陸璟在前，她默默跟在后面，好像一對相敬如賓的和睦夫妻。上了樓，陸璟去了書房，她回了新房，兩個人沒有一句問對方，好像這樣挺合適。

    蠶姐跟在后面，把兩個人的背影看了看，又想到了魯媽問的“姑爺對小姐好嗎？”

    徐惠然正好轉身，看到蠶姐發怔的樣：“你想什么呢？”

    “沒?！毙Q姐不敢說出來。

    徐惠然笑了：“你去幫我找找看，有沒有種地好的人?！?/br>
    她那六畝地就算再差，也得種起來，不然二房又該惦記上了。前世她清高，剛嫁過來時，只憑著小姐性子，把不入眼的全推了出去。

    等后來徐惠然知道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一針一線來之不易時，這些不入眼的想拿也拿不回來了。

    “種地好的人？”蠶姐有些不解，她家小姐什么時候關心過這個，調門聲高了些，“小姐，你問這個做什么？”

    話出了口，蠶姐又想到陸璟不許再喊徐惠然“小姐”，慌得捂住了嘴。

    徐惠然把蠶姐的手從嘴上拿了下來：“這就我咱們倆，你喊就喊了。只是不要當著別人的面喊，給人抓住了?！痹挼胶竺嬖絹碓捷p，幾乎就是唇語了。

    蠶姐捂著嘴笑，像小雞吃米一樣猛點著頭。她跟小姐永遠是最親的。

    “你知道嗎？”徐惠然搖了搖頭，“估計你也不知道?！?/br>
    蠶姐跟她一樣，哪里會認識這些人，到是要好好想想怎么去找這樣的人了。徐惠然有些后悔沒在娘家時拜托父母了?？梢幌氲揭窃谀锛姨崃?，定然會奇怪她為什么不找陸璟了。徐蘇氏還會提議徐惠然跟陸璟商量，事反而復雜了。

    “我能去問呀?！?/br>
    “那不好，這事不能讓人知道，尤其是陸家人知道。我再想想法子?！毙旎萑灰е齑?。

    唉，在陸家，只有她跟小姐是徐家人了。蠶姐很為不能給小姐分擔覺得氣餒，得把這事辦成。

    第二天陸璟和徐惠然的婚事就算辦完了，一切都恢復了正常。陸璟吃過早飯，跟陸璜一起去鄉學讀書。陸琥和陸珍也去把陸家女人織得布賣出去，然后再買棉花回來。

    陸家的女人把家收拾，算是輕松的一天。

    徐惠然拿著那塊青色暗四合如意云紋綢去找劉玉秀。屋里就劉玉秀一人，茁狗子也跑出去玩了。

    劉玉秀正在給陸琥縫衣服，看到徐惠然來倒是有些吃驚：“五弟妹，怎么想到來我這了？”

    “有點事想麻煩大嫂?！毙旎萑蛔搅伺赃叺膱A凳上，把手里的綢子遞了過來，“這塊青綢是我娘送媽的，我想給媽做件圓領襖，可是不知道媽的尺寸。猜著大嫂定是知道，就來麻煩大嫂幫著裁一下?！?/br>
    上一世，徐惠然聽話，給陸璟做了。結果陸璟怪她沒給陸李氏做，陸李氏也沒覺得她聽話就是好媳婦。

    這一世，徐惠然干脆給用這個綢給自己謀條路出來。

    劉玉秀看了眼就忍不住伸手接過去摸起來：“真是塊好綢，我把娘的尺寸告訴五弟妹，你自己裁就好了?！?/br>
    “我在娘家時就聽過大嫂的針線活兒好，裁剪上的事我還想向大嫂多請教?！?/br>
    劉玉秀得意的就是手上的活利索，不論女工和做飯。那天早晨，徐惠然做得面就讓劉玉秀心里不舒服，擅長的事讓人撥了尖。日后在陸家這個大嫂還怎么當。

