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笑著道：“男裝？朕為什么覺得你還是像個小姑娘？”

    戚悅抬手，掐了掐李翊的臉。

    李翊笑道：“你好大的膽子?！?/br>
    最后，馬車停到了一個巷子里，四下一片漆黑，李翊抬手，將戚悅給抱了下來。

    戚悅道：“……”

    她很想知道，李翊究竟要帶她做什么。

    李翊牽著戚悅的手，帶著她往前。剛剛入夜的京城繁華無比，四處人來人往，燈火點點，有如白晝。

    戚悅和李翊在人群中，四周有賣各種吃食的小販經過，他們的攤子上散發著各種誘人香氣，是食物經過燒烤或煮熟烹飪的味道。

    戚悅晚上喝了些乳鴿湯，肚子并不餓，她平日里也不怎么喜歡很膩的吃食。這些攤子上的小吃，看起來就有些油膩重口。

    兩個人上了一座拱橋，橋上也是人來人往，有姑娘出來賣藝唱曲兒，也有說書人煞有其事的講一些鬼怪異志。戚悅從橋上往下看，下面的河水是黑漆漆的，在夜色中，微微泛著粼粼波光，一盞又一盞的蓮花燈隨著河水往更遠的地方游過去。

    這是戚悅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站在皇宮或府邸以外的地方。四周沒有侍衛層層包圍，經過她和李翊的，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耳邊聽到的，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嘈雜最平凡的聲響。

    從有記憶起，戚悅就感覺，自己像是一只可憐的金絲雀，受困于牢籠之中。困著戚悅的，并不是真正的籠子。這個籠子，是她先天就不足的虛弱身體，是她的小姐身份，后來，她入了后宮，又成了皇后，卻走進了一個更狹窄的牢籠 中。

    沒有自由，沒有歡樂。

    生平第一次，戚悅的身邊人來人往，這些人，還都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李翊牽過戚悅的手：“前面有人在表演雜技，跟我來看看?！?/br>
    她身處皇宮中，若是無聊了，召集伶人，什么取悅她的事情都能看到?？伤闹艿娜硕荚跍悷狒[，戚悅雖然是喜歡冷清的，可也忍不住想看一眼。

    李翊拉著她往前面走去。

    晚上人本來都多，演雜技的人周圍很快就圍成了一個圓，人就像是一堵墻，戚悅被人遮擋著，幾乎什么都看不見。

    李翊仗著身高優勢，哪怕是在最外邊，也能看清東西。

    他道：“那個人在表演吐火，一團火苗從他的口中吐了出來，你以前有沒有見過？”

    戚悅：“……”

    李翊低笑道：“我居然忘了，你還沒有長高，壓根看不見，要不要坐在哥哥的肩膀上？”

    “不要?！?/br>
    人來人往的，戚悅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以坐在李翊的肩膀上。這也太不像話。

    李翊道：“你放心，京城里的人，什么場面沒有見過，不會在乎這一點小事。你看，不遠處也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長得低看不見，就騎在了他家仆人的脖子上?！?/br>
    戚悅道：“那是個紈绔，我可不是。再說——”

    再說，李翊也不是一個仆人。

    戚悅好歹也是知道要尊重一下這個萬人之上的皇帝的。

    李翊一手將她抱了起來，另一只手托起，趁她毫無防備，讓她跨坐在了他的脖子上。

    戚悅：“……”

    視野陡然開闊了。她大多時光都是在宮中度過，皇家要面子，要排場，看不上這些街頭賣藝的表演，覺得這上不了臺面，所以戚悅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場景。

    她看到一名彪形大漢“呼”得一聲口吐火焰，眼睛不由得睜大了，接著，那名街頭表演的大漢又給大家表演了吞劍，也就是把一把很長的劍給吞到喉嚨里，再拿出來。

    戚悅騎在他的脖子上，身子被他牢牢抓著，壓根不可能會掉下來。

    李翊道：“好不好看？”

    戚悅的手按著李翊的腦袋：“好看?！?/br>
    兩刻鐘過去，此時大漢正給圍觀的人表演胸口碎大石，李翊道：“他那個石頭，是假的，朕倒是可以為你表演一個，朕的體魄可強壯得很?！?/br>
    哪怕是假的，戚悅也認真的看了。等看完這個，李翊給近處保護他們的人使了個眼色，示意手下的人去打賞。

