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蕭淑云點點頭,這倒還好,總算是當時她一時心軟,也得了個好結果了。只是微微皺眉,不快道:“畢竟是出門在外,怎的把她給帶了來?” 綠鶯回道:“本是要帶珠兒的,可是珠兒晨起時候鬧肚子,身邊兒又少不得一個能跑腿兒的小丫頭,我瞧她改了不少,便叫她跟了來?!?/br> 蕭淑云睨了那綠鶯一眼,隔著面紗,綠鶯并不能看清楚蕭淑云的神色。只是主仆兩個心意相通,綠鶯只覺臉上燒得通紅,于是紅了臉,說道:“好了好了,是她祖母來求我的。她祖母前幾日生了急癥,幾日便瘦成了一把骨頭,我瞧著可憐,就沒忍心拒絕?!?/br> 打小,綠鶯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嘴上說得厲害,可心眼兒卻是再柔軟不過的。想來那老婆子也是怕得自己一病再沒了性命,留下一個在主人心里有了不好印象的孫女,以后再府里頭,不得好處。這才挖空了心思,想要那丫頭,在她眼里變一變印象罷了。 蕭淑云轉過身,只順著山道,往觀音寺走去。而觀音寺里頭的凈室里,岳氏坐臥不安,不時便要從軟塌上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來走去。腦子里,都是待會兒怎么才能自自然然的,出現在自己女兒跟前。 山道曲折蜿蜒,等著終于到了觀音寺,這么長的山路,于蕭淑云而言,還是有些受不住的。跟著引路的小沙彌,先一步去了凈室,只等著休息后,再去廟宇里頭拜拜。 因著蕭淑云給的香油錢豐厚,小沙彌引她去的凈室,自然也是干凈又寬敞,通風又好的屋子。那岳氏所呆的地方,便只和她相隔了幾個房間而已。 一時坐下,綠鶯聽說這觀音寺的后山上,有一孔泉眼,里面的水甘甜清澈,極是出名。于是帶了三朵,要親自去接了泉水來,給蕭淑云沏茶喝。只留了碧兒在屋子里,伺候著蕭淑云。 可那碧兒和鬧肚子留在家中的珠兒,其實晨起時候,都是肚子有些不舒服,只是珠兒反應大了些,快了些,而這碧兒,卻是這會兒的功夫,開始肚子疼了。 蕭淑云見她面目猙獰,只捂著肚子哼唧,便起身拿了草紙,叫她趕緊去茅廁里蹲著。 那碧兒一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蕭淑云一個。她坐在桌邊兒,扶著腦袋略作休息。卻只聽得背后一聲輕響,還以為是碧兒回來了,轉頭問道:“怎的這么快?你肚子可有好些?” 門口處,卻是一道高大偉岸的身影,見得蕭淑云轉過頭去,那帶著草帽,將帽檐壓得低低的男子忽而一聲桀桀冷笑,然后取下了帽子,沖著蕭淑云猙獰一笑:“meimei,我們可是好久不見了?!?/br> 第044章 男人的面孔因為歲月的流逝, 而顯得和以前大不一樣, 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睛, 那充滿了侵略性的,暴虐的眼神,卻仿佛一把鑰匙, 一瞬間,便打開了塵封在蕭淑云腦海深處, 那些她以為忘記, 實際卻記得清清楚楚的記憶。 “黑, 黑哥哥……”蕭淑云仔細朝那男人看了兩眼后,臉上瞬時間就露出了懼怕來, 情不自禁的,就往桌子后面挪了兩步。 這男人,便是蕭淑云同母異父的大哥,蕭福全。 蕭福全聽得那一聲“黑哥哥”, 唇角一獰,臉上的冷笑就又譏誚了兩分。瞟了一眼過去,只覺得他這個meimei,雖說這么些年不見了, 卻還是這般天真可愛, 叫他忍不住,就要心癢難耐。 黑哥哥, 白哥哥……蕭福全忍不住笑了。真想和小時候一樣,把她關進了偏僻的屋子里。透過窗格, 看她那雙小鹿般楚楚可憐的眼睛,在四處張望的時候,充滿了恐懼和乞求。對了,還有那一腔接著一腔的,小綿羊般軟綿綿的小嗓子…… 蕭福全只覺得渾身都燥熱起來。他眼中的譏誚慢慢地在消退,火焰般熱烈的視線開始在蕭淑云的身上流連忘返,而后,就慢慢背過手去,將門扇關了起來。 蕭淑云膽怯害怕地看著蕭福全將門緊閉后,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將草帽放在桌面上,拉開椅子,就要坐的一瞬間,忽的飛速起身,往前面疾步走了過去。 