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咦,阿翓,我們這船怎么自己在走呢?”她驚訝道。 “我們順風,這一段路又在風口上,所以,不用劃船它也能自己走?!壁w翓回答道。 “我們就一直在這船上嗎?”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你不會讓我夜晚也呆在這船上吧?” “當然不會?!壁w翓忍不住笑了起來,“往下十里,有個叫傅家村的地方,我們在那里靠岸,這兩日我們也住在那里?!?/br> “好?!标悑麈牭阶约翰粫渡峄慕家巴?,這才放下心來,又欣賞起瓊花湖的美景來。 過了一陣,風停了,趙翓便又劃起船來。等風起了,便歇息一會兒,風停又劃船……就這般,過了晌午,船終于在傅家村靠了岸。 趙翓與陳嬿姝在渡頭一家食肆隨即用了些東西,便去了村西頭的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大門緊閉,這大門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門前沒有掛牌匾,也不知道是誰家。不過,門前卻是異常整潔,看起來也應該有人居住。 趙翓走上前,輕輕叩了叩門。 很快,便聽見院內有腳步聲由遠及近。陳嬿姝與趙翓稍等了片刻,門便被人打了開來。 “誰呀?”一個老者出現在門前。 趙翓忙上前,微笑著說道:“徐伯,是我?!?/br> 徐伯一愣,隨即驚喜道:“二殿下,你怎么來了?” “我過來看看你和傅叔?!壁w翓笑著說道。 “二殿下,快快進屋?!毙觳Π掩w翓往院內迎。 趙翓卻沒進去,而是轉過身來,向著陳嬿姝伸出手,說道:“阿蟬,隨我來!” 陳嬿姝連忙上前,把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中。 徐伯先前還未注意到陳嬿姝,只看見趙翓身后站著個年輕女子,還以為是他的侍女。此時,見趙翓對她如此,他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二殿下,這位……姑娘是你的客嗎?”他小心地問道。 趙翓一頓,點了點頭,說道:“她是我心儀之人,徐伯與我一樣,叫她阿蟬既可?!彼⑽凑f出陳嬿姝是陳國公主之事。 “原來是阿蟬姑娘呀??炜煺堖M?!毙觳畬χ悑麈Φ?,“二殿下可是老奴看著長大的。這兩年,老奴想著他也該帶客來了,沒想到今日就來了阿蟬姑娘過來?!?/br> 陳嬿姝也不知道這徐伯是什么人,只覺得他與趙翓很是熟識,弄不明白他們的關系,也不好搭話,只微笑著點著頭。 “二殿下,你還是住在以前王后帶你來的那個院子里嗎?”徐伯又對著趙翓問道。 “嗯?!壁w翓點了點頭,又問道,“今日能收拾出來嗎?” “干凈著呢?!毙觳谇胺接?,一邊說道,“老奴平日也無事,就天天收拾這屋子。二殿下與王后住的那個院子,也是日日打掃,只需把床鋪上便行了?!?/br> 頓了頓,他回過頭對著趙翓問道:“二殿下,阿蟬姑娘是住你以前那房間,還是院東頭那間廂房?!?/br> 趙翓說道:“讓她住母后平日住那屋子吧。那房間敞陽些?!?/br> “好,好?!毙觳B連點頭。 聽到趙翓與徐伯的對話,陳嬿姝心頭很是詫異。姜王后怎么會經常帶著趙翓來此處?而且從他們話里的意思看,趙翓應該是從小便來此,這是怎么回事?她側頭望著趙翓,但趙翓正顧著與徐伯說話,她也不好細問。 走到一處上了鎖的院子前,只見徐伯從腰間取出一串鑰匙,把門打了開來,然后回頭對著趙翓和陳嬿姝笑道:“殿下,阿蟬姑娘,你們先在院子里坐會兒,老奴這便叫人過來鋪床?!?/br> “徐伯,你先去吧?!壁w翓笑道,“我又不是第一回 來,有什么,我自己弄就行了?!?/br> “哎,哎!”徐伯應了兩聲,“那我先帶人去拿被褥?!闭f罷,他行了一個禮,便退了下去。 趙翓轉過臉,對著陳嬿姝一笑,說道:“進去看看?” “好?!标悑麈c頭應道。 趙翓走上前,把門用力一推。只聽“吱呀”一聲,門應聲而開。 陳嬿姝走上前,往院內看去。一樹怒放的梨花突然映入她的眼簾。 陳嬿姝從未見過如此大的梨樹,樹干粗壯,一人都未必抱得住。此時,滿樹的梨花開得正艷,白色的花朵似白玉一般,鑲嵌在那似翡翠一般的綠葉之中,似一幅畫似的。微風輕輕拂過,花瓣簌簌落掉,在院中飛舞著,猶如漫天飛雪,美得那么地驚心動魄! 