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午休時間很熱,夏蟬不停知了知了,地上的熱氣一蒸,整個學校就是個巨大的蒸籠。 尤其是他們三班,朝西曬。 教室里倒是有一臺立式空調,但為了節約電費,學校已經明令要求過,只有七八月份才能開,在其他月份,必須溫度超過三十九度才給開!好死不活今天天氣預報氣溫只有三十八點五度。 容完癱在桌子上,整個人浸在汗水里,快要暈過去。 教室里倒是還有四臺電風扇,是去年同學們班費湊在一起,買的,前后左右四個方位放一臺。 電風扇開了最大的檔,但容完還是燥熱不堪,額頭上和脖子里全是汗水。 因為這位置剛好靠西邊窗子,下午最熱,又是角落,電風扇頭擺來擺去,吹不到他。 容完熱得睡不著,看了眼閉著眼睛午睡的原允,見他呼吸均勻,面朝著墻壁,不知道他睡著了沒有。 教室里倒是吵得很,午休沒人管,愛睡覺的睡覺,不想休息的就打游戲瞎聊天。 容完忍不住走過去,將靠近自己的那臺電扇挪了個角度,讓它可以吹到自己。 剛剛一挪,最靠近電扇的那男生就喊熱。 “景一幟,干嘛瞎挪呢,我都被熱醒了?!蹦悄猩煽儾缓?,在班上平時就是混的,對景一幟這種家庭條件好長相好的男孩子看不太順眼。 容完熱得在電風扇前扯短袖領口,說:“稍微挪一點兒唄,你吹得到,我也吹得到?!?/br> 那男生不服氣:“所以說你非要坐這兒干嘛?還跟我搶電扇,坐在中間不就有頭頂的大吊扇吹了嗎?你沒來之前,我們這邊幾個人都把這電扇定著吹的!” 容完憋氣,正醞釀著要說點什么,那男生旁邊的同學就半開玩笑半挖苦地說:“景一幟,讓你有錢老爸給教室再安一臺空調好不啦,交電費多交點啦,那樣的話我們不就都能涼快嗎?” “我……”容完剛要說話,后邊椅子驀然一響,一個冷漠修長的身影擦肩過來, 那人單手將電扇頭朝著窗戶那邊一擰,剛好對著容完的位置,隨即一言不發地固定住。電扇頭也不擺了,那幾個男生也吹不到了,都傻眼了。 原允撩起眼皮子,掃了他們一眼。 誰也不敢說話了。 大佬要吹電扇,幾個男生訕訕地扭回頭去,將卷子折成小扇子,忍氣吞聲地吹起來。 第43章 校園暴嬌小窮鬼 電扇送來的涼風一陣陣, 吹走人心底的悶熱。 容完竭力不顯,但嘴角依然越提越高,最后忍不住咧開。 這一下午, 電扇對著他一個人吹,涼快極了,但吹到后來, 容完多少有點不好意思,還是把電扇給調回去了—— 否則看那幾個男生大汗淋漓的架勢,他真怕那幾個男生會在教室里熱得脫鞋子,那可就不是空氣嚴重污染的小事兒了。 這一周就這么過去,按照恒高的慣例, 周日晚上是會放假的, 學生各回各家。 下午一放學,夕陽未落,班上的孩子們就開始躁動了, 一個二個約著晚上去打球吃烤串。 容完收拾著東西,瞥著原允還在安靜冷漠地寫題,窗外終于有絲絲涼風,吹在他身上, 沒有臭男生的汗味, 只余一些淡淡的干凈洗衣粉味道鉆入容完鼻尖。 他手邊總共有三套卷子,全寫完的話應該到了八、九點也就是說正常下晚自習后, 他才會回去。 容完其實是想留下來多陪他一會兒的, 但耐不住窗子外邊兒景一幟的朋友一直在催他打籃球——先前景一幟最喜歡打籃球, 每天都要跑cao場上去,而這幾個朋友都等容完打籃球等了幾天了,今天要是再不陪他們打一場,恐怕會引起他們懷疑。 外面男生喊:“景一幟,快來!籃球你都沒熱情,你他媽該不會是有妞泡了吧?!” 見他們越說越離譜,容完趕緊拎起書包沖出去:“來了來了,別嚷嚷了?!?/br> 容完籃球打得沒有景一幟好,勉強才沒有露出破綻,被那群朋友嘲笑了一番,方才挎著書包打算回家。他回去之前還特意上了三樓教室看一眼,見原允座位那兒已經空了,他才放心了。 家中還是愁云慘淡的,為了爺爺做手術那事兒。 