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注意到沒有……”張南湊近了說，“那女人戴著結婚戒指?！?/br>
    王自力愣住了，沉寂半天，才又發作：“你說的是不是人話啊，老子他媽的聽不懂！人家結婚了，戴結婚戒指不很正常？再說戴不戴戒指有個蛋的關系！”

    “你的觀察不仔細?！睆埬现苯亓水數卣f，“那女人來找我們的時候，戴著結婚戒指，這一點毫無疑問。但問題是，老顧給我們看的監控錄像里，那女人沒有一次是戴戒指的，說明她壓根沒有戴戒指的習慣，你來告訴我，這說明什么？”

    王自力再次沉默，隨即恍然大悟道：“我懂了，我懂了，她想給我們營造一種假象，告訴我們她和她老公的關系不錯，沒那么惡劣?！?/br>
    “是的，而且我還注意到，她跟我說話時，經常會用手去弄戒指，說明她那戒指是才戴上去的，有點不習慣。她自作聰明，以為可以靠這種小手段混亂我們視線，但沒想過我們會去看監控錄像，發現矛盾的地方，這樣一來反而顯出她心里有鬼?！?/br>
    “是是是，這女人真他媽一肚子心機，她老公多半死她手里了?！?/br>
    “我也這么認為。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我把最后一段監控再看一遍的時候，說她身材跟她老公比起來，顯得太瘦弱了?！?/br>
    “是啊，那樣說什么意思？”

    “我在想她該怎么處理她老公的尸體。因為以她的身材，處理一具比她重那么多的尸體很困難，再加上她住鬧市區，困難更要加倍?！?/br>
    “或許她直接在外面把她老公解決了？”

    “我知道你會這樣說，但事實上住在這種大城市，想在外面動手是有些不切實際的，而且他們已經形成足不出戶的生活規律，所以發生的概率很小。不不不，如果我是她，我一定會挑在家里下手，真沒有什么地方比家里更方便，機會更多了，以她那么精明一個人，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br>
    “嗯……看來一會我們跟她對峙的時候得小心一些?！?/br>
    “確實，先以觀察為主?！?/br>
    交談間，兩人已走進檀香園小區，很快便找著了柴虹所住的樓房。

    上樓前，王自力忽然一笑，對張南說：“我在想，一開始我讓你幫忙解決這案子，是以為這案子有靈異成分，結果鬧了半天，是樁人為事件，你竟然也在像模像樣地給我分析，可以啊阿南，要不跟我一起干警察怎么樣，保不準比我干得好?！?/br>
    對于王自力調侃，張南連望都不望他一眼，只淡淡回道：“話先別說太早，你怎么知道整件事沒靈異的地方？”

    “咦？那些奇怪的環節，我們不都分析清楚了么？”

    “不對，還有件事我們沒頭緒，就是關于那女人的兩次懷孕?！?/br>
    “這你都信？我覺得是扯淡！”王自力一口否定。

    “我倒不覺得，不過我也說不上來是為什么，總覺得懷孕這件事是真的，大概是直覺吧?！?/br>
    “你他媽直覺還真多，別廢話了，等會見了她一切都清楚了?！闭f著王自力拉開底層大門，準備上樓。

    這時候，王自力手機響了，他又站定，先接聽電話。

    “喂，誰??？哦哦哦，胡院長，怎么樣？”

    張南聽出來了，應該是王自力讓那院長去查的事有結果了。

    “是么……哦……好，好，我知道了，行，辛苦辛苦，下次請你吃飯?！被卦掃^程中，王自力臉色漸漸變了。

    “查到什么？”張南迫不及待問。

    “你猜得沒錯?！蓖踝粤σ槐菊浀卣f，“那女人做人流和查懷孕的事都是真的，而且是同一個醫生負責的。因為那女人以前婦科病就比較多，每次看病基本找那一個醫生，所以那醫生對她印象特別深?！?/br>
    張南點點頭，若有所思了片刻，隨即跟王自力一個眼神示意，兩人進了大樓。

