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沒話了。

    小寒瞥一眼立夏，拿起線毯。

    立夏一個箭步過去，“你拿它干啥？”

    “你說呢？”小寒問。

    立夏的嘴巴動了動，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東西不能放柜子里，不然會把柜子染紅?！毙『?，“咱們也沒箱子，也不能留著擦桌子，要不我剪碎納鞋底？”

    立夏：“你會做鞋？”

    “我還會做衣裳呢?！表n高氏不讓原主上學，卻沒阻止劉素芬教原主做飯做鞋做衣裳，“就是做得不如百貨公司賣的?！?/br>
    立夏：“我記得我奶奶以前都是用破衣服做鞋，你去問問二嫂這個能不能用，別費勁做好了沒法穿?！?/br>
    “現在？”小寒道。

    立夏：“過兩天?！蓖康姆较蚩匆谎?，“這會兒不知怎么吵呢?！?/br>
    “說起這個，你meimei真夠沒教養的?！毙『?，“爸看起來也不像是慣孩子的人，大哥雖然愛和稀泥，估計也是想著一家人齊齊整整，二哥心也不壞，咋到你meimei那兒就歪了呢？”

    立夏：“我媽像?！?/br>
    小寒頓時無言以對。隨后一想，就忍不住問，“爸就由著你媽？”

    “具體我也不清楚?！绷⑾淖屑毾胂?，“不過我倒是記得有一次，大概是我十歲那年春節，奶奶聽爸說明珠想吃魚，就讓爺爺燒一條紅燒魚，因為爺爺燒魚好吃。吃飯的時候爺爺招呼明珠吃魚，明珠甩了一句什么話，具體內容我給忘了，反正挺難聽的。

    “爺爺當時氣得臉都變了。我媽說明珠還小。奶奶跟爺爺說大過年的，明珠不想吃就別讓她吃了。后來等他們回去，我聽爺爺跟奶奶說，好好的孩子都能被她慣壞。那時我戀著玩跑鞭炮，也沒在意?，F在想想從那以后，過年我爺爺奶奶就只準備我們仨喜歡吃的東西?！?/br>
    小寒不解：“她不喜歡，爸為啥要跟爺爺說她喜歡？”

    “她喜歡的是糖醋魚?！绷⑾囊彩呛髞聿胖赖?，“爸沒說仔細，估計也以為不論紅燒還是糖醋都是魚?！?/br>
    小寒：“爺爺說的那個她是你媽吧?！?/br>
    “可不是她咋地?！绷⑾牡?，“我——”

    “滾！”

    一聲怒吼。立夏慌忙打開門，就看到他二哥和他大哥走出來，“是爸？”

    “是爸?！毕拿髁x小聲說，“沖媽吼呢?！?/br>
    小寒看熱鬧不嫌事大，推一下立夏，“要不要過去看看別打起來？”

    “爸脾氣好，沒跟媽動過手?！绷⑾牡?。

    小寒想笑，都氣得喊出滾了，還脾氣好？她爹脾氣也好，跟面團似的，不照樣被她便宜奶奶逼得鬧分家，“要不叫大哥去勸勸？”

    立夏搖頭，“不去。爸吼她也是她自找的?！?/br>
    夏明義扭頭看向立夏。

    “瞅我干啥？”立夏反問。

    夏明義笑笑，“不干啥。只是想叫你去喊爸吃飯?！?/br>
    “現在？”立夏指著書房，“現在過去爸會吃了我?！痹捯魟偮?，書房門打開，張淑華耷拉著腦袋往臥室去。隨后出來的夏民主沖立夏招招手，又轉身回書房。

    立夏不禁眨了一下眼，指著自己，“爸剛才是沖我招手？”

    “肯定是你?！毕拿髁x道，“快去，看看爸找你什么事?！?/br>
    立夏下意識往北去，邁出腳又停下來，“小寒，我去了啊?！?/br>
    “要不要我送送你？”小寒問。

    立夏搖頭，“不用，不用?！?/br>
    “噗！”夏明義笑噴，轉向小寒，“他現在怎么變得這么——”

    小寒道：“逗嗎？”

    “不是……”夏明義道，“是呆?！痹捯怀隹?，正房最東面的門開了，張淑華出來了，手里還跨個包。夏明義驚得張大嘴，正想說什么，就看到他大哥跑向他媽。

    小寒見狀，往后退兩步，退到屋里。并不是怕她，避其鋒芒，而是張淑華看到她一準會送她一對白眼，她也不能把張淑華怎么著，因為張淑華是她婆婆，哪怕這個婆婆很失職。

    大約五分鐘，院子里的說話聲停下來，腳步越來越近，隨即越來越遠，小寒便知道張淑華走了。

    小寒走到隔壁廚房就問，“二嫂，媽自己走的？”

    “大哥和大嫂送她出去的?！辈碳t英嘆氣道，“本來我還想著她幫我照看囡囡，弄這一出，明天還得把囡囡托給大嫂?！?/br>
    小寒不解，“你和二哥明天有事？”

    “我們明天上班?！毕拿髁x抱著囡囡說。

    小寒：“春節沒放假？”

    “春節放什么假？”夏明義問。

    小寒睜大眼，“難道你們春節都不放假？”

    “當然。不對，你聽誰說的春節放假？”夏明義問。

    小寒：“大過年的放假不是應該的？”

    “應該的？”夏明義笑了，“應該的是‘三十不停戰，初一接著干’?！?/br>
    小寒不敢相信，“你的意思你們今年年初一還在上班？”

