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背水一戰又如何,可誰也別想在這里討了好處! “你、你胡言亂語!”陳志尚被她一番話驚得幾欲昏厥,眼前陣陣發黑。 他哪里沒有聽出來,趙樂君這是要拉他陳家共沉淪。陳家設計她,她也不叫陳家好過,把當年用鐵抵糧的過錯全推到陳家身上,帝王處置他,就可以否認當年的決策,輕輕松松收回開采權。 這個婦人太毒了??!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此時當然也明白了趙樂君的打算,個個面面相覷,特別是進言讓姬家出戰的那些人,都低著頭尷尬。 長公主在帝王未下令前請戰,無疑也是一巴掌扇在他們臉上。他們想起了以前趙樂君的幫助,臉上火辣辣的。 “——陛下!臣冤枉??!” “父皇,兒臣附議?!?/br> 在陳志尚跪倒喊冤的時候,太子緊接也跪下。 連云看了眼沉思的帝王,知道帝王正在考慮此事的利弊,在考慮動陳家會不會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這個時候,他不能再沉默了。 連云亦站了出來,執笏揚聲道:“陛下,臣以為此事該徹查。今日朝議,他日史書工筆皆有記錄,是jian是忠,必要一紙明白?!?/br> 是暗中提醒帝王當年敗筆的決策已經落入史書,今日的事件或許可以抹掉他身為帝王執政中的一點污跡。 武帝眸光一閃,揚聲道:“來人,先將陳志尚收押。長公主平身,退朝后朕再與你議出兵一事?!?/br> 帝王一言定局,當即有侍衛將跪地的陳志尚給拖了出去。 “——陛下!臣是冤枉的??!陛下,當年您也說臣的主意好的!” 陳志尚雙手摳著地磚,字字如悲鳴,卻叫帝王眼神越發陰沉。 趙樂君神色淡淡望著被拖走的人,轉身的時候視線在那一眾大臣身上轉了個圈,心中有鬼的都紛紛避開她的目光。 誰也不能想到長公主會三言兩語就叫陳志尚下了獄,想到自己放在帝王案上的奏疏,不少人腸子都要悔青了! 到了散朝,帝王喊來了趙樂君姐弟到跟前。一開始并沒有提起姬家出兵一事,而是留了兩人用午飯,在離開才簡單說了一句:“朕已命太尉去信給你們外祖父?!?/br> 到底還是要把姬家推了出去。 趙樂君出了帝王的宮殿,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收斂,太子在心疼的在她邊上喊了聲阿姐:“阿姐,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吧。弟弟不會在后邊拖累你的,你放心?!?/br> “好……” 那她也就不顧念什么舊情了。 趙樂君帶著決意出宮,卻是在登車時見到銀錦朝車里示意。 她想到什么,如常上了車,連云果然坐在里面。 連云在她坐下后,深吸一口氣,神色晦暗不明地說:“君君,姬家軍不能離開雍州,我犯了大錯?!?/br> ** 朝廷緊鑼密鼓的要鎮壓南陽王,楚弈那里在當夜就收了消息,還知道朝廷的人如今都逼著讓姬家出兵。 幾位副將聽聞后臉色都不太好:“姬家戎守雍州,和上郡隔了一道的山林。如今北地有一半被北胡人占著,南胡緊挨上郡,陛下這個時候調兵,如何妥當!” 早年姬家的男人就是戰死在北地中,留下一個幼兒和姬老將軍,如今北地還有大半沒能收復,朝廷居然在這個時候調兵! 楚弈對自己回洛城一趟的決策還自責著,聽到這個消息,心頭止不住又狠狠一抽。 他心煩意亂,不想管此事。 他自己私離軍營一事都還一團亂麻,如今胡人君臨城下都沒有上報朝廷,沒空去給那個狠心的趙樂君淌渾水! 此時昏迷快一天的謝星清醒,正好聽到這些話,虛弱地喊了聲阿兄:“阿兄,姬家軍不可調離,你快去信與阿嫂商議此事罷?!?/br> 副將聞言,神色帶著幾分古怪看向楚弈。 楚弈臉色鐵青,走到床前,冷聲說:“長公主已經不是你的阿嫂!” 謝星抿抿唇,沒敢反駁。 其他人見他神色不虞,也不敢多話,心中卻都琢磨著此時姬家軍一走,胡人還沒有退兵,壓力會倍增。 在沉默中,楚弈又焦躁的站了起來。 副將想到的事情,他怎么會想不到。 謝星此時又說:“阿兄,姬老將軍年邁,姬小將軍年幼,此次要是出征去平亂,恐怕也是長公主出面吧。上回邊陲危急,長公主就在北地守了兩年?!?/br> “——我這就讓人加急送信回洛城,勸陛下為了邊陲百姓,收回成命!” 楚弈眼皮一跳,丟下話就出了大帳。 謝星眨巴眨巴眼,心滿意足地再度昏沉睡過去。 