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若不是害怕惹了這蠢貨犯了擰巴,和那容氏一條藤兒的和她作對,看她不大耳刮子扇腫了她的臉。 且先記下這筆賬,等著后頭再找了機會離間了她和容氏,到時候蕭家人也回去了,看她怎么慢慢的鈍刀子磨她的皮rou。 祁氏心里這番一想,才略微好受了些。慢慢喘勻了氣兒,緩和了臉色,淡淡道:“行了,既是高嬤嬤說話不當,一個當奴才的,便是我的乳母,你教訓了也就教訓了。這事兒就到此為止,我腦仁兒疼,你且先回去吧!” 蕭淑云還捂著帕子裝模作樣地在哭,聽了祁氏的話,曉得這祁氏是決定咽下了這口惡氣的。不覺唇角微勾,沒忍住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來。 大太太那里還需一些時間去見林榕,嫁妝的事,和離的事,雖然她迫不及待,然而也還需要一步一步的來。 在此期間,她自然不會徹底激怒了祁氏,見好就收,惡心惡心她,叫她心里頭不舒服,便已然叫她心里頭消散了許多的惡氣兒。 于是蕭淑云拿著帕子擦了擦臉,站起臉,福了福,道:“即使如此,兒媳就先回了?!钡戎叩介T口,卻是頓下腳,轉了身淡淡道:“母親莫要忘記了嫁妝的事情,打點好了賬冊,兒媳便叫人過來拿?!?/br> 祁氏的臉色登時又難看了許多,目光冰冷,看著蕭淑云道:“知道了,回頭兒就叫人給你送過去?!?/br> 蕭淑云當然不會信祁氏這些鬼話,貪婪如她,能輕易放手才怪??墒强此蛔约簹獾媚樕甲兞?,蕭淑云還是忍不住心中暗爽。對著祁氏又福了福,才轉身走了。 高嬤嬤年紀到底大了,倚老賣老的甚個也不怕,便是面對的是祁氏,她也因著方才祁氏沒有為她做主,還責備她,而賭氣不肯理會祁氏。兀自嗚嗚咽咽哭著,跪在地上,已然衰老的身子佝僂成了一團,抖個不住。 祁氏低頭看著自己奶嬤嬤滿頭花白的頭發,長長出了口氣,疲倦道:“我已經夠心煩了,嬤嬤非要這時候和我慪氣,叫我不高興嗎?” 高嬤嬤嗚咽的聲音驀然一頓,而后不以為然道:“不過是個小媳婦罷了,太太以前沒把她看進眼里,怎個如今倒還供奉起來了?!?/br> 祁氏回道:“你當我著緊的是她?嬤嬤到底年紀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難不成就沒聽見,她問我要嫁妝呢!” 高嬤嬤這才抹了一把臉,抬起頭滿是不在乎:“她想要就得給她嗎?這點子小事情,也值得太太頭疼。她一個和娘家不聯系,又沒了丈夫子嗣撐腰的女人,還不是揉圓搓扁憑著太太的意思來?!?/br> 祁氏瞇起眼,只覺額角疼得厲害,涼涼道:“若真是如此,我早就大耳刮甩在她的臉上了??蓩邒咄?,她今個兒可是從東院兒過來的,還有她娘家,過得幾日,也要來人了?!?/br> 長長不見盡頭的回廊下,綠鶯扶著蕭淑云慢慢地走著。 綠鶯前后看看沒見半個人影,于是滿臉憂慮,小聲道:“奶奶,那信不是沒送到二爺手里嗎?過得幾日蕭家沒來人,到時候要怎么辦?” 蕭淑云心情舒暢,聞言笑了兩聲,道:“再過得兩日,等著大太太出面幫我要嫁妝,捅破了林榕沒死的事情后,你以為,她還有心情理會這個嗎?” 綠鶯卻只是蹙著眉,仍舊滿心擔憂:“我還是覺得奶奶不該這樣,等著事情辦妥了,再發作也不遲?!?