    “是呀?！毕拿髁x道，“不過閑的時候可以請假。我們今天就是請假沒去，因為你們回來了?！?/br>
    小寒：“請假會扣工資吧？”

    “可以和周末上班的人調班?！辈碳t英道。

    小寒想一下，看了看窩在夏明義懷里一聲不吭的小孩，“以后我幫你們領著囡囡吧?！?/br>
    “你？”蔡紅英打量她一番，“不是我不放心你，你還，你還小，不會照顧小孩?！?/br>
    小寒笑道：“我弟弟就是我帶大的。以前我弟和妹小的時候，我娘和我奶奶去上工，我背著我弟，看著我meimei，一人照顧倆都沒事，更別說囡囡一個了?！?/br>
    蔡紅英看向夏明義。

    夏明義就這一個孩子，還真不放心教給剛過十八歲生日還沒一個月的小寒，就說：“待會兒我和大嫂說一聲?！?/br>
    小寒見狀，假裝沒看見他猶豫，“二嫂，你平時都是啥時候去買菜？”

    “以前都是媽早上起來去買?！辈碳t英道，“她這走了，明天早上，要不明天早上我領你去買？”

    夏明義忙問：“誰做飯？”

    “煮點粥，把年前蒸的菜包子放鍋里就好了?！辈碳t英道，“你看著粥別溢出來就行了?！?/br>
    小寒：“你告訴我去哪兒買，我和立夏一塊去?！痹捯魟偮?，就看到立夏直直地往南走，連忙出去喊，“立夏，我在這兒?！?/br>
    立夏停下來，回頭，“你來一下?！闭f完就回屋。

    小寒看看夏明義又看看蔡紅英，“立夏表情不大對?！?/br>
    “那你趕緊去看看?！毕拿髁x道，“一準是爸數落他了?！?/br>
    小寒進屋，立夏立刻把門關上。小寒嚇一跳，“出什么事了？”

    “爸給兩百三十塊錢?！绷⑾倪f給小寒一疊錢，“爸的意思再過十來天我就開學了，大嫂大著肚子，大哥，二哥和二嫂得上班，就你一個閑人，從明天開始你去買菜?！?/br>
    剛剛知道春節不放假，小寒也意識到此時的城里人也非常辛苦，而今天蔡紅英和夏明義誤認為立夏打她，沒偏向立夏，夏明義和夏明仁還要收拾立夏，小寒并不介意買菜做給他們吃，“只是怎么是兩百三？”

    “因為媽只剩這么多錢了?！绷⑾牡?。

    小寒張大嘴，“不，不會吧？”這次真不是裝的，“爸是國家高級干部，一個月也不止這么多啊?！?/br>
    “明珠一家三口過年前從頭換到腳，全是媽出的錢，還一人置辦兩套?！绷⑾牡?，“百貨公司什么貴買什么，能剩這些就不錯了?！?/br>
    難怪夏民主那么生氣。小寒道，“你媽對夏明珠這么好，干啥不跟她??？”

    “這不就去了么?！绷⑾牡?。

    小寒：“她不是回娘家？”

    “回娘家咋說？新媳婦進門，給買掉色的被單？還是說把爸的工資禍禍了?！绷⑾牡?，“不信等大哥回來你問他?！?/br>
    小寒：“說起大哥，剛才爸讓你妹滾的時候咋沒見大嫂出來？”

    “大嫂懷著孩子，應該沒敢出來?！绷⑾牡?，“怕夏明珠發起瘋來碰到她?！?/br>
    小寒張嘴還想說什么，就聽到夏明義喊他們去吃飯。

    五大一小吃好了，夏明仁還沒回來。小寒把鍋碗刷干凈，就把飯菜放鋼筋鍋里溫著，留他們回來吃。直到小寒洗腳躺床上，立夏正在脫衣服的時候，才聽到敲門聲。

    立夏披著大襖回來，掀開被褥就往小寒身邊鉆。小寒攥住他的雙手，往牙印處拍拍，“不疼了？”

    “疼……”立夏僵住。

    小寒：“容我提醒你，你今天忘了買那東西?！?/br>
    “對！”立夏一拍腦袋，“你咋不提醒我？”

    小寒笑道：“又不是我用?！?/br>
    “你信不信我不用?！绷⑾耐{道。

    小寒：“相信啊。那你信不信，我不想生，你天天努力也沒用?！?/br>
    “咋可能?！绷⑾牡?，“我又不是不行?！?/br>
    小寒：“從明天開始我天天晚上跳繩，跳半小時?！?/br>
    立夏又僵住了，“這，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你自己說的?！毙『娝恍?，“大嫂沒敢出來?！?/br>
    立夏朝自己嘴巴上一巴掌，“叫你多嘴，叫你多嘴?！?/br>
    “別打了?！北緛砭筒宦斆?，再打的更笨可咋辦啊。小寒抓住他的胳膊，“睡覺，明天早點起來去買菜。對了，沒給rou票，我咋買rou？”

    立夏：“應該沒rou票了?！?/br>
    “那我們明天五點就起來?！毙『?。

    立夏：“起那么早干啥？”

    “咱們去郊區農村買雞?！毙『?，“二哥和二嫂干活累，囡囡小，大嫂懷著孩子，爸也上了年紀，咱們買兩只雞，明天燉一鍋，后天燉一鍋，給他們補補。我們村的雞一塊五一斤，這邊估計也差不多。雖然比rou貴一倍，但雞rou比豬rou好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