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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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本謨葌鱽須g呼聲,燈徹夜亮著。 “我跟著老毛這么些年,也勉強算個行家,從沒見過這么有求生欲的鬼?!泵凰颊驹陟籼瞄T口由衷的感慨,祠堂的大門緊緊地閉著,上面的朱漆經過歲月的洗禮有些斑駁。 在那種情況下,都能讓她掙脫跑了,可見也是個有毅力的,難怪老村長家里那么多辟邪的玩意兒。 只是,他們倆當下又面臨了新的問題,這祠堂,他們是進,還是不進。 進吧,老村長再三交代,一群島民又陰陽怪氣的,相當于自找麻煩。 不進吧,女鬼就在里邊,還受了重傷,在努力一把,就妥妥的能捉住。 四目相對,就在倆人猶疑不覺時,朱門忽然被陣風吹開,發出刺耳的吱扭聲,里面與一般的祠堂沒什么不同,整齊的放著三層牌位。 “來都來了……”毛不思咬牙,她一個捉鬼師,吃的就是這碗飯,哪能因為懼怕活人,而放過游蕩的鬼魂,當下就拉了馬明義的胳膊,“走吧?!?/br> “我先說清楚?!瘪R明義反手按住毛不思的肩膀,神情極其嚴肅,“這次不管捉沒捉住,天亮之前,咱們必須回去?!?/br> 他來之前做了萬全的準備,只要悄悄回去,多半是不會被人發現。 不安,極度的不安。 “好?!泵凰忌焓?,跟馬明義約法三章,她也不想在這個島上呆著了,詭異的祠堂,古怪的老村長,以及充滿防備的島民,這一切都讓她那么的不喜歡,還有女鬼身上遍布的傷,更是加深了她對這座島的恐懼。 祠堂里黑漆漆一片,毛不思從背包里摸了半響,才尋到手機,按下手電筒,周遭頓時明亮了一圈。 這也沒什么奇怪的東西啊。 毛不思沿著牌位一個個望過去。 倆人尋了一圈,也沒瞧出個所以然,連女鬼的衣角都沒看見半分。 喔—— 喔—— 島上的公雞開始打鳴。 “走,回去?!瘪R明義當機立斷,不能在呆下去了,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再待下去說不定真的有什么發生。 唉。毛不思忍不住嘆氣出聲,看樣子她是無緣度她,只盼她能想開早些回頭,不然真到了她后悔想回頭的那天,怕是沒了機會。 誰料倆人剛走出兩步,就聽見牌位墻后傳出女人壓抑不住的咳嗽。 “馬明義?!泵凰继ь^望他,女鬼就近在咫尺。 “多長時間?!?/br> “五分鐘,不,三分鐘?!泵凰蓟貞浿淼臓顟B,直奔牌位墻。 墻壁似乎有道縫隙,rou眼不仔細看根本發覺不到。 “這是什么?!泵凰奸_口,手本能的就按了上去,墻壁發出轟隆聲,立刻旋轉出一米寬的窄門。 密道。毛不思單手捂住自己差點尖叫出聲的嘴巴,祠堂里怎么會有密道,她指著幽幽的黑暗。 馬明義聞聲上前步,就見方才在林間與他們纏斗的女鬼倒在密道的盡頭處。 密道的地面上鋪著厚厚的石板,與蘇尾島遍地的黃土十分不同,毛不思走在前面,直距離女鬼一米處才停下腳步,她握著玉葫蘆,盡量壓低自己的聲音,“八景冥合,氣入玄元?!?/br> “小神婆?!迸磉€倒在地上,毫無半點血色,她沒有看毛不思,只盯著遠處,“你瞧那兒,多美?!?/br> 毛不思念咒的聲音微頓,她順著女鬼的視線望去,谷中的花海紅的扎眼,美的人失神,忍不疑問出聲,“這是什么?!?/br> “罌粟,也不僅僅是罌粟?!迸淼穆曇繇懫?,馬明義和毛不思被她的話澆了個遍體生寒,從頭涼到腳。 天空泛起微微的魚肚白,風灌入山谷,搖曳著的,是漫山遍野望不到頭的紅,以及隱藏在深處,那座不可告人的化工廠。 “這里才是地獄,他們才是比惡鬼更加可怕的東西?!?/br> ☆、費盡心思 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毛不思的想象,她從未想過,在這片蔚藍的大海之上,會隱藏著著座巨大的毒窩。 明明是炎炎的盛夏,毛不思卻冷的像浸泡在臘月的冰水里,話都說不利索,她顫抖著圈住馬明義的胳膊,“報、報警,快報警?!?