    等電梯指示燈跳到十二樓后，兩人從電梯內出來，張南見電梯旁有扇窗戶，走過去朝下望了望，說：“憑你這個犯罪專家的經驗，你覺得在這一帶，要運一具尸體出去，有多難呢？”

    王自力跟著瞧了幾眼，回張南：“如果是我很容易，但普通人，特別那個瘦得像排骨樣的女人，估計很難……”

    “這就對了，走吧！”

    兩人離開窗邊，徑直朝柴虹家走去，過程中，張南瞄了眼王自力，問：“大力，你沒帶家伙吧？”

    “不就對付個小女人嘛，要帶什么家伙，你是太久沒跟我出來辦事，把我那些擅長的全忘了吧？”王自力裝作氣沖沖地說。

    張南心想也是，這可是王自力，不是別人。王自力從小便愛兩件事，格斗和香港警匪片，十幾歲就在河南拿過一次全國武術比賽冠軍，后來還學散打，學跆拳道，甚至還學過點泰拳和日本刀法，可謂徒手器械樣樣精通，在警校的射擊水平也屬一流。應該說，論這方面的硬件指標，整個警界真沒幾個人及得上他。

    不知不覺，兩人已來到柴虹家門前，王自力正準備按門鈴，卻發現進戶門居然沒關，留了道縫。

    王自力將門推開，兩人慢慢步入室內，一間普普通通的客廳顯現在他們面前。大理石地板，棕色皮沙發，玻璃圓桌，三四十寸的液晶電視機，天花板掛著一個暗黃色吊燈，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因為陽臺窗簾被拉上了，窗簾顏色又比較深，所以客廳里很暗。

    總體而言，柴虹家的裝飾風格除了偏黑之外，并無什么特別的地方。

    倒是張南從進門后，就聞到一股怪味，有點像死魚散發出的腥臭味，他相信王自力也聞到了。

    “有人在嗎？”王自力高亢粗厚的嗓音響起。

    王自力連續問了三聲，都沒人應答。

    這時，張南看到客廳角落有個木梯，木梯上方，似乎還有層閣樓。

    他才想起來，柴虹家住十二樓，是這棟樓最高層，一些公寓的頂樓確實會附帶一層閣樓。

    王自力也看到了，望了眼張南，像在等他指示一樣。

    張南做了個手勢，兩人慢慢來至木梯前，王自力又問了聲，依然無人應答。

    “有問題?！蓖踝粤p聲對張南說。

    張南一腳踏上木梯，慢騰騰往上走，右手抬起，頭也不回地對王自力說：“別怕，我走前面?！?/br>
    王自力立馬沖張南吼：“我怕個毛??！你把我當成你那些委托人了是吧，老子辦案從沒跟在人屁股后面的道理，滾滾滾，讓我走前面！”

    王自力邊說邊粗魯地沖到張南身前，木梯踩得咚咚響不說，差點把張南給擠下去。

    兩人先后到達閣樓，張南說：“你這辦案風格，真是容易打草驚蛇?！?/br>
    王自力回道：“放屁，那是怪你，我那些手下，誰敢走我前面??？”

    一頓互相吐槽后，兩人才注意到，幽暗的閣樓深處，正站著一個人，靜靜聽他們說話。

    “柴虹？”張南先認了出來。

    “嗯?！辈窈鐟寺?，并慢慢將窗簾拉開一條縫。

    閣樓一下變得敞亮，兩人同時看到，柴虹此刻正穿了件條紋睡衣，頭發很凌亂，臉上還敷了層面膜。

    柴虹取下面膜，兩手揉了揉面頰，終于微笑著說：“你們來啦？剛不好意思，我在敷面膜，不方便開口說話?！?/br>
    “哦，我們找不到你人，所以上這來了。你呆在閣樓干嘛，為什么把窗簾全拉上？”王自力以一種質問口氣問。

    當王自力說話時，張南鼻子嗅了嗅，他發現那股腥臭味在閣樓尤其重。

    “我喜歡在閣樓，沒為什么。還有拉上窗簾，是怕那男人來找我，王警官，事情查得怎么樣了？”

