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再仔細看看…… 那身形、長相好像還挺眼熟的??? 武媛定睛一看…… ——高的那個,不就是她的娘戚善珍?矮的那個,是大姐引娣??! 武媛瞪大了眼睛,滿心的激動! 只見那母女倆遠遠地站在矮山城上,戚善珍捂著臉、肩頭一聳一聳的,分明就是在哭泣。而引娣則拼命地朝著班車的方向招著手,似乎還拼盡了全力正在大聲叫喊著什么…… 只可惜,矮山坡距離縣道太遠。 武媛什么也聽不見。 她從車窗那兒伸了只手出去,朝著母親和大姐的方向拼命地招了招手…… “哎哎哎!那個小同志??!家長管一下!手不能伸出車窗外的??!”班車上的售票員嚷嚷了起來。 武向東立刻說道,“二丫,把手拿進來!” 武媛抽泣了兩聲,把手收了回來。 這時,坐在后排的劉孝忠突然低聲罵道,“馬滴個匹的武大東!你個沒卵用的廢物……” 武媛一怔。 劉孝忠和她爹武向東的關系一向很好…… 否則,她爹就不會隔三岔五還正大光明的總去劉家蹭飯吃。 包括武向東去西灣沖種樹,劉孝忠是費了大力氣的,以及這一次武媛腦震蕩、她爹得照顧她,所以管不上行李,也是劉孝忠幫忙送父女倆去鎮上…… 那…… 劉孝忠怎么突然就罵上了她爹呢?而且罵的還是“沒用的廢物”這樣的話? 武媛陷入了沉思。 第40章 武儀春早就已經幫著武向東在汽配廠打點好了一切。 汽配廠是國營大廠。 廠子里整齊地劃出了專門的廠區、學校、廠區門診部、家屬大院、飯堂什么的。 家屬大院呢, 有樓房也有平房。 但寬敞、格局好的樓房呢,基本都是在廠里有點兒級別、或者是工齡長的骨灰級元老才能住。 武儀春是因為公公在世的時候是汽配廠里的干部, 所以住的是樓房。但王干的倆弟弟, 因為資歷尚淺,就住在廠子里的平房區。 在武儀春的爭取下, 廠子也給武向東父女倆分配了一間平房的單間。 武向東是廠子里還沒上崗的臨時工。 饒是這間平房是武儀春費盡了周章才爭取到的, 但也算不上啥好房子。屬于廠區里第一代……大約是解放后就建好的一排舊平房里。 這房子的采光不好,格局也不怎么樣——統共也就是瘦瘦長長的一間通房, 總面積也就二十幾平方左右,還不帶廚房和廁所! 廚房么, 這一排平房全都沒有,所以人人都在自家門口放了個煤爐子。 廁所么, 往下走五十米, 有個公共廁所。 武儀春當慣了長嫂,天生一股子老母雞護崽兒啥都想cao心的勁兒。所以這間平房雖然看著舊、破,屋頂上還斜斜的裂了個大口子…… 但武儀春還是把這兒給收拾得整齊又干凈,甚至連家具都已經配上了! ——狹長的房間一共有兩個窗戶,一個是靠外墻的、與門框平齊的窗戶,一個是靠最里間的后窗。武儀春用幾道簾子隔開了,一進門就是用布簾子隔開的“房間”,里頭就放了一張單人床、一張靠背椅子。武儀春介紹,說這里讓武向東住。中間是“客廳”,放了一組舊的木箱式的沙發和個掉了漆的茶幾。最里面靠后窗的位置,也用布簾隔了個房間出來, 當作武媛的房間…… 甚至就連擺在屋外窗下的煤爐子、蜂窩煤和燒熱水要用的翹嘴壺;以及父女倆起夜的、各自要用的搪瓷痰盂……武儀春都給準備了一套全新的! 見這屋子雖然破舊了些,但屋里家具齊全(雖然也舊得厲害)…… 武媛很激動。 她朝二姑連聲道謝。 可武儀春見了臉色慘白、虛弱無比,還用帕子包著額頭的武媛時,卻被嚇了一跳! “二丫這是咋滴了?”武儀春驚詫地問道。 武向東面不改色地答道,“摔地上了?!?/br> “摔地上了?”武儀春疑惑地問道。 武媛“啊”了一聲,也道,“對,我摔地上了……” 武儀春知道二丫干活利索、人又聰明,怎么會無緣無故摔地上了?而且看這樣子……還像是摔得不輕的樣子呢! 不過,劉孝忠在。 既然有外人在,那這事兒暫且不問了,晚點兒再說。 武儀春喊了幾個侄女兒過來,陪著武媛在這兒玩,然后又喊了劉孝忠和武向東去廠外面的小館子吃飯。 劉孝忠假惺惺地推辭,還說“不吃了太麻煩我這就回了”這樣的客套話。 武儀春笑道,“不準回去!飯都沒吃回去做什么!今天這一餐是武大東請……你還客氣什么?你倆個還小的時候就是穿一條褲子的!現在你兩個都已經有了子女啦,我問你,你吃過武大東請的飯么?” 劉孝忠一聽,兩眼瞪得溜圓! “是武大東請客???