/br> “沒用的?!瘪R明義的頭發被風吹亂,他能感受到毛不思的害怕,可現實擺在眼前,“你忘了嗎,島上沒有信號?!?/br> 所有的一切統統都有了答案,為什么島民如此的排外,為什么兩年前宋令陽的事情讓他們如此動怒,為什么他們再三叮囑不可踏入祠堂,以及,為什么島上明明建了信號塔卻沒有信號。 他們在防備些什么,在害怕些什么。他們費盡心思,把這打造成一座孤島,為的又是什么。 無非是防的真有那么一天,外人登島不小心撞破這個秘密。 屆時手機不通,行船極少,便是知曉這個天大的秘密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求救無門。想要一個人在海上消失,對蘇尾島上的人而言,太簡單了。 馬明義又想到了宋令陽,島民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匯合,絕對不是偶然這么簡單,他飛快的環視四周。 “牌位墻被推開的時候,老村長就會知道?!标幱跋聜鱽砼砜┛┑膽K笑,她的眼睛里沒有暖意,充斥著無盡頭的瘋狂,“天亮了,他們也該來尋人了?!?/br> “你是故意的!”毛不思惱羞成怒,降魔杖直指女鬼的鼻尖,“我不過是好心想替你超度,你居然這般害我?!?/br> “好心,那不過是你的自以為是?!彼魂嚪ɡг趰u上出不去,而外人,即便是來也根本看不到這片土地之下的腐爛,“我本來就不屬于蘇尾島,我是信錯了人才落得如今這個地步!” 她身體越來越弱,老村長請的捉鬼師卻絡繹不絕,其中也不是沒有手段陰邪的,她已經沒有多少機會了,這次即便沒有毛不思,之后還會有其他人,她要把這里的一切都展示給他們看,她的身體已經死了,她不甘心讓靈魂也湮滅在這片惡之花盛開的土地上。 她不叫女鬼,她也是有名字的,顧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她的父親給她娶這個名字,便是希望她一生都能如同盛夏的采薇,熱烈而努力。母親說:雖然你現在看不到花,看不到草,看不到大河與山川,可你的成長對我們而言,便是最有意義的存在。 她的眼睛是在很小的時候受傷毀掉的,對世上所有的顏色都是兒時的記憶,她喜歡花的顏色,花的味道。八年前,她家樓下的拐角處開了一間花店,她每次走過都要在門前嗅著花香佇留許久。 直到有一天,她和往常一樣,蹲在花束前聞著好聞的香味,面前突然傳來了一陣好聽的男聲,“喜歡嗎?!?/br> “嗯?!彼c點頭,知道這是花店的老板,偶爾,他也會跟她說上幾句話。 “喜歡便送你?!崩习娴脑捯魟偮?,她懷里便多了一大捧玫瑰,他笑嘻嘻的,聲音清亮,比風吹過的鈴鐺還好聽,“我叫蘇洋?!?/br> “我叫,顧采薇?!?/br> 這是顧采薇二十年的人生里,初次有人喜歡她,也是她第一次喜歡別人,蘇洋是個很溫柔的人,對她又好,于是她每天都過得很快樂,比擁有了全世界還快樂。 而這一切的轉折點是五年前的那場車禍,這是蘇洋第一見她的父母,幾人吃過飯回家的路上,一輛載滿貨物的卡車迎面撞來,她感到有人把她護在了懷里,再然后,世界就陷入了無盡的寂靜。 再度睜開眼,不是想象中的黑暗,光亮從她微微瞇起的眼皮中透過,在黑暗中活了十幾年,她從未想過,自己還有重新看見光明的一天。 床邊伏著一個陌生的男人,胳膊上頭上皆包裹著白色紗布,胡渣從麥色的下巴上長出,她摸了摸,有些扎人。 “薇薇你醒了?!蹦腥宋罩氖?,聲音嘶啞,她看到他脖子上纏了厚厚的一圈,對上她驚恐的眼神,男人眸子里的光漸漸暗淡下去,“我的聲音是不是變得很難聽?!?/br> “你是誰?” “我是蘇洋?!?/br> 談了一年的戀愛,她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蘇洋。 這場車禍中,她的父母重傷不治,而她則在住院時碰到了適合的□□,那段時間她幾乎再度把眼睛哭瞎。 是蘇洋關了花店,日夜陪在她身邊,他的嗓子受了傷,手指也那場車禍中斷了兩根,比起以往,也變得有些寡言。 