    “先下去吧！”王自力見這閣樓實在太擠，決定到客廳再跟柴虹好好周旋。

    回客廳后，柴虹分別給王自力和張南泡了杯茶，讓他們坐下說話，趁此間隙，王自力不斷打量柴虹，現在心頭充滿疑慮，他覺得柴虹看著哪都不對勁。

    “你臉色很憔悴嘛?！蓖踝粤φf。

    “是啊，這兩天人特別不舒服，尤其是今天，一直惡心想吐，難受死了?！?/br>
    “你剛懷孕，反應就那么大嗎？”

    “那個不一定的，再說了，我懷的這東西，究竟是什么還難說?！辈窈缈嘈σ宦?。

    王自力喝口水，沒接話。待放下茶杯后，他又繼續問：“你昨天對我們說的事情，沒什么要補充和修正的吧？”

    張南聽得出來，王自力正在試探性盤問，這方面王自力是擅長的，所以他決定先不插話，把一切交給王自力。

    “沒有啊，怎么了？”柴虹問。

    “哦，我隨便問問，昨晚睡得怎么樣？”

    “幾乎是一夜沒睡，跟你們說，我太難受了，最嚴重的時候幾分鐘就要跑去廁所吐一次?！?/br>
    “你指甲剪了？”王自力根本不搭柴虹的話頭，繼續在談話中占據主導。

    “是啊，指甲太長了?！?/br>
    “剪了后搬東西方便嗎？”

    “什么？什么意思？”柴虹霎時露出一個詭異表情。

    “哦，我的意思是，把指甲剪了，做事情應該方便點?！?/br>
    “那個……也差不多吧?！辈窈缬行┞唤浶?。

    “這樣，我們把昨天你跟我們說的事，再好好梳理一遍?！蓖踝粤ψ鄙眢w，“首先，你說你老公是兩個多星期前失蹤的，然后你遇到那男人是在……是在三個多月前？”

    “對?！?/br>
    “也就是說，從你遇到那男人開始直到你老公失蹤，你老公一直都在，是不是？”

    “是啊?！辈窈缒樕珴u漸異常。

    “他每天在做什么呢？”

    “睡睡覺，看看電視吧，我也不知道，我不管他的?！?/br>
    “不出門嗎？”

    “嗯，他總喜歡在家里，我也一樣?！辈窈绲恼Z氣顯得很不堅決。

    “那不對??！從你發現那男人有問題到你老公失蹤那段時間內，你說你天天晚上去健身房？”王自力繼續咄咄逼人地問。

    “嗯……怎么了？”柴虹的臉色開始泛紅。

    “我們對你老公有一定了解，以他那樣一個歇斯底里的人來說，他怎么會同意并相信你每天晚上去健身房呢？”

    “他……還好吧，可能他看我每天回家都很累，就沒懷疑?！?/br>
    坐在一旁的張南心想：這叫什么解釋，看來這女人已經亂了。

    “累？”王自力笑出了聲，“做很多事都會讓你看上去很累，比如……算了不說這個了。按你的說法，你老公倒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沒察覺到你出軌不說，還放你每個晚上往外面跑，這跟你以前的描述可不一樣?！?/br>
    “是么……大概……你們跟我了解的有點不一樣吧?！辈窈绶笱芩频鼗亓司?。

    “行，這一頁翻過去，我們聊別的?！蓖踝粤πα诵?，像是勝券在握一樣。

    “好，聊別的?！辈窈缒帽雍攘丝谒?，張南和王自力同時注意到，柴虹的手在發抖。

    “你手上的戒指呢？”王自力指了指問。

    “嗯？戒指？”柴虹一下沒反應過來。此刻她手指空空，沒戴任何飾物。

    “我提醒你一下吧，昨天你來找我們的時候，手上戴著結婚戒指?！?/br>
    “哦……哦……那個，我在家里一般不戴戒指?！?/br>
    “平時出門都戴吧？”

    “是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