也不過是一晃眼的功夫,蕭淑云只覺眼前一花,那偌大的臉龐便近在眼前,那雙讓她膽戰心驚,有一段時間,頻頻做噩夢的眼睛,就那么逼近在了眼前。 “黑,黑哥哥……”蕭淑云忘記了呼吸,只一顆心“砰砰”跳得厲害,手腳頃刻間就變得冰涼,直到那人忽而露出獰笑,人又退潮般走了回去,在椅子上坐下后,蕭淑云才忽的想起了喘氣,猛地大力吸了幾口氣來。 蕭福全的眼睛里又恢復了冷冷的譏誚,嗤笑了一聲說道:“還是那般沒用?!?/br> 同樣的神色,同樣的語氣,同樣的話語,一瞬間,蕭淑云仿佛又回到了,那滿心都是無助害怕的幼年,而面前的這個人,分明就是他害得她吃苦頭,卻又不肯伸手搭救,只在一旁冷冷的,譏誚的看著,然后再說上一句,真沒用! 蕭淑云垂下頭來,慢慢移動腳步,將自己隱藏在了她自覺還算安全的地方,便聽得那蕭福全說道:“我缺銀子,你給我找一萬兩,等過幾日,我便去你的府上拿?!?/br> 雖說蕭淑云手中富裕,可讓她幾天就找一萬兩,卻還是不容易的。再者,她也不想給他銀子花。 不論如何,今時今日的她,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樣了,這些年,她又經歷了這么些的事情,心性較之從前,自然是要強硬了幾分的。 于是蕭淑云雖還是垂著頭,不敢抬眼睛看過去,嘴上卻是堅定地回道:“我,我沒有那么多銀子?!?/br> 蕭福全一聽得沒有銀子,登時大怒,也不知道身子怎的一動,便又到了蕭淑云眼前,揪住她的衣襟,就把她提到了面前來。 惡狠狠地湊了上去,臉皮幾乎要和蕭淑云的臉皮貼在了一處,蕭福全呲著白花花的牙齒,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你說什么?” 冰冷的氣息摻雜著熊熊怒火,劈頭蓋臉的,就朝著蕭淑云涌了過來。只是蕭淑云雖是怕得要死,可到底還是強撐著不曾暈了過去,哆嗦地回道:“我,我,我說我沒有那么多銀子?!?/br> 蕭福全冷冷看著她,忽的手掌一動,就掐在了她的脖子上,湊上前去,緊緊貼著蕭淑云的臉皮,陰森道:“你再說一遍,我沒有聽清楚?!?/br> “記得,要是那個他提了什么過分的要求,你都不要答應?!蓖瑯拥娜?,同樣的一張臉,卻是截然不同的神情。 那個白哥哥,總是那樣溫柔而充滿了憐惜,語氣堅定,似乎想要給小小的蕭淑云,一些能幫助她克服懼怕的勇氣。 “他不敢對你怎么樣的?!蹦莻€被蕭淑云稱呼為白哥哥的人,眼神肯定,語氣不容置疑:“相信我,他不敢的,要是他再欺負你,你就去說給娘親聽?;蛘哒f給二叔聽,他們會保護你的?!?/br> 可蕭淑云卻總是將頭搖晃的仿佛撥浪鼓一般:“不要,說了后,你也要懲罰的,你們都在一個身體里,他挨了打,你也要跟著受疼的,我不忍心?!?/br> 同一個身體,里面卻住著兩個人。那個黑哥哥,恍如最漆黑的夜色,蕭淑云只要一瞧見他,便要感到畏懼和害怕,想要疏遠,想要遠離,最好永遠不要看見他。 可白哥哥,卻像澄凈的陽光一樣,溫暖不失親近,讓她忍不住就想要靠近過去。他是個很好的哥哥,細心,溫柔,把她當做最寶貝的meimei,放在手掌心里疼愛著。 可惜—— 蕭淑云猛地一顫,從回憶里醒過神來。眼前那張臉,眼下并不屬于她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那個哥哥。 她被掐得有些喘不過氣來,然而卻還是面露堅定,回道:“我,我說我沒有錢,你要是敢再用勁兒,我就喊了。你要知道,這院子里,可不只我一個人?!?/br> 蕭福全本是獰惡的一張臉,忽的怔住了,然后他竟然松開了手,退后幾步,將蕭淑云上下打量一番后,忽的譏誚一笑:“你來見她,這是肯原諒她了,難道你忘了,你的白哥哥,為什么會消失不見了?而我,又為什么會出現在你的面前?”說著湊上前去,邪惡一笑:“難道,你就不想他嗎?” 她當然很想念他了,但是—— 蕭淑云忽的轉身跑到了窗前,猛的推開了窗子,大聲喊道:“來人吶,救命啊?!?/br> 早已是時過境遷了,她早就不是那個,只知道暗地里哭泣,隱忍的小女孩了。