    李翊說要打賞，他手下的人，自然會打賞得很多。

    其實，從剛剛李翊讓戚悅騎在他的脖子上起，暗處的幾十名大內高手都有些不敢相信他們的眼睛。

    在這些人的眼中，他們的君主，元狩帝李翊，永遠都是冷冽霸道，高高在上，處于掠奪者的位置。這樣一個尊貴且冰冷的男人，居然會為了皇后低頭，讓皇后騎在他的身上，而且言語之間，居然還帶著幾分寵溺的笑意。

    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要知道，他們幾乎沒有見過皇帝這般對著一個人笑，更沒有聽過皇帝會這般溫柔寵溺的對一個人說話。

    李翊牽著戚悅的手往前走：“剛剛看夠了吧？知道朕為什么讓你穿男裝出來了嗎？這樣更方便一些，若你穿著女裝出來，坐在朕的肩膀上，不知會惹來多少目光?！?/br>
    路上也有貧苦人家出來賣花的姑娘，李翊生來就氣宇非凡，富貴逼人，身邊再站一個和旁人氣場不同的戚悅，賣花的姑娘一眼就能看出，李翊是個出手大方的。

    賣花的姑娘籃中是梔子花，雖然是晚上了，可這是她傍晚時候摘的，還新鮮得很。

    她高高興興的挎著籃子上前：“這位大爺，您是帶了侄子一起出來玩的？給您的夫人帶一把花回家吧，貴夫人看到了，肯定會開心的?！?/br>
    李翊看了看戚悅，又看向賣花的姑娘：“她是我的什么？”

    賣花的姑娘道：“這不是您的侄子么？難不成，是您家的公子？大爺，您長得真顯年輕?！?/br>
    李翊看起來，就是二十七八歲的模樣，戚悅因為男裝，比較顯小，看起來像是十三四歲。本朝男子十三四歲結婚，不到三十歲就抱孫子的，不在少數。又因為賣花姑娘方才看李翊將戚悅抱在肩膀上，下意識的覺著戚悅是李翊的晚輩。

    若是親兄弟，哪里還有哥哥把這么大的弟弟抱在肩膀上坐著的？只有長輩和晚輩間，才會如此。

    李翊無比郁悶。他覺著自己正當盛年，年輕體壯，和戚悅般配至極，如今來了一個人，把戚悅認做他的晚輩，他自然有殺了這個人的念頭。

    戚悅從籃中拿了一把梔子花，輕輕嗅了一下，也不說話，只是從李翊的腰間拿了錢袋，遞給了賣花姑娘一錠銀子。

    足足十兩紋銀，夠賣花的姑娘一家用小半年了，賣花的姑娘愣了，剛想說她找不開，就已經見那位清冷秀麗的小公子拉著那位俊美異常氣度非凡的叔叔離開了。

    第82章

    李翊抓著戚悅的手，很是不滿：“朕看起來，比你大那么多嗎？”

    戚悅仰頭去看他。

    其實李翊長得很俊美，加上肩寬腰窄腿長體魄健壯，不管去哪里，總能吸引到人的目光?？伤镁痈呶?，手攬大權，難免會流露出一些上位者的威嚴，這樣，就給他多添了幾分成熟感。

    這個男人太高，四周人來人往，不少小姑娘都偷偷盯著李翊看，有的還吃吃的沖著李翊笑。

    戚悅覺得李翊似乎太高了，他腿太長，一步是她兩步的距離，她皺了皺眉，點點頭道：“是有點老?！?/br>
    李翊就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全身都炸毛了，他摟過了戚悅的肩膀，讓她貼著自己，再不準她離自己更遠：“嫌棄我？嗯？”

    誰敢嫌棄這個隨時隨地想砍人頭的老男人。

    戚悅繃著一張臉：“不敢?！?/br>
    她又加了一句：“你若再這般抱著我，別人就不懷疑我是你侄子，而是懷疑你有什么了不得的癖好了?！?/br>
    李翊：“……”

    路邊又賣包子的，熱騰騰的剛剛蒸出來，一片雪白的霧氣下，是一個個雪白的包子。

    戚悅多看了一眼。

    李翊道：“想吃？”