/br> 蕭淑云望著天際白云片片,嘆道:“那我該怎么辦?忍氣吞聲,和以前一樣裝著一副溫婉淑德的模樣叫人隨意欺負?你許是忘記了,今個兒太太咱們去見她,不就是因著我去了東院兒的緣故。你以為她會輕易放過我嗎?還有那高嬤嬤,她是太太的奶嬤嬤,說得那些難聽話,我若是不反擊,就只能委屈忍氣??墒?,我不想再受委屈了?!?/br> 她以往看起來蠢傻,卻不是她真個就是傻的。她只是太相信祁氏的真心,也太在乎和林榕那半年多的夫妻恩愛??傁胫?,她以真心待人,也必定會得人以真心對待。 卻是不成想,她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了。知道了林榕竟然沒死后,那一直遮掩了她雙目的樹葉,終究還是不見了。 如今的情勢很明了,過不得幾日,她必定是要和祁氏撕破臉的,但是在此之前,她卻不想再白白受了任何的委屈。 若是一味的沉默忍耐,以求得他日的蓄勢勃發,便如今日,高嬤嬤發難,給她屈辱的時候,她不忍也得忍。 即如此,何不騙了那祁氏一回,借著她有所顧忌不能肆意發作她的時候,順便回贈一下,這么些年來,她對自己的那些子慷慨的“恩賜”,豈不是再好不過了? * 碧溪鎮是碧溪縣里最為富足的地方,掌管這一縣政務的縣令姓洪,人稱洪縣令,出身世家,很是精明能干,把個碧溪縣打理得井井有條,這些年,政績很是出眾。更難得的是,這位洪縣令不貪戀權富,流連此處小地方,并不肯升遷離去,呆在這碧溪縣二十年如一日,真真是叫人敬佩。 這一日,洪初元才剛從衙門回來,便收到了來自燕京的密信,揮手退下了仆人,自己個兒坐在書房細看。因著信中的事情比較棘手,洪初元不禁眉頭皺起,頗有些為難的模樣。 洪琇瑩便是這時候端著一碗蓮子羹走了過來,卻見她手托食案,笑容淺淺,蓮步輕移間不聞佩飾叮鐺,提著裙角,就慢慢往書房里去了。 輕叩門扉,洪初元在里面快速折起了書信,喊道:“誰呀?” 洪琇瑩輕輕柔柔回道:“父親,是我?!?/br> 聽見是女兒,洪初元將書信擱進抽屜里放好,起身去拉開門,見得是來給他送吃的,端起食案里頭的小碗,轉過身走進屋去,邊走邊笑道:“你這丫頭,說了好幾回了,你是千金小姐,這種事情,叫下人做就好了?!?/br> 洪琇瑩柔聲道:“下人們雖然可以代勞,可這是女兒孝敬父親的心意,自然是不一樣的?!?/br> 洪初元坐在椅子上,拎起勺子吃了兩口,抿著嘴看著洪琇瑩笑道:“果然是不一樣的,乖女兒做的,格外的香甜可口?!?/br> 洪琇瑩便甜甜地笑了,目光柔柔地看著父親,三兩口就吃光了她做的蓮子羹。 把碗擱在桌子上,洪初元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抬起頭慈愛地看著洪琇瑩:“今個兒在家里做什么了?展哥兒,珍姐兒今個兒可乖?” 洪琇瑩笑道:“女兒沒做什么,不過就是看著展哥兒和珍姐兒在院子里玩耍。他們都乖巧得很,展哥兒今個還寫了一張大字兒呢,珍姐兒也描了花樣子,都很是有模有樣呢!” 洪初元一提起這對兒龍鳳胎,就禁不住笑開了懷,起身道:“走,去瞧瞧他們?!?/br> 剛到了院門前,遠遠的就瞧見了他那個上門女婿祁念蕭,那么瘦高的個子微微弓起,腳步拖沓,一臉落寞地走了過來。 整日里就是這么個死德性,臭著張臉,垂頭喪氣的模樣,也不知道哪個虧待他了。