她跑到梨樹下,伸出手,幾?;ò曷湓谒恼浦?,似玉似雪,玉清玉潔。 她忍不住吟道:“雪作肌膚玉作容,不嫁嬌艷嫁東風?!彼X得只有這詩才能配此時這清麗的梨花。 “看來,阿蟬興致很好呀?!壁w翓也走上前來。 “你不覺得,這梨花很美嗎?”她望著他笑。 看著她這嬌俏的模樣,趙翓覺得像有什么東西在自己心窩子戳了一下似的。一朵梨花被風吹下,落在了她的發間,似乎在與她比著嬌。梨花確實很美,但與她一比,便失了顏色。 他定定地望著她,不由自主地說道:“在我心中,唯有阿蟬最美?!?/br> 聽到他這話,她覺得自己的心像是一下跳漏了一拍似的。雖然與他早已定情,可是她此時的心情,卻像剛剛聽到他向自己表白一般,激蕩不已。她抬起頭,望向他的眼中。在他的眼中,她只看到了自己。她今日穿了一件素白的衣衫,映在他眼中那小小的影子,猶如一朵小小的梨花。她知道,此時,自己的眼中也只有他。他一身竹綠色的衣裳,是不是在自己眼中,也跟那梨樹似的?梨花被風吹離了梨樹,可他們卻可以永遠在一起。 “阿翓……”她叫著他的名字,“我們永遠都不分開,好嗎?” 聽到這話,他一怔,隨即上前擁著她,說道:“我也不想與你分開?!闭f罷,低下頭,深深地吻住她。 第50章 傅家村就座落在魚脊山下。見陳嬿姝喜歡這梨花, 徐伯告訴她, 這個時節,魚脊山上漫山遍野全是梨花,跟山上下了雪似的。陳嬿姝一聽, 自然心動不已,不過, 想到趙翓劃了一上午的船, 人也疲累了她也就沒提讓趙翓帶她上山賞梨花之事。反正他們要在這里呆三日, 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 趙翓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明日我們早些起床, 先去山頂觀日出,下山的時候, 可順便觀賞梨花?!?/br> “好啊?!标悑麈瓪g喜得連連點頭, “那可就說定了?!?/br> “嗯?!壁w翓望著她笑。 下午兩人無事,陳嬿姝便想下棋作樂??尚觳f屋里無雙陸棋, 不過他提道,這屋子原來的主人, 趙翓口中叫做“傅叔”之人,喜下圍棋。 見陳嬿姝甚是無聊,趙翓便對著她問道:“阿蟬, 你可會弈棋?” 陳嬿姝點了點頭, 說道:“懂一點, 只是棋藝不高?!?/br> “就打發點時間,會就行了?!壁w翓便叫徐伯把棋子與棋盤取了過來。 梨樹下有一張石桌, 邊上有四張石凳。陳嬿姝見艷陽正好,便叫趙翓把棋盤擺在石桌之上,兩人就坐在小院中下棋。 待徐伯把茶壺端上了之后,趙翓便叫他下去歇息,不用人身邊服侍。 雖然才來不久,但陳嬿姝也發現,這屋子里下人并不多,加上徐伯共二男三女,且都四五十歲了,手腳自然比不得年輕人利索。好在陳嬿姝與趙翓的事并不多,也用不著他們服侍。 待徐伯離開之后,陳嬿姝與趙翓分坐于石桌兩端。趙翓持白子,她持黑子。趙翓讓她先行,但她堅持要猜先決定誰先出子。趙翓也只好隨她。 趙翓去取白棋。他伸出手,揭開盒蓋??雌饋?,這棋盒也有些老舊了,盒中那白色的棋子也已經有些發黃。 趙翓抓了一把白子,握在手里,置于棋盤之上,對著她笑道:“阿蟬,現在該你取子了?!?/br> 陳嬿姝笑了笑,伸手揭開棋盒,本想取一枚棋子。不過,她想到如今自己與趙翓是兩個人了,自然應該成雙成對才是。于是,她又撿了一顆棋子在手中。這棋子雖然還算干凈,但摸在手中卻有些澀手??磥?,它的主人已經很久沒有用過它了。 徐伯不是說那位傅叔很喜歡下圍棋嗎?為何這么久都沒動過棋?真是奇怪! 陳嬿姝把兩顆黑子擲于棋盤之上,忍不住對著趙翓問道:“阿翓,你口中那位傅叔,是不是很久沒回過家了?” 趙翓把手撒開,白子便“嘩啦”一聲,盡數落在棋盤之上。他伸出手,正準備數子,聽到陳嬿姝問,他手上微微一頓,隨即又神色如常,一邊用手數著子,一邊對著陳嬿姝說道:“算起來,也快二十年了?!?/br> “???”陳嬿姝一驚,“他怎么這么多年都不回來呀?” 趙翓并未回答她,自顧自把白子數好,發現單了一顆。他抬起頭來,對著陳嬿姝笑道:“阿蟬,是單數?!?/br> 陳嬿姝一怔。自己取了雙,他卻取了單,怎么這么不巧?于是,她沖著他笑了笑,說道:“我猜錯了,該你先行?!?/br> 趙翓也不再客氣,取了一粒白子,放在棋盤右下角,又說道:“其實,也可以算他回來了一直沒走。因為……他的墓就在后面的魚脊山上?!?/br> 陳嬿姝剛把棋子放在左下角,聽到趙翓這么說,驚了一跳:“怎么?那位傅叔,已經不在人世了?” “嗯?!