    不等她回答，李翊就擠到了前面，給戚悅買了一個包子。戚悅接了過來，抬眼看了下李翊：“謝謝陛下?！?/br>
    她咬了一口。

    這家包子店在京城也很有名氣，做的也很好吃，一直到了晚上都不會關門。李翊把用帕子墊著的包子遞給她，戚悅接了過來，低著頭吃包子，看起來很乖的樣子。

    哪怕是吃東西，她也很文雅，一小口一小口的，李翊帶著她往前走，戚悅的嘴巴比較挑，口味也比較清淡，李翊也是知道的。他知曉出門前，戚悅也喝了點湯，再吃些東西，肯定會把她給膩著。

    所以，戚悅吃了幾口后，李翊道：“好不好吃？”

    戚悅點了點頭。

    雖然比不上宮里的精細可口，可剛剛出籠的熱乎乎，吃起來也是可口的。

    李翊俯下身，湊在她的手邊咬了一口。表皮柔韌，湯汁鮮美，確實好吃。

    兩人已經走出了人多的地方，這時，四周往來的不過寥寥幾個人。戚悅只好把包子舉了起來，讓他一口一口的吃完。

    等吃完后，李翊拿了新的帕子擦了擦唇，又給戚悅輕輕擦了擦。

    戚悅道：“天色已經不早了，陛下是要帶著臣妾一起離開？”

    李翊道：“朕帶你出來玩，自然要玩得盡興?！?/br>
    其實，能夠出來，不總是在宮里沉悶著，戚悅已經比平時里要愉悅了幾分。只是她很少把情緒給表露出來。

    李翊帶著戚悅到了一處酒樓，燕國京城畢竟和別處不同，一般人想要在京城里立足，也要有本事，承受得住京城里比別處昂貴許多的物價。

    這家酒樓，喚作聽雨樓，是京城最大的酒樓之一，酒菜價格是別處的幾倍，因此往來的，都是達官貴人。

    李翊道：“這次有場拍賣會，你看中什么，只要叫一聲哥哥，哥哥就給你買?！?/br>
    戚悅一手捏著扇子，她把梔子花塞給了李翊，跨過門檻時，她撩起了衣袍，走了進去。

    門口的小僮自然注意到了李翊，他沖里面喊了一聲：“叫老板來，李公子來了——”

    說著，這名容貌端正的小僮面上含著笑意：“李公子，您許久未來了，今天又有好東西，據說有位江南來的美人兒，清清白白，堪稱絕色，要被拿出來拍賣?！?/br>
    李翊一愣，他趕緊看了看戚悅。

    戚悅倒是沒什么表情，李翊趕緊解釋道：“我不知道他們會拍賣這個，平時我來這里都沒有，以前也沒有買過這個?！?/br>
    戚悅點了點頭：“哦?！?/br>
    這時，店里的老板出來了，他雖然不曉得李翊的具體身份，可知道，這是個出手闊綽的主兒，得罪不得。能在京城把酒樓做得這么大，老板也是有后臺，后臺就是齊王?？赡炒?，老板見李翊和丞相家的公子一起過來，就連丞相家的公子，都對李翊恭敬不已，那時，老板就知道，李翊應該是皇室中人。

    老板道：“李公子，半年未見您了，今日也有一場拍賣，有不少的好東西，其中壓軸的是位出身高貴被抄家入了風塵的美人兒?！?/br>
    老板曉得，不少達官富人都有不少的癖好，有的會喜歡收集美人。這位江南來的女子，溫柔婉約，肯定要放在壓軸，至少拍出幾萬銀子的高價，哪怕是為了面子，不少人都要爭著買。

    李翊道：“我對這些不感興趣?！?/br>
    說話時，他還忍不住看了戚悅一眼。

    老板這才注意到了李翊身旁身形略有些單薄的 小少年，在這名老板的眼中，這位少年略有些陰柔，可目光冰冷，有著和李翊相同的氣質，雖然沒有尋常少年那么高，可看向別人時，都隱隱帶著些審視的意味。

    單單看這一身的氣派，老板就能猜到，這名小公子也不是個凡人，應該是李翊的晚輩。

    老板笑道：“李公子，這位小公子，是您的晚輩，還是您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