既然白哥哥永遠都回不來了,那么,她還顧忌什么。不管是進大牢,還是要被砍了頭去,那人又不是白哥哥,她腦子有疾,才會去替他憂慮傷心。 蕭福全將眉尾高高挑起,臉上充滿了驚詫,可眼中的興趣,卻是愈發的盎然起來。 一直溫順的,仿佛死兔子一般的獵物,自然是引不起他的興趣的。不然,當初他也不會忽然間就從蕭家離開了去??裳矍暗倪@個女子,顯然是大不一樣了。 心中騰起的火焰越燒越旺,蕭福全忍不住大笑起來:“莫非你也和我一樣,身體里,竟住著兩個人。我已經掐死了那一個,我瞧你和以前大不一樣了,莫非,你也是勝出者不成?” 蕭淑云想起那個待他溫柔細心的大哥,一時間心中絞疼,這個壞東西,真是太壞了。沒理會他,只伏在窗欄上,又大聲喊了起來:“來人啊,救命??!” 早在蕭淑云進得院子里的時候,岳氏就躲在窗戶后頭,偷偷的看她。等著瞅見了人,一時又激動不已,不停地和采青說,她女兒長高了許多,然而卻是太清瘦了。好在氣色瞧著還不錯,岳氏心里踏實的同時,忍不住落下了淚水來。 這些年,她的閨女吃苦受罪了。 正是在屋子里,來回的走動,根本不能安下心來的時候,岳氏忽聽得門外,有人在喊救命,再去細聽,那聲音,卻和她的女兒,一般模樣。 岳氏心一揪,忙去打開窗子,可是那叫喊聲卻已經停歇。雖然女兒的屋子里,窗戶是打開的,可岳氏并不能確定,那聲音是不是真的從她女兒的屋子里傳出來的,于是只能緊張地看著那窗子。 然后沒過多久,岳氏便看見了蕭淑云伏在窗欄上,滿臉焦急的喊救命。心中立時慌亂起來,忙沖出了大門,就往蕭淑云的屋子里跑去。 蕭福全見得蕭淑云大喊大叫,卻是不害怕,反而哈哈大笑起來,神情竟是非常愉悅的看著蕭淑云,眼神異常的明亮。 然而,卻在岳氏破門而入的那一瞬間,在聽得她厲聲大喊之后,蕭福全的臉色登時變了,驚慌失措地拿起桌面上的帽子,就匆匆忙忙地扣在了頭上。 不曾想到,自己女兒的屋子里,竟然還真有這么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岳氏沖上前去,將蕭淑云攔在身后,警惕地看向那臉面遮掩得嚴嚴實實的男人。 “你是誰?你要干什么?” 岳氏才剛問了這么一句,蕭福全轉過身就奪門而出。他明顯是有腿腳功夫的,于是很快的,就消失不見了蹤影。 見得那壞人逃走了,岳氏轉過身就抓住了蕭淑云的手,一疊聲地問道:“你可曾受傷了?快,趕快讓娘看看?!?/br> 面對這忽然出現在眼前的岳氏,蕭淑云的心中,說不激動那是假的??墒撬幌氲阶约菏峭?。jian生出來的孩子,就只覺滿心的屈辱,叫她的心情,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而更為重要的卻是,因著她娘的不守婦道而造成的后果,卻是讓她的那個大哥,那個溫柔善良的大哥,慢慢的,卻被那個充滿了暴怒憤恨的靈魂,漸漸的取代了。 第045章 蕭淑云的心很亂。 整個蕭家, 除了她, 并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蕭福全的身體里,竟是住著兩個人。她眼睜睜看著那個壞人,日復一日的折磨她, 還折磨她大哥。 直到最后,她所敬重親近的大哥, 終于還是被那個壞人取而代之。而她, 卻因為此事太過可怕古怪, 那時候又年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根本無能為力。 再后來,那個已然成了另外一個人的大哥告訴了她,她的爹娘,曾經做過了什么, 而他,又是為著什么原因,才在她大哥的身體里出現的。 這些事情一股腦兒都丟在了她的心上,她實在是無法接受。 她后來一直不肯見自己的爹娘, 也并非心里頭真個把他們恨死了。怨是有的, 恨也是有的,可他們是她的爹娘啊, 給了她生命,又養大她, 還待她那么好。終究,還是情分最多。 她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 親近,她心里梗著那么多可怕的事情。