容完吃著飯,也有些食不下咽,雖然和沒怎么見過面的景一幟爺爺沒什么感情,但他對仙女一樣的景母還是很有好感的,見景母眼圈一直紅著,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于是只能悶頭吃完飯,被景父催促了下,乖乖上樓去寫作業了。 周末作業很快就寫完,手機依然一直嗡嗡響,他忍不住掏出手機,打開班群—— 班群總共五十四個人,原允肯定也在。 很快,容完一直往下滑,就看到了最下面的一個空白頭像,別人后面都是“吐槽”、“冒泡”,他后面的尾綴就是“神隱”,顯然進班群一整年,一句話都沒說過。 容完戳開那孤零零的頭像,用景一幟的qq號加了他。結果半天沒有通過。容完早就料到會是這樣,也沒有什么泄氣的感覺,轉而點開幾個一直給自己發消息的頭像,那幾個人他忘了屏蔽,一直滴滴滴響吵得頭疼。 其中一個是景一幟的朋友,約他下周繼續打籃球,容完簡單地回復了兩句。 另一個是班上的裘雅茹,還是問那事兒:白天忘了問你,你干嘛又搬回去了? 裘雅茹那女孩兒人挺好,看起來大大咧咧,實際上很敏感,她好像總懷疑原允在脅迫容完,容完覺得有必要和她說清楚,便打了一行字發過去:我同桌真的挺好的,你別總想這想那的了,我就樂意坐那兒,樂意和他交朋友,你也別勸了。 裘雅茹很快發過來一串省略號,然后道:哪兒好?還真沒看出來。 容完看了這行字剛要把原允吹上天,門外景母就敲了敲門,溫柔地說:“寶寶,洗了水果,下來吃點兒?!?/br> “好!”容完匆匆應道。 景父嚴厲的聲音傳來:“景一幟,你別給我玩電腦了!現在!立刻!下來吃!別讓你媽喉嚨痛!” 容完只好匆匆打了一行字,發送,然后扔下手機開門。 走到樓梯上,他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匆匆跑回房間拿起手機一看。 臥槽!臥槽!臥槽! 容完:“我靠你怎么不提醒我?” 系統欲言又止:“……你打字太快了我來不及……” ——我同桌哪哪兒都好,尤其是長得帥,我就喜歡帥的,怎么樣?[得意] 這句話,發給那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加上去的空白頭像了! 景父見他沒下去,還在吼,容完拿著手機面紅耳赤,心里面一萬句草泥馬,他是打算這一世慢慢來的,但這慢得了么?怎么好死不死這種話發給主角了,主角該怎么想?這不直接基佬的宣言嗎? 但或許原允沒看見呢,現在撤銷已經來不及了,可刪除好友還是來得及的。 就在容完認真思索著要不要將這個空白頭像直接拉進黑名單的時候—— 原允慢吞吞地正在輸入中,然后回復了個:? “……” 等周一再去學校的時候,容完心里還惦記著發錯消息那事兒,再加上景母因為爺爺那事兒情緒有點懨懨的,助理又是忙著找權威醫生又是忙景父公司的事情,連續熬夜好幾天了,他也就沒有半路麻煩助理把自己放下去買早餐。 進教室的時候,也就是空著手的。 這周又開始下暴雨,路上堵車,本來他就遲到了,結果偷偷從后門溜回自己位置上,發現同桌位置居然還空著——原允一向來得早,幾乎是雷打不動風雨無阻班上來的最早的那幾位,今天居然沒來?!發生什么事了嗎? 容完心里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但這會兒原允的垃圾父親應該還在外省沒回來,近日管玉平和王子軒那伙傻嗶也消停了很多沒找原允麻煩……會發生什么事呢? 總之容完很不安心,第一節 課是數學課,老師很快就過來講題了,后面空了個位置,那年輕老師看見了也跟沒看見似的,畢竟是學校里遠近聞名的打架大戶,要是不來上學,反而省事。其他同學見原允不來反而還情緒高漲得多,就只有容完一個人提心吊膽的。 但好在,上了二十分鐘課之后,原允來了。 因為外面下雨的緣故,他渾身濕透,單肩挎著書包,從后門那里進來悄無聲息,唯獨冷冽的氣場叫后排同學打了個哆嗦,全都小心翼翼地扭回頭偷看他。 