當初真是瞎了眼了,怎么就會覺得,這該死的是能配得上他的琇瑩的。 洪初元的臉一下子就黑了,瞪著眼睛,猛地提起嗓子呵斥道:“你這整日里愁眉苦臉的做什么?” 洪初元雖是個文人,卻是長得四肢健碩有力,這么中氣十足的一聲呵斥,把個林榕嚇得登時魂飛魄散,他最怕他這個老丈人了,忙束手束腳站好,卻是愈發的顯得畏畏縮縮,叫人瞧不上眼。 洪琇瑩一瞅見洪初元的眉頭都要豎起來了,知道父親是又惱了,怕得他再把自家丈夫提溜過來,訓斥還是輕的,弄不好氣性上來,再賞了幾巴掌過去,就要糟了。 忙上前抱住了洪初元的胳膊,洪琇瑩柔聲笑道:“父親不是要看展哥兒和珍姐兒嗎?咱們快些去吧!” 低頭看著女兒眼中的驚惶不安,還有那故意浮出來的笑,盈盈淡淡的,卻透著無助害怕。洪初元忍了忍,沒再繼續發作,只抽出手來,又怒目圓瞪地看了那林榕兩眼,才背著手,大步走了。 洪琇瑩忙小碎步跟了上去,在林榕身側兒略微一停,抬眼便瞧得丈夫額角處青筋直蹦,正目光怨恨地瞪著自己瞧,卻和方才見得父親時候,那懼怕緊張的模樣判若兩人。 身子情不自禁的就驚顫了起來,洪琇瑩心頭亂蹦,害怕地垂下了頭。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也不敢說些什么,唯恐哪一句沒說對,再惹了他更大的怨氣。見得父親已經走遠,洪琇瑩遲疑片刻,忙疾步追了上去。 林榕見得洪琇瑩走了,眼中怨氣更深,偏過頭去直勾勾望著她的背影,抿得緊緊的唇瓣里頭,兩排牙齒咬得嘎嘣作響。 都是這個女人,都怪她,若不是她,他如今好端端呆在家里頭,有溫柔美麗的妻子相伴左右,必定活得歡愉舒適。這么些年過去了,若是他一直陪著云娘,云娘不定早就添了一兒半女的,云娘那么好,她生出來的孩子,必定比那洪展還有洪珍娘,更要乖巧懂事。更為重要的是,他的孩兒,必定是姓林的,而不是姓什么洪! 第017章 (捉蟲) 長長的回廊盡頭,洪初元和洪琇瑩的身影終于還是消失不見了。林榕轉過頭來,看著面前這雕欄玉砌堆積起來的富貴榮華,倏然閉上了眼,兩只眼角,慢慢淌出了兩行淚痕來。 若是那年他不曾去趕考,或是不曾撿近路走了那條山道,是不是,他就不會碰上那股兒劫道兒的賊人,是不是,他就不會跌落深溝,身負重傷,卻被坐了馬車從這里路過的洪琇瑩救了性命。 又或者,當時他沒有摔到了腦袋,沒有忘記了自己是誰,已然娶妻有了家室,是不是,他就不會因著洪琇瑩也長了那么一雙清澈明媚的眼睛,而怦然心動后,有了那么一段兒本不該有的情誼,從而又生出了這么一段兒孽緣來。 三月天猶自冷峭的風,很快就吹干了臉上的淚痕,林榕睜開淚眼迷蒙的眼,微微喘氣后,踉蹌著腳步,扶住了涂了紅漆的光滑石柱,慢慢在欄桿上坐下。 那時候已是大婚在即,這院中滿是喜慶耀眼的紅,他看著那長廊下垂掛著的,大紅色貼了雙喜的燈籠,忽然就想起了他之前忘卻的一切。 他茫然無助,他不知所措。這碧溪縣的洪縣令,他哪能不知道。這位雖只是一縣小小的縣令,卻是世家出身,身后的龐大洪姓族系,勢力張牙舞爪,根本不是他一個小小的林家,可以得罪得了的。 他不敢想象,若是洪縣令知曉了他早已娶親的事實,依著他愛女如命的性子,會生出如何的滔天大怒,這對于林家來講,又將是如何可怕的一場災禍。 撩起衣袖擦干了淚,林榕失魂落魄地去了馬廄,隨便指了一匹馬,就叫下人給他牽了來。