    徐惠然的話，讓劉玉秀的這點小心思得了滿足。

    可是面上劉玉秀還是推著：“讓五弟妹取笑了，哪有什么可請教的。不過這祅，怎么裁好呢？”把綢緞抖了開來，順滑的像水銀滾了下來，把心里的那層柔軟也滾了出來。

    這么好的綢緞什么時候才能再讓茁狗子父子穿上。

    “大嫂說呢？”徐惠然的心里已經按著陸李氏的喜好裁了出來。

    “這么吧?！眲⒂裥闳ツ昧思舻?，手在料子上比了下，“五弟妹，你看這樣行嗎？”

    陸李氏的尺寸和樣式，劉玉秀已經摸熟。徐惠然不會反對，也沒有什么可反對。

    裁好了，還有多下來的。劉玉秀摸在手上，舍不得放手。這點可以給茁狗子做件小褂，也能給大郞做兩荷包，自己做個抹額。

    劉玉秀在手上多摩挲了會才松了手：“這點多的，五弟妹正好做些什么?！?/br>
    徐惠然拿了起來：“我可想不出做什么，要不給茁狗子做件小褂吧，還多的，大嫂做條抹額，再做個荷包什么的?！?/br>
    跟自己想的一樣，劉玉秀強壓著歡喜：“還是弟妹去給五郞做點什么吧?！?/br>
    “就現在裁吧?！毙旎萑荒闷甬嫹?、剪刀來，給茁狗子裁了件小褂。

    “五弟妹手可真是快?！眲⒂裥憬兄?，手卻沒有過來攔。等徐惠然裁好，拿在手里看了看，“五弟妹的針線工夫也不錯?！?/br>
    在陸家日日夜夜做這些，怎么可能不好呢。

    劉玉秀拿起了陸李氏的襖子縫了起來。徐惠然坐在邊上一起縫，陸李氏那的好不能全劉玉秀一個人占了。

    聊了幾句，徐惠然隨便樣兒說：“昨天船上，聽老秦頭跟蠶姐說過陣兒就農忙了，到時家里都沒空?！?/br>
    “是呀?！眲⒂裥慊卮鸬男⌒?。農忙時就怕有人出幺蛾子。

    “哦，五郞還要讀書，到時……”徐惠然停了停才說，“我倒是想出錢雇個人來替五郞，卻不知道去哪找?！?/br>
    徐惠然難為情般笑了。

    第10章 找短工

    劉玉秀琢磨著徐惠然的話。

    陸璟從沒下過地，農忙什么的跟五郞兩口子沒關系。想到這，劉玉秀有些心疼自家男人。陸家富時，也是少爺的；陸家窮了就得去地里抵個勞力了。

    要是……劉玉秀抬起頭看了眼徐惠然肯花錢多雇個人來也不錯，這樣茁狗子爹興許不用下地了。

    “快農忙了，倒是不好找人?！?/br>
    徐惠然聽劉玉秀這么一說，就知道有門，劉玉秀愿意幫這個忙了。

    “一個都找不到？”

    前世，陸璟跟她談過農事，說一個上好的種田能手江南能種十畝地，北方就能種五、六十畝地。

    徐惠然自己只有六畝地，空出來的功夫是可以幫陸家種些的。只是這些現在不用說，等找到了再說都不遲。

    “也不是一個都找不到。五弟妹是不是真想找？”

    “這是自然。大嫂是不是有什么辦法？”

    徐惠然瞧著劉玉秀，眼睛里滿滿的期望。

    劉玉秀真是不好拒絕說不成，可不也能打保票，只能說：“這事，我回關注問問你大哥吧?！?/br>
    “謝謝大嫂了。不過大嫂能不能再幫個忙？”

    “什么事？”劉玉秀不知道什么事，口氣里透著緊張。

    “大嫂，四哥跟五郞一樣讀書的，農活是不是也不做呢？”