容完也趕緊移到過道上,讓開。 他眼皮子也不抬,低著頭回到自己座位上。 “看什么看,繼續上課!”年輕老師蹙眉道,同學們趕緊把頭給扭回去了。 容完盯著原允,見他漆黑頭發和鴉羽睫毛都在淌水,坐下來之后也只是拿了毛巾隨意擦了擦頭發,心里面便莫名一股火,早給他傘了,他非不要,非得淋雨淋生病了就好了! 但很快容完就不這么想了,他視線移到原允手臂上去,倏然發現手臂到手肘那里一長條鮮血淋漓的傷口—— cao!容完嚇了一跳,怎么弄開的?! 那傷口看起來和先前原允右手虎口上快結疤的那條很像,都像是被尖銳的利器刀子或者玻璃給劃開的,而且比先前那條更深更長,順著雨水淌著血,皮rou往外翻,看起來觸目驚心。 容完喉嚨哽得發慌,低聲問:“手臂上,怎么回事?” 原允看起來比昨天還要冰冷了些,頭也沒抬,用毛巾將手臂粗粗纏了一圈,止了血,便不再去管了,兀自翻開書。隨著他的動作,那手臂應該極疼,但他眉頭也沒蹙一下,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容完也沒指望他會吭聲,徑直問系統。 系統查了下,說:“昨晚他爸回來了,兩人干了一架?!?/br> 容完:“原文中他爸不是寒假才會回來嗎?” 系統道:“好像是有東西落下了,臨時回來取一趟?!?/br> “……”容完陡然一頭子火,一瞬間有弄死原允他爸的想法。 但他冷靜想了一下。在家里裝監控器錄到證據然后報警,這事兒原允小時候是做過的,沒用,警局不管這種程度的家暴,沒弄死人,就只以調解為主,而回去后只會讓原父變本加厲。 那么央求景父幫忙呢?景父是個生意人,雖然對景一幟疼愛到了骨子里,但絕對不會去攬別人家的破事兒。這簡直他媽是個死局——除非,在原父身上栽贓些別的什么東西。 容完盯著原允手臂上的傷口,腦子里閃過很多念頭。 原允似乎是感覺到同桌一直盯著自己的視線,蹙了蹙眉,扭頭看了容完一眼——他頓時一怔。 容完眼睛紅了。 容完見他看過來,這才慌忙吸了吸鼻子,打開手機看了眼自己,發現自己的狼狽。完犢子了,丟人丟大發了! 可他心里酸脹得說不出話來,仿佛被什么手揪住讓人喘不過氣,眼圈紅色半天不退。 原允一直看著他掏出紙巾擦鼻涕,捏著書本的手指僵硬無比,好半天沒翻頁。 “我有這個,給你弄弄傷口吧?!比萃暾{整好情緒,從書包里掏出早就準備好應急用的繃帶和消毒碘伏之類的。原允蹙眉看著他。這下他也顧不上原允抗拒還是不抗拒了,總而言之今天不上藥也得上,他一把拉住原允的手,頓時就覺得原允渾身緊繃起來。 原允回過神來,頓時去按住容完那只拿著棉簽的手,警告性地盯了容完一眼。 容完破罐子破摔,壓低聲音啞聲道:“要不你自己弄行了吧,但你一只手能弄嗎?我不過是想幫幫你,要不然你想變成殘廢?” 說完他蠻橫地拽過原允的手臂,手法極其迅速地給那長條傷口涂好藥,順勢包扎好,簡直一氣呵成。畢竟是上一世練出來的。 原允一只手被容完抱在懷里包扎,渾身僵硬如同石板,他盯著容完泛紅的眼角,渾身極其壓抑的冷漠和尖銳,慢慢地如同緊繃的紙張破了個洞,漆黑的眸子透出茫然……和些許無措來——他沒再動彈,垂著眸,眼睛一轉不轉地盯著容完。 直到容完上完藥抬起頭,他才匆匆移開眼睛。 兩個人互相拉扯這動靜不算大卻也不算小,前面同學倒是沒注意,但講臺上的數學老師哪兒能沒看見。只不過這數學老師十分年輕,不想多惹事,于是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沒看見。 包扎好,容完坐了回去,心里松了一口氣,沒再理會原允。 可原允盯著自己手臂上的白色紗布,整節課沒動筆一個字。怎么就……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