他的日子過得太憋屈了,他要出門透透氣,吹吹風。 那下人年紀不大,模樣周正,可惜眼角處有道兒疤痕。正握了一把草料往馬槽里放,聞言挑起眼皮子瞟了一眼,不咸不淡地道:“那是老爺新買的馬,正金貴著呢,姑爺且看看旁的?!?/br> 林榕確實眼睛毒辣,挑得那匹馬,正是洪初元才得了的川馬,喜愛得了不得,特意囑咐了下人,要好生照料看護的。 岳丈的馬自然是不能騎的,林榕轉過頭,要另外選了一匹來騎,卻是一瞥眼,就看見了那下人鄙夷不屑的正勾著唇角譏笑。 不覺立時就憤怒起來,額角的青筋又蹦跳了起來,一抬腳就狠狠踹了過去。那個下人立時摔倒在地,面目磕在了馬槽上頭,頓時鮮血直流,疼得他嗷嗷直叫。 林榕猶自覺得不解氣,恨恨地瞪著眼,上前對著那人狠踹了兩腳,怒道:“該死的刁奴,膽敢譏笑于我,看我不挖了你的眼珠子?!?/br> 那下人卻是個混不吝嗇的傻大膽,抬起滿是血污的臉,竟是沖著林榕齜牙咧嘴地又露出了一個滿是鄙夷的笑。刺激的林榕立時瘋癲了一般,cao起一旁柱子上頭懸掛著的馬鞭,就死命地抽了過去。打得那下人滿地打滾兒,嗷嗷叫個不住。 眼見著這邊兒鬧兇起來,怕是要出人命,就有年紀大些的下人,壯著膽子過來拉架。 林榕本就是個文弱書生,打了這么十幾鞭子,早就手疼沒勁兒了,順勢就停了下來,“呼哧”的喘著粗氣兒。 那下人又去牽了一匹馬出來,笑瞇瞇勸道:“姑爺不是要出門去?聽人講,鎮外頭三里地的桃花兒開了,遍地紅艷,最是動人。姑爺不若去瞧瞧看,等著回來了,潑墨揮就,不就是一副好畫兒了?!?/br> 林榕最擅丹青,這在洪家是無人不知的。 林榕一聽見碧溪鎮三里外的桃花兒,就想起了那年,他迎娶云娘的時候,接親隊伍就路過了那片桃花林。當時粉花絕艷,團團簇簇擁成一團,淡香襲人,很是不俗。 那時的他滿心歡喜期待,只盼著能婚后夫妻恩愛如蜜,等著來年桃花盛開,便能帶著妻子,一同返回此處,共賞桃林美景。 可惜成親不過半年,他就背負了行囊,去燕京趕考,然后在山道上碰著了那伙兒山賊,從此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而那片馨香滿林的桃花兒夢,也就此成了,永遠都不能實現的一抹粉紅美夢了。 林榕再沒心思繼續去理會那冒犯他的下人,接了韁繩,便迫不及待往桃林里去了。 等著林榕走后,那年紀大的下人就勸那年紀輕的:“你總是撩撥他做什么?他是主子,你是下人,每回都要吃虧,你瞧瞧你眼角那疤,才剛好透,這就又添新傷了。你可真真兒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真是個憨貨!”說著去扶起那踉蹌著要起身的年輕下人。 那年輕的下人臉上磕的不輕,馬槽是拿了青石板做的,堅硬著呢,滿臉血污的站了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瞪著兩只眼鄙夷道:“什么主子,不過是個上門兒矮了半截子的小男人罷了!” 話未完便被年紀大的那個在背上拍了一巴掌:“你管人家大男人還是小男人,上門兒還是不上門兒的,他既是和咱們家小姐成了親,如今又生出了小少爺和小小姐,那就是咱們的主子。你這張嘴巴,要是再胡亂說話,小心哪一回惹了他發了野性,就割了你的舌頭?!?