壁w翓點了點頭,又下了一手棋。 陳嬿姝一邊取子,一邊說道:“那,這位傅叔,是你什么人呀?”說完,她把棋子放在棋盤上,偷偷抬起眼,觀察著趙翓的神色。她總感覺這傅叔有些神秘,也不知道自己這么問,會不會惹得他不高興。 趙翓似乎感覺到了。他抬起頭來,對著她說道:“我若是想瞞你,就不會帶你來這里了?!闭f到這里,他低下頭,嘆了一口氣,又道,“傅叔走了這么多年了,能記得他的,除了這莊子里幾位老人,就是我與母后了吧?” 見他似乎頗為感慨,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是搭話好,還是不搭話好。 他抬起眼來,定定地看著她,問道:“阿蟬,你真想知道傅叔的事?” 陳嬿姝猶豫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說道:“嗯。我想知道與你有關的一切?!敝挥兄琅c他有關的一切,才能更靠近他的心。 聽到這話,趙翓微微一怔,又走了一步棋,說道:“我說的這位傅叔,名叫君宜,與我舅父乃同窗……”說到這里,他的眼睛微微垂下,望著棋盤上稀疏的幾粒棋子,緩緩說道,“他,也是我母后年少時鐘情之人?!?/br> 聽到這話,陳嬿姝更是吃驚。她沒想到,這位傅叔居然還與姜王后有一段過往。她目瞪口呆地望著趙翓,半晌說不出話來。 見陳嬿姝這般模樣,趙翓淡然一笑,說道:“還是先下棋吧,等空閑了我再慢慢說給你聽?!?/br> “哦,好?!标悑麈膊恢浪遣皇遣辉敢飧嬖V自己,也不敢多問,只得老老實實下起棋來。 陳嬿姝沒有謙虛,她的棋藝真的不怎么樣。在家的時候,陳瑾都不愿意與她下棋,嫌與她下棋無趣。今日雖然只走了十幾步,陳嬿姝已經感覺到,趙翓的棋藝遠在陳瑾之上,更不用說她了。不過,趙翓似乎一點也沒有不耐煩,反而很有興致似的。陳嬿姝知道,他這興致都是裝出來的。他棋藝這么高,跟她下棋肯定下得難受。大輸了三局之后,陳嬿姝便佯裝輸棋不開心,說不想下棋了。他果然又來哄她,帶著她換上素衣,在村子邊去轉了轉,直到天快黑了,才回屋來吃晚食。 吃過晚食,怕陳嬿姝無聊,趙翓便去書室找了幾本書過來給她看。 “今天累了,不想看書?!标悑麈褧诺搅艘慌?。 趙翓怕她不開心,忙問道:“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什么,你都答應?”她抬起頭問道。 “嗯?!彼⑿χc了點頭。 “那……”她猶豫了一下,問道,“那你現在可有空閑?” “當然有空閑?!彼α似饋?。 “你下午不是說,等你空閑了,把王后與傅叔的事講給我聽嗎?我現在想聽故事!”說話時,她小心地看著他的臉色。 聽了她的話,他的神色并無異樣,只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問道:“你真想聽?” “嗯?!彼p輕點了點頭。 “好吧,那我就說給你聽吧?!彼麛堉难?,坐了下來。她依在他懷里,聽他講起了這樁隱秘的往事。 這莊子的主人叫傅君宜,與姜瀾的兄長,也就是姜郇的父親姜鴻是同窗好友,因此得以經常出入姜家,與姜瀾多有接觸。一位是翩翩君子,一位是窈窕淑女,正是情心萌動之時,兩個人都自然而然地對對方動了情。 傅君宜雙親早亡,不過,家中卻有一百多畝良田,雖算不上富裕,但也衣食不愁。而那個時候的姜家遠沒有現在作為皇親這般風光,姜父只是太常寺一個不入流的小博士。姜家人多,姜父那一點俸祿,常常捉襟見肘,傅君宜經常拿米面來接濟姜家。 這一對小兒女的心思,姜家人自然也看出來了。這傅君宜不僅長相俊雅,而且才學也很是出眾,見他有意于姜瀾,而自己女兒似乎也喜歡他,姜家上下對此似乎也沒什么意見。因當時傅君宜母親死去不滿三年,姜家也打算等他出了孝,請個媒人來提親,便給兩人把婚事辦了。 就在傅君宜出孝期前兩月,他與姜鴻的另一位同窗舒潤的家里辦了一個雅集,并邀請了傅君宜與姜鴻。舒潤是廷尉右監之子,其家世在一眾同學中是最為顯赫的。姜瀾只是小官之女,以前也沒什么機會參加這種雅集,因而,姜鴻與傅君宜便帶上姜瀾去湊個熱鬧,讓她長點見識。 沒想到,趙王趙垣那天居然微服來到了舒家。那日,姜瀾的身著雖比不得那些世家名媛華麗,但她的容貌卻是無人可比,就算只穿了一身素花裙子,她也吸引了全場男子的目光。而趙垣也在那次雅集上,看中了姜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