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海緊繃著臉發不出聲。

    雖然他設想過樓伶回港后很有可能會知道莫悔是她和莫笙的女兒，可他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么快。

    樓伶掛了電話，臉上卻沒有太多的情緒，畢竟她已經把過去忘得一干二凈，對于自己是怎么和莫笙相識相戀、最后又勞燕分飛的過往一概不知，所以這會確定了莫笙是女兒的生父后她的內心反而平靜了，因為往后她不用再猜測女兒的生父到底是誰了，而其他她想知道的那些，何不親自去問莫笙本人？

    第244章 有生的瞬間遇見你（11）

    莫笙最后一個從包廂出來，一抬眼卻見原本已經隨著閆旭離開的樓馨怒氣沖沖朝他走來，腳下的高跟鞋聲非常刺耳。

    他一點也不意外樓馨的去而復返，冷漠俊容依舊鎮定自若。

    “姓莫的王八蛋你陰魂不散糾纏我姐是不是還嫌害她不夠慘！”樓馨一走近便毫不客氣大罵，用詞一點也不含糊。

    莫笙隨便她罵，神情沒有絲毫波動，也沒有任何要解釋的意思，連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都不超過一秒便轉開了，當她是空氣般很冷漠的錯過她走了。

    樓馨本就隱忍了許久，正愁滿腹的怨氣無處撒，見他這般傲慢，不禁更生氣。

    她追上去攔住莫笙的去路，仰頭怒視他說：“你已經害死了我爹地和媽咪，又搞垮了我們樓家的產業，你到底還想怎樣？當初我姐以身為你擋槍救你一命，可不是想讓你活著來繼續折磨她的，你怎么就那么不要臉非要死皮賴臉的糾纏她呢？都這么多年了，你如果還有一點良心，就請你放過她好嗎！”

    莫笙依然不為所動，淡然得讓樓馨咬牙切齒。

    “我不會傷害她?！蹦辖K于開口。

    樓馨譏笑：“還說你不會傷害她，那你為什么要利用唐瑭和閆旭的關系安排這場飯局和我姐見面？你不就是想讓她知道你和她以往的關系么？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卑鄙！知道我姐把你忘得一干二凈就想方設法刺激她，想讓她想起你嗎？你別做白日夢了！”

    莫笙沒興趣和她吵，也懶得浪費唇舌，但樓馨顯然不會善罷甘休，所以他說：“閆旭回港發展還沒多久，事業還在上升期，如果你不想看到他一年多的心血付諸東流，那就給我閉嘴?！?/br>
    見他竟然拿閆旭的事業威脅她，樓馨怒極反笑：“利用閆旭達到目的后馬上過河拆橋反過來威脅他的未婚妻，你這么做不覺得內疚羞愧嗎？”

    內疚羞愧？莫笙當然不會這么覺得，他向來如此行事，為了達到目的自然要用非常手段，哪怕是閆旭幫了他的忙又如何？反正在別人眼里，高高在上的他就是惡人的代名詞，但凡和他打過交道的那些人在面對他時誰不是戰戰兢兢一臉恐懼？

    況且如果他不這么說樓馨想必會追著他罵上一天，而他知道他的威脅會湊效，因為他有那個能力毀掉任何一切他力所能及的東西。

    果然樓馨沒再說什么，狠瞪了他一眼便要離開，可剛轉身她就僵住了。

    樓伶站在略顯幽暗的過道轉角處，她從吸煙區出來時正好看見meimei走向這邊，所以就跟了過來，可沒想到會意外聽到這些。

    原來她和莫笙之間有著那么深的血海深仇，可既然如此，為什么后來她還以身為他擋槍？

    “姐，你……你怎么——”

    “小馨你先回去吧，我想和莫先生談一談?！睒橇娲驍鄊eimei。

    “你和他還有什么好談的？和我一塊回去吧，閆旭還在車上等著呢?！睒擒白哌^去挽住jiejie的手，卻被撥開了。

    “你放心，我只是問他幾個問題，問完就回去?！?/br>
    樓馨雖然還是不放心，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悻悻離開。

    第245章 有生的瞬間遇見你（12）

    “你想問我什么？”