等父母的喪事辦完,他們便賣了煙城的老房子,徹底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再然后,他們偶然到了蘇尾島,愛上了這里的與世無爭。 “可是他卻負了我!”顧采薇講述的語調突然變得激動,她瘋狂的撕扯著自己的頭發,伸手去抓毛不思的褲腳,誰料手剛接觸到陽光,就立刻燙出一片黑印,她吃痛縮回墻角,“他怎么能愛上別人,他怎么可以愛上別人?!?/br> 毛不思蹲下身子,與縮成一團的顧采薇平視,她身上的傷那么猙獰恐怖,活著的時候該死吃了多少苦。 “后來我跟著蘇洋和那女人,無意間發現了這兒?!鳖櫜赊北еドw,不愿意回想那天,她此生最愛的男人,在別人女人面前,把她活活的掐死在了這片花海中,“我的魂魄就收在祠堂的牌位里,上面鑲了七枚定魂針?!?/br> 她的傷,難怪毛不思看著有些眼熟。 “所以,宋令陽的事也是因為你?!瘪R明義從口袋里掏出無線電對講機,不禁疑問。 點點頭,顧采薇繼續,“他喝的實在太多,神識極弱,又心懷怨恨,這才給了我機會,用盡所有力量把他喚到祠堂?!?/br> 那夜,宋令陽砸了蘇尾島上的祠堂,也正式解救了她。 無線電沉甸甸的被拿在手中,馬明義聽顧采薇講完,心里也有些同情,可更多的是對他和毛不思倆人處境的擔憂。 “對講機帶了么?!瘪R明義開口。 “帶了?!睎|西從登島開始就被她丟在背包里,從未拿出來過,毛不思從里面翻出黑塊遞給他。 就見馬明義立刻接過手,打開后蓋,兩手同時按下里面那個毛不思從未見過的按鈕,等無線電藍光連閃爍三下后,才再度合上蓋子遞給她,“千萬不要丟了?!?/br> “這是什么?”毛不思不記得初到那日馬明義教過她這個。 “報警器?!瘪R明義不瞞她,反手把自己的對講機別在后腰帶上,“這東西連著我的游艇,說不定能救咱們一命?!?/br> 在毒梟的地盤發現毒窩,就等于去閻王殿赴宴。他們能夠活著回去的機會怕是微乎其微,當下也就只能寄希望于此。 游艇還??吭谔K尾島岸邊,運行的系統接收到無線電的求救,立刻自動鏈接公司電腦,傳送信號進入,并自動通過無線電向海域發出求救坐標。 高科技時代,他們這些做富二代的,總得在自己身上多上幾層保險。 “喂,長官?!贝蠛V?,張博堯忽然接到港城上司的來電,里面的聲音帶著迫切,聽得張博堯不停皺眉,“我知道了?!?/br> “有情況?”旁邊的警察開口。 “加快速度,趕快上蘇尾島?!睆埐﹫驔_著船艙里面高聲喊了兩嗓子,才扭頭對身邊人道,“港城來電話,說馬明義被綁架,發了求救信號?!?/br> “蘇尾島?” “嗯?!睆埐﹫騿问謸卧诖瑮U上,覺得事情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復雜。 ☆、不識人心 “已經通知市局了?!毙【焯街碜記_張博堯道,“海上救援隊收到了求救信號?!?/br> “蘇尾島傳出的?”張博堯瞇起眼。 “對?!毙【炜戳搜蹠r間,“咱們嘴快也要三個小時才到蘇尾島?!?/br> “通知海上的救援隊,不要靠近,免得打草驚蛇”如果真的像他們所想象的一般,蘇尾島跟之前的運毒案有聯系,那么島上絕對是做了萬全的準備,這時候讓救援隊去搜救,就等于是告訴他們,事情敗漏。 窮兇極惡的毒販能做出什么,不言而喻,張博堯眉心緊鎖,唇抿成細線,心中暗自祈禱馬明義想辦法能多撐些時間。 “咱們肯定出不去了?!泵艿览?,馬明義伸手拉住毛不思的胳膊,示意他們先找個地方藏身。 “雙童把門,七靈守房,收?!泵凰紡亩道锬沓鰪埛?,直拍到女鬼的肩膀上,就見符咒瞬間扭成一團,她這才,撿起來,隨手扔在自己的背包里。 而這一切,都被數雙眼睛看進心里。 “居……然是……是個神婆?!崩洗彘L口中咳嗽個不停,呼吸突然變得沉重刺耳,身邊的男人慌忙從懷里掏出一枚小白瓶,倒了片藥送到他口中,輕輕地給他順著背。 不久,呼吸才漸漸平穩下來,青紫的肌膚也有了點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