不親近,可便如眼下,看著娘親滿是擔憂疼愛的臉,她又無法繃住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感覺,想要撲身過去,趴在她溫暖的懷抱里,好好哭一場。 可是,她不見了的大哥呢,她那未曾謀面,卻命運悲慘的大伯呢…… 若是能將那些事情完全忽視,她也不會這么痛苦,可既然沒法子忽視,她又如何能心無雜念的,和爹娘親近,親慈女孝的,和和美美。 慢慢將岳氏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推開,蕭淑云渾身冒著冷汗,眼前有些暈眩,視線游離空洞,在窗欞上來回的漂浮,說道:“我沒事?!?/br> 觸手溫暖柔軟,就像很久很久之前,就像夢里頭才能感受到的,那屬于娘才會有的溫度,讓蕭淑云眼前的暈眩,忽的一瞬間變得愈發得厲害起來。 眼前的空間猛地變得狹窄,耳邊漸漸響起的啜泣聲,好似刀刃一般在她心頭上慢慢的割。她忽然開始變得慌亂,無頭蒼蠅一般在屋子里來回看了兩圈,并沒有發現綠鶯她們。 然而她等不及了,猛地拔腳,從正在哭泣的岳氏身邊疾步走了過去。她的心頭上一片空白,理智和情感像南轅北轍的馬車,掛在中間被左右撕扯的,是她的一顆心,她覺得自己要瘋了。 岳氏傷心欲絕地看著女兒的身影,仿佛天際的白云般,在她的身邊兒只逗留了片刻,便又很快離去。她徒勞無功的抬起手,腳步卻是沉重,她罪孽她知道,這追逐上去的腳步,她邁不開,也走不動。這是她的罰,她的罪,她該承受的苦楚。 綠鶯本是害怕蕭淑云瞧見了三朵不高興,這才把三朵也帶了出去,兩個人一起在寺廟的廚房里燒開了泉水,又沏了一壺茶,正高高興興提著往回走,就見得那蕭淑云面色蒼白的,游魂兒一般魂不守舍地圍著那邊兒的花壇,正一圈一圈的繞著走。 心中登時大驚,綠鶯忙將茶壺塞給三朵拿著,自己疾步上前,拉住了蕭淑云,焦聲道:“娘子這是怎么了?” 蕭淑云雙腳仿佛踩在云層里,耳朵灌了水一般嗡嗡的,聽得綠鶯的喊聲,仿佛在十萬八千里之外,勉強定睛看過去,眼中忽的落出兩滴淚來,說道:“走,咱們快些家里去?!?/br> 綠鶯隱約知道蕭淑云這是為的什么了,心里開始自責,怪她,都怪她,自作主張,闖下了大禍來。忙回頭叫三朵去凈室里頭,叫了碧兒,把屋子里的東西收拾一下,就要下山去。 三朵被蕭淑云雪白如霜的臉色嚇壞了,忙點著頭,就轉身往凈室里跑去。 回去的路上,蕭淑云的臉色漸漸好轉,只是整個人不復來時的神色輕快,沉默地坐在那里,靠在車壁上,一言不發。 綠鶯心中難過極了,這些日子,娘子的心情才好了些,臉上也長了rou,人也豐腴了不少。都是她多事,這些好了,只怕回頭,不定就又要鬧出病了。 乍然遇上了那個已然不是大哥的大哥,又和岳氏驟然相見,于蕭淑云而說,是自從知道了林榕沒死這件事情后,又一個沉重的打擊。她腦子里亂糟糟的,什么都不敢去想,卻是什么都往腦子里鉆。 于是等著孔轍從鋪子里回來,想要和蕭淑云說說最近生意上的事情時,就發現那個人又病了。 因著孔轍常來常往,綠鶯早就沒了心防,又曉得這是個能把娘子逗笑的人,見得他,竟好似瞅見了鳳凰一般,立刻迎了上去,略有些嗔怪道:“二爺可算是來了,您快進去和娘子說些高興的事兒,也好叫娘子心里敞快些?!?/br> 孔轍一聽皺起眉來:“出了何事,惹得蕭jiejie不開心了?” 綠鶯面露慚愧后悔:“原是我的過錯,我想著,這爹娘和孩子,哪會有隔夜仇的,便自作主張,這邊兒勸了娘子去上香,那邊兒給府里的太太通了消息。卻是不成想,娘子回來便又病了?!闭f著嘆氣:“都是我不好,我明知道娘子是個心事重的,既是她不肯去見,必定是有不能見的理由,偏我自以為是,就犯了大錯了?!?/br> 孔轍面露遲疑,卻還是輕聲問道:“那你可知道,你家娘子,究竟何故和娘家疏離至此?” 綠鶯搖頭:“我并不知?!?/br> 孔轍遂點點頭,便撩起袍角,往屋里去了。 果然是一室藥香,孔轍借著屋中案幾上,微微燭光,覷得帳中的女子靠在軟榻之上,面色憔悴,容顏堪憐。 于是上前去,搬了繡墩在一旁坐下,孔轍面露憐惜,嘆道:“jiejie的身子可好了些?如何不愛惜身體,又落下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