    寬敞舒適的豪車內，莫笙打破沉默，問身旁打從上車后便一直盯著他卻不言不語的女人。

    他注意到她看他的目光很平和，情緒也很穩定，仿佛剛才并沒有聽見他和樓馨的對話，整個人都安靜得不可思議。

    這不禁讓他有些好奇，為什么她在知道是他曾害得她家破人亡后還能如此心平氣和的面對他，卻沒有一絲他預期中的憤怒？

    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在她徹徹底底忘掉他后再從別人口中得知他這個前夫的存在，如今在她心里對他的印象想必一定是齷蹉不堪吧？

    樓伶沒有開口，探究的目光仍落在那張完美得幾乎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臉上，直到又過了好一會，她才囈語般出聲：“我以前很愛你么？”

    這個問題完全出乎莫笙的意料，畢竟他以為她會問他有關當年的那些事，而他甚至做好了被她痛罵的準備。

    至于以前她是不是很愛他，這一點毋庸置疑。

    他點點頭，樓伶見狀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難怪我那時會連命都不要為你擋子彈?！?/br>
    “……”

    “那時我那么愛你，可你卻不愛我對不對？否則你也不會舍得傷害我，甚至害我家破人亡了?！?/br>
    “……”

    莫笙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么，可話到嘴邊卻又遲疑了。

    以前那些事是他有負于她，他不想為自己辯解。而他若說他從以前到現在一直愛著她，她肯定也不會相信，畢竟是他親手扼殺了她對他的愛，親手毀掉了她和他的一切美好。

    “我這些年的一舉一動你是不是都知道得很清楚？”樓伶又問。

    莫笙望著她，輕輕點頭。

    “所以，你知道，莫悔的存在？”

    “嗯?！?/br>
    “我們母女被監視了這么多年，我卻毫不知情?！睒橇婵嘈?。

    “我沒有監視你們，只是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去倫敦看過你們，我對你們沒有惡意?！蹦险f。

    后半句讓樓伶想起昨晚收到的那條陌生號碼發送的簡訊，原來號碼的主人真是他。

    “你會和我搶女兒嗎？”樓伶問他，原本擱在腿上的雙手不自覺交握，無形中泄露了她的緊張和害怕。

    因為女兒是她的一切，她無法想象沒有女兒在身邊的日子。

    莫笙感覺到她的恐懼，心里一抽，下意識想去摟她的肩安撫，卻被察覺他意圖的樓伶躲開了，還往窗旁靠了靠拉開彼此的距離，繃著臉輕斥：“莫先生請自重！”

    她說話的語氣不輕不重，甚至算得上溫柔，然落入莫笙耳中卻猶如一塊巨石砸在了他心底。

    自作孽不可活。

    他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目光柔和的凝著樓伶的側顏，聲音平靜道：“是我虧欠你，所以我不會和你搶女兒，甚至在你不允許的情況下，我不會再私下和她見面?！?/br>
    “再？”樓伶猛然抬眼，“意思是你已經和她見過面？”

    “只見過一次?！?/br>
    “什么時候？”

    “大概一年前，那次我原本是去伯明翰出差，后來特意去了倫敦，就在你們住處附近的公園見到了她?！?/br>
    一年前？樓伶想了想，記起來那段時間里女兒曾問過她好幾次她爹地是不是長得很帥很帥，原來那時她就已經見過莫笙。

    第246章 有生的瞬間遇見你（13）

    “你當時和她說了什么？你是不是告訴她你就是她爹地？”

    莫笙搖頭：“我只和她聊了一會你家的菲傭就把她帶走了。本來我們約好以后偷偷在公園見面，可她好幾天都沒再出現，后來我才知道她那些天是生病了所以才沒去?！?/br>
    “她那天跟我說她沒有爹地，如果我是她爹地就好了，所以——”

    “莫先生，”樓伶輕聲打斷他，“雖然不可否認你是我女兒的生父這個事實，但實際上這些年沒有你她一樣過得很開心，而你于她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即便你和她血脈相連，也不能代表什么，所以我希望你到此為止，以后不要再跟蹤或者監視我們，更不要再打擾我們的生活，可以么？畢竟你對我們母女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最后一句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刀一樣狠狠插進了莫笙心臟的位置，那處頓時撕心裂肺般的絞痛。