第22章 南胡人的單于被楚弈握在手里,即便知道他會善待,仍是催逼著北胡人連夜先把報信人給送過去,換回自己的王。 楚弈在一方昏暗的大帳中打量報信之人。 居然是個漢人。 中年的樣貌,普通到丟進人丟里也尋不出來那種。 副將恨這人恨得咬牙切齒,不待楚弈發令就先給他上了一遍刑。 那報信人骨頭硬得很,被切了十指也沒有透露指使人是誰。 楚弈眼神陰鷙無比,知道是審不出來了,卻也不讓他痛快,將他帶到都是新土的土坡上,用劍在他身上割出一道道口子。 那人虛弱地朝他笑:“楚弈,你充什么英雄好漢!這些人今日不死在胡人手上,也會死在他日你對朝廷倒戈的戰場上!你野心如何,你自己清楚,即便胡人沒能滅了你,也不會讓你得逞的!” 譏諷的話在夜風呼嘯,楚弈一劍斷了他舌頭,守到他血盡而亡才轉身離開。 副將被對方話嚇得冷汗淋漓,毛骨悚然。 他們自然知道帝王的忌憚,略不安地問:“將軍,該不會是朝廷知道了我們暗中擴軍的事?” “不會知道,這個人在挑撥罷了?!?/br> 楚弈冷冷往回走,心中已經把朝中能監控邊陲的人都過了一遍,回到住處,繼續伏案寫上呈戰況的奏疏。 ** 武帝下令姬家遠征鎮壓,反手又把出主意的陳志尚給關押,朝堂上風云變幻,最惶恐的莫過是陳后。 她當日跪倒在帝王寢宮外,為父親喊冤,昏過去了兩回,也不得見帝王。還被帝王當著那么多宮人的面給押著丟回后宮。 陳后的兒子恒王為此亦求到帝王跟前,同樣被一句不見,給推了出去。 連著兩日都沒能得到帝王一句話,陳家亂做一片,更有人到趙樂君府邸前指門怒罵,各種惡毒言語不堪入耳。 趙樂君也沒有跟這些人客氣,直接命竇正旭敢張嘴罵她的,就打掉他們的牙。 一來二去,陳家人就龜縮回了府,日日想辦法在世家間走動,想要通過關系去大牢一趟。 可有了那日趙樂君當朝罵人,還得帝王支持,多少世家都不敢跟陳家人牽扯太多。他們受了慫恿,有愧于趙樂君,也怕哪日就被趙樂君抓住把柄,當朝再被罵成第二個老匹夫。 在陳家被打壓得如同無頭蒼蠅的第二日,趙樂君進宮去了太子那里。 春寒漸收,宮人都已經穿著輕薄的春衫,太子身上還是厚重玄袍,一張玉面無血色。 趙樂君聽到他咳嗽好幾聲,心疼道:“那日到牡丹園不是好好的,怎么回宮身體又差了?!?/br> 太子笑著搖頭:“本來自小就不太好,每到季節變化,總是要咳嗽的。阿姐怎么還大驚小怪的?!?/br> 少年一臉無所謂,溫潤淺笑,趙樂君心里卻是不見輕松。 “阿姐,你什么時候去跟外祖父匯合。其實姬家出征到南陽,是好事……” 太子不愿她在自己身上放太多注意力,岔開話題。 她掃了眼他有些深的唇色,緩緩地說:“且再等兩日,此時外祖父恐怕剛剛收到消息,我也已經派人去說明事由。連云這兩日有來給你號脈嗎?” 她還是轉回到他病情上,太子無奈點點頭回道:“來過,老毛病了,慢慢調養就是。阿兄回來這兩年,其實已經見好?!?/br> 結果趙樂君又沉默了。 太子對她的反常不解,小心翼翼去打量她眉宇間的神色。 他阿姐是如寒梅一般的女子,冷艷孤傲,不說話時更是不怒自威,淡淡一眼掃過來,他有時也會心里打怵。 眼下她果然是冷著臉。 “阿姐,怎么了?” 似乎是提起連云,她神色就不太好了? 趙樂君確實是因為連云心里惱火。 那日連云跟她坦白,自己去聯系了放在胡人身邊的探子,讓要結盟的胡人知曉楚弈不在軍營,想以此讓楚弈吃虧。 她當時第一反應是連云瘋了,這如同叛國! 后來,連云慘白著臉吐露,說他遲早是要讓胡人攻打上郡的。 他一直在給姬家謀劃,胡人結盟,姬家必然也要幫著上郡,只要能順勢收回丟掉的一半北地,姬家就可以重拾威望。 趙樂君到現在腦子里都還是連云那句:“君君,你和太子不能再被動了。以其求和,不如強大到讓別人不敢輕視!” 其實她會愿意讓姬家軍去鎮壓南陽,就是算準了帝王會讓陳家擔去所有錯處,她也能借此機會讓姬家重振威望。 偏連云那頭因為出于對楚弈的個人厭惡,先讓上郡亂了起來。 南陽王再三解釋無用,霍廷被逼得自然是要反的,如今局面就成了內憂外患。 跟她原本的預期偏離了。 趙樂君思緒紛亂,可如今只能等楚弈那邊的狀況,才知道下步要怎么走。 太子問了一句,沒有得到答復,有些拿不準阿姐跟連云之間怎么了,還是說阿姐發現他和連云的約定? 這么一想,太子心頭就帶著不安,頻頻去看長姐。 外頭突然喧鬧,有內侍一路高喊:“皇后娘娘,您等等,奴婢先去通報一聲?!?/br> “——滾!”陳后尖利的聲音響起,人也沖進大殿,“趙樂君,你如此害我陳家,就不怕有報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