    徐惠然小心翼翼地問，好像深怕說錯了，惹出了大麻煩來。

    說這個，劉玉秀就不開心，四個孫子，干活的就兩個，另兩個全是捧在手心里，什么事也不做的。

    “這個自然?！边@四個字，劉玉秀帶上了怒氣，自己不覺得，聽得人卻是明白的。

    “所以我就想，這事別說是為了家里的田，就說是為了家里給我的那六畝地找的。要不然，我怕四嫂不開心。我剛來，就怕做錯了什么?！?/br>
    徐惠然低下了頭。

    劉玉秀這才想到，虧得徐惠然擔心，想拒絕，看看手里正縫著的茁狗子的小褂，顯然不好拒絕了：“知道了?！?/br>
    “那就麻煩大嫂了?！毙旎萑挥种x了姿。

    “五弟妹客氣了?！眲⒂裥愕偷驼f了句。后悔起，剛才嘴快答應了這事。

    “哪里客氣了，本來就該謝謝大嫂的?！毙旎萑荒樕系膬蓚€梨渦露了出來，笑得甜著。

    劉玉秀的眼睛直了直，真心是長得好?？蛇@樣的人，適合陸家嗎？

    當年的陸家還成，現在的陸家就嫌扎眼了。女人太漂亮總是惹事的，家里有一個楊如春就夠了，再添這么一個還不得更亂了。

    縫了幾針，劉玉秀心里又怕這事別回頭讓婆婆不樂意，還有上面的爺爺奶奶，再說還有小叔子呢。

    “這事沒跟五弟提？”

    徐惠然低著頭縫了針：“沒。五郞明年要去參加縣試，我把讓他分心。所以才來麻煩大嫂?！?/br>
    劉玉秀想了想也是這么回事，沖小叔子那份不進油鹽的冷性子，這種事去說，定然是不會搭理的。

    她當年剛嫁陸家也是戰戰兢兢，有個事連個商量人都沒有。劉玉秀心里少不得又得感慨下，做人家的大兒媳婦可真是不容易。

    兩個人縫衣服似乎也快了些，到了該做午飯的時候，劉玉秀放下了手里的活：“得做飯了?！?/br>
    徐惠然把沒縫好拿了起來：“我把這個送回去就去廚房，今天真是麻煩大嫂了?！?/br>
    “哪里的事。還是要謝五弟妹送茁狗子衣服呢。這孩子又不知道去哪玩瘋了?！眲⒂裥憧觳酵T口走。

    徐惠然跟在后面：“大嫂讓我都不好意思了，料子邊角算什么?！?/br>
    劉玉秀扭回頭看了眼徐惠然，想說什么，還是不說下了樓。大家子里事非多，若是今天的事給楊如春和陳冬梅知道，又不知道會怎么呢。

    徐惠然咬了咬嘴唇，不敢肯定劉玉秀會幫她。前世，劉玉秀就是能躲則躲，從不敢主動承擔什么。

    到了傍晚，陸琥和陸珍回來了。

    劉玉秀趁著拿衣服給陸琥換時，提了徐惠然說得這事，自然也只是說給徐惠然那六畝地找人。

    陸琥用手巾擦著臉，想了想：“既然五弟妹提了，那就幫她一下，也算幫了五弟。讓老秦頭去找個長工來。我還在想，五弟到底是成親了，日后他們夫妻沒有個進項可怎么成。五弟妹有這想法，倒難為她還知道這些?！?/br>
    劉玉秀倒是有些意外之喜。如今沒分家，自然供著陸璟讀書，大房倒不能說吃虧?？梢院笠欠至思?，總不能老是這么供下去。

    看看有些家為了供個子弟讀書出來，連家都敗了。要是為茁狗子父子，劉玉秀也認了，可要是為了陸璜和陸璟，劉玉秀可就不樂意。

    陸璜和陸璟去了鄉學。為了成親，陸璟兩個月沒來鄉學?？吹疥懎Z來，先生把陸璟找了去，問了問功課?？搓懎Z回答的有條不紊，又聽陸璟說明年要參加縣試，先生欣慰地撫須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