    可即便是這樣，他面上依然平靜無波，只有眼瞳輕微縮了一下。

    樓伶垂眸沒看他，繼續說：“以前的事，不論是你我之間的恩恩怨怨，又或者是兩家的血海深仇，我都忘得很徹底，如果不是今天這場飯局，我甚至不知道你這個人的存在，所以我不懂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當真是像我meimei說的那樣是想刺激我讓我想起以前那些事嗎？如果真是這樣，那你真的是太殘忍太可怕了，我不明白我以前怎么會那么死心塌地的愛你這種男人?！?/br>
    她的情緒漸漸有些失控，說到最后時聲音甚至有些顫抖。

    “如果我想起以前那些事對你有什么好處？只不過是多了一個恨你入骨的人罷了?！?/br>
    “……”

    “看在我曾為你擋子彈的份上，你就不能大發慈悲放過我？你大概不知道吧？我這種病根本就不能受刺激，否則隨時會復發?！彼运荒芗?，哪怕是得知他是女兒生父，得知他曾害她家破人亡。

    “……”

    她一字一句的控訴連同她發顫的聲音都讓莫笙心里難受不已，他必須很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抱她。

    曾經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卻在她離開后變得脆弱不堪。他曾在半夜夢見她后立即醒來調動私人飛機飛去倫敦，只為偷偷看她一眼，也曾在街頭看見和她相似的背影后莽撞地上前拉住……

    這些年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過得很煎熬，幾乎每天他都要自我催眠忘了樓伶，不要再去想她找她打擾她。

    可好不容易熬過了這么多年，偏偏陸彥南卻又告訴他，她要帶著女兒一起回來了。那一瞬間，他苦苦壓抑著的那些對她的徹骨思念猝不及防爆發了，他已經忘了自己曾答應過她從今以后彼此只當陌生人，他出爾反爾，不怕被人恥笑，只想著要她回到他身邊。

    所以他安排了今天這場飯局，想讓她重新認識他，和他重新開始。

    可這一刻樓伶不動聲色的痛苦卻讓他遲疑了，雖然他從來不是優柔寡斷的人，可樓伶是他唯一的軟肋，這個世上唯有她才能動搖他，讓他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對還是錯。

    第247章 有生的瞬間遇見你（14）

    “也許你心里認為虧欠了我所以如今想補償，可我真的不需要，我的家人也不需要，我們只要你繼續在我的生活里消失就可以了，畢竟不論再多的補償也無法讓一切恢復如初?！?/br>
    樓伶說完這句便去開車門，沒有再繼續談下去的意思。

    她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夠多夠清楚了，至于這個男人會不會如她所愿各自安好，那也不是她所能掌控的。

    莫笙不發一言，也沒任何阻攔的動作，雖然他很想挽留，很想抱住她不讓她走，可他怕樓伶受刺激病情會復發，所以最后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下車后頭也不回地走出自己的視線。

    他向來無所畏懼，如今卻只怕樓伶再視他如路人。

    樓伶漫無目的快走了很長一段路，確定莫笙沒有追來才漸漸放慢了腳步停下來。

    她捂住胸口，感覺里頭那顆‘撲通撲通’跳得非常歡快的心臟仿佛隨時要破胸而出般興奮異常，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叫莫笙的男人。

    其實在面對他時她內心并沒有表面上那么平靜和坦然，只是她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心情去面對那個曾經既是她摯愛又是她仇人的男人，所以干脆全程繃著臉強裝冷靜鎮定。

    手機響起，她打開手包見是大哥打來的，略一想便猜到，一定是meimei把她和莫笙見面的事情告訴大哥了，所以他才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她。

    果然，電話一接通就聽樓嘉恒心急問：“伶伶你在哪？那個姓莫的混蛋有沒有對你怎么樣？”

    “我沒事，現在正要打車回去?！?/br>
    “那他有沒有對你說什么？我告訴你他就是個騙子！根本就沒安好心，他以前騙你那么慘，你這次千萬不要再被他騙了！”

    樓伶輕嘆，轉移話題：“你們還在迪士尼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