那我不客氣了!今天是什么黃道吉日……我這一輩子還沒有吃過武大東請的酒是什么滋味!等下我要吃扣rou!巴掌那么大一片的!酒要吃紅米大曲!”劉孝忠斜睨著武向東,嘿嘿笑。 武向東一副“老子沒錢反正你們誰愛請誰請”的樣子,鼻孔朝天。 大人們說說笑笑地結伴走了。 陪著武媛的,是王瓔和她的堂姐們。 女孩子上一回就已經相互認識了,這回見了面,一點兒也不生疏。武媛大大方方的請王瓔幫忙把她從鄉下帶來的行李給收拾一下,再加上半大的女孩們已經有了審美觀…… 當下,這個女孩兒說“阿媛我幫你把鋪蓋弄好”,那個女孩子說“阿媛你的衣裳我幫你放在這里”,還有的說“阿媛我幫你生個爐子吧燒點開水喝吧”…… 女孩子們嘻嘻哈哈的,很快,行李就收拾好了。 沒過多久,王老太就領著家里的男孩子們來了,還人人手里都提著個布袋子! 王老太一進屋,武媛趕緊向王老太問了好;喜得王老太抱著王瓔連聲說“阿媛好乖”。眾孩童們爆笑了起來,王老太才知自己抱錯了人,笑罵了孩子們一通、才又重新抱了武媛一回…… 王瓔連忙告訴她阿奶,說二姐跌了一跤摔了頭,阿奶你當心別弄到二姐的頭了…… 王老太聽了,忙又問是怎么回事,武媛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 那邊王瓔就問她哥,“哥哥,不是說你們也在館子里吃嗎?” 王珩垂頭喪氣地說道,“媽嫌我們吵……” 王老太道,“回來吃還自在點咧!不用顧著他們吃酒的人,我們愛怎么吃就怎么吃!”說著,她就喊幾個孫子把提著拎著的布袋子放在桌上,然后將里著放著搪瓷杯、鋁飯盒一個一個的拿了出來,又問,“阿媛你吃辣子么?” 武媛連忙答道,“婆婆,我吃辣子的,不挑嘴、不挑嘴!” 王老太笑笑,把從館子里打包的各種吃的都攤開在了茶幾上。 表面上,武媛和王珩、并王家的幾個女孩子都是同齡人。但在武媛的內心深處,她卻已經是個成年人了…… 所以她沒跟王珩王瓔她們鬧,反而和王老太拉起了家常。 一頓午飯從十二點吃到了兩點多,大伙兒早吃完了。那邊武儀春和王干、并武向東等人終于吃完了酒,回來了。 武媛問了句,“爹,孝忠叔呢?” 武向東喝了酒,面龐發紅、眼睛亮亮的,含混不清地說道,“走、走了!你王二叔送他上了班車咧!” 武媛看著自家爹醉薰薰的樣子,心想劉孝忠恐怕也喝了不少,便有點擔心,埋怨道,“要是吃多了酒,就該把孝忠叔留下來歇一宿咧……” 王干道,“不怕,沒事的。你王二叔認得開班車的司機,孝忠吃了酒,上車就要睡的,到班車到了那邊鎮上以后,司機會喊你孝忠叔下車的,怕是睡了一覺以后他也醒了酒了……” 武媛只好不吭聲了。 看著武向東醉得搖搖晃晃的樣子,武儀春讓王干把他扶到了外間的床上,教他歇個午覺。 王干匆匆趕回去上班兒去了。 武儀春下午請了假,本來是為了安頓武媛父女的。 但現在…… 武儀春用胳膊肘兒戳了戳自己的婆母。 王老太眼神兒不好,卻秒懂——大兒媳這是想問問阿媛是怎么受的傷吧? 于是,王老太就招呼著孫子孫女兒一塊兒走了。 在這新居里,武向東在外屋呼呼大睡,屋里就只剩下了武儀春和武媛二人。 “阿媛你和我說老實話……你這傷,怎么搞的?”武儀春盯著武媛額頭上包著的帕子,皺眉問道。 武媛正一肚子的委屈。 再加上二姑的人品也一向正直、可靠。 她便一五一十地如實說了。 說到最后,武媛的眼淚也忍不住飆了出來,“二姑你說……我怎么不心涼!我爹是他親兄弟!我也是他親生的……到底我們哪里得罪了他,他要下這個狠手!” 武儀春半天沒吭聲。 半晌,她才長長地嘆了口氣,“別想那多了,現在都出來了……就別想他們了!我也是一樣,平時在這廠子里上班兒啊、下了班兒管孩子做家務,我都覺得快活得不得了!一到了年節下得回武家村去了,心里就不舒服的很!但那也沒法子不是?哎——” 說著,武儀春又問,“對了你曉得沒,你五叔考上北大了!” 武媛一怔。 見二姑說得云淡風輕,一臉的慈祥和氣…… 武媛疑心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啥毛??? ——武向北考上了北大??? 怎么就沒聲沒息的考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