/br> 兩人說話間,便到了下榻的窩棚,那年老的拿了棉花麻布給年輕的下人處理傷口,就聽得那年輕的下人仍舊滿嘴鄙夷,恥笑道:“割了就割了,他也就這點子本事,只會在下人跟前兒跋扈厲害了?!?/br> * 孔轍終于還是收拾了包裹,回了清河縣的家里??祚R加鞭趕了一天,傍晚的時候,終于到家了。 正是晚霞艷麗的時候,孔轍勒緊了韁繩,目光陰沉地看著那那碩大的紅漆大門兒上,一顆顆圓溜溜的門釘,正在金燦的陽光下,閃耀著冷森森的清光。 他不想回去,一回去,就要面對那煩人的一家子,看他們湊在一起吵來吵去的,實在是腦仁兒疼。 雙瑞勒著馬慢慢靠近過去,擔心地覷了一眼自家的少爺,又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大門,心里頭忽的七上八下起來,萬一少爺掉轉馬頭跑了,他家娘老子還有弟妹可咋辦?忙小心翼翼陪著笑臉,輕喚了一聲:“少爺?” 孔轍頭未回,只冷冷睨著那大門,沒好氣地說道:“放心吧,不會跑的?!闭f著抖了抖韁繩,驅動了馬匹。 看門兒的老頭子一瞧見是孔轍回來了,喜歡得不得了,忙殷勤地上前扯住了韁繩,笑瞇瞇道:“二爺回來了,可趕緊的吧,咱們家老太爺叫人來問了好幾回了?!?/br> 孔轍一聽,腦仁立時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老太爺找他能有什么事,不過就是為了說服他,同意兼祧兩房罷了!想起來就心煩,孔家的男丁又不是只有他一個,都眼巴巴盯著他做甚!他是唐僧rou嗎?得了就能長生不老嗎? 孔轍下了馬,立在原處沒有立時往院里走去,沉默地站了會兒,回頭看向那已然緊緊關閉起來的大門,面無表情,目光深沉。 雙瑞的一顆心簡直要跳出了喉管來,都到門口了,若是少爺忽的又跑了,這個算不算是他把少爺勸回家來了?他家娘老子還有弟妹,不會被老太爺發賣了吧! 好在孔轍默立了一會兒,還是往孔老太爺的院子里去了。 等著他到了那里的時候,院子里已然擠擠挨挨站了好些子的人??邹H一眼就看見了,該來的全都來了,一個都不少。見得他看過去,立時抽出帕子按住了眼角,嚶嚶嗚嗚的,頓時風吹浪濤般沒得片刻的安寧。 雙瑞皺巴起臉,心里生出了nongnong的愧疚來。若不是他千求萬求的,少爺根本就不會回來。若是不回來,哪里會被這群太太姑娘們這么圍追堵截的,一個個兒哭得跟家里頭死人了一樣,吵的他心里煩,耳朵里疼。 孔轍本是心煩意亂愁得要命,可真聽到了滿耳朵的嗚嗚咽咽,卻是意外的鎮定了。走上前,挨個兒的給那些,揪著帕子,正哭得嚶嚶嗚嗚的太太們作揖問安。而后也不理會她們臉上的欲言又止,更是巧妙無痕地避開了,她們想要揪住他衣袖的一雙雙白白嫩嫩的手,轉過身撩起下擺,就往屋里去了。 第018章 屋里很暗,雖然外頭晚霞明亮,但是貼了厚厚窗紙的屋子里,已經黑黢黢一片了。 孔轍掀開簾子走了進去,撲鼻便是濃烈到不行的中藥味兒,間雜著腥臭難聞的味道。這是屬于孔老太爺的味道,他的身子早就不行了,癱瘓在床上不能動彈,已經十年有余了。好在孔家底子厚,湯藥食補吊著,丫鬟小廝伺候著,孔老太爺的日子,并不算難過。 “祖父?!笨邹H站在床前,恭恭敬敬地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