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邈邈一頓，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嬤嬤記得你說過，不想接受手術?，F在……是不是改變主意了？”

    “……”

    女孩兒低下頭去。

    院長也沒有說話。

    上午的房間安靜著，窗外冬日的陽光透進來，靜謐而溫暖。

    女孩兒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來。

    帶著一點顫。

    “這個病，從最開始就陪著我，我以為我已經不害怕了?！?/br>
    “可是嬤嬤，我好像錯了……”

    “如果一開始我就什么都沒有得到過，那我不會怕的……可是他給我了，他教會了我很多很多情緒，我開始變得越來越貪戀……能觸摸到的溫度我不想它變涼了，能抱住的人我也不想放開了，我想和他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br>
    女孩兒重復了許多遍，大顆的眼淚終于從眼眶里跌出來，落到地上，碎成幾瓣。

    院長的眼眶也紅起來，她拿過桌上的紙巾遞給女孩兒，心疼地安慰著：“邈邈乖，不要哭，為了自己的病也不要……記得嬤嬤怎么跟你說的嗎，要控制情緒，好不好？”

    “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br>
    女孩兒哽咽著搖頭。

    “我知道我應該離他遠一點……他那么優秀、那么完美，如果沒有我的話，他可以活得比現在更恣意、更漂亮出彩……可是我做不到，嬤嬤，認識他以前我不知道自己這么自私…………我不想死，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只想要他一個人——別的什么、什么我都不要了……”

    蘇邈邈哭得聲音已經啞了，到后面更像是想跟命運什么的作交換。

    ——

    她把自己擁有的一切、曾經奢求的一切、所有所有的一切全都押上去。

    現在她什么都不要了。

    她只要那一個人、只求那一個人就夠了。

    ……

    院長送蘇邈邈出來辦公室時，商彥正靠在走廊的墻上闔眼休息。

    他最近幾天實在是太累了，訴訟判決的事情折騰得他幾天沒怎么休息好，昨晚江如詩那通電話，更是讓他失眠了大半夜。

    此時困累到極致，眼下給他一面墻，還有半墻陽光，他能睡得比誰都沉。

    院長和蘇邈邈出來時，看見的便是男生倚在墻角困睡，門邊幾個女孩子湊在一起，興奮地低聲說著什么的模樣。

    “院長嬤嬤?！?/br>
    幾個女孩子見到院長出來，開心又小心地跑上來——

    “那個哥哥是什么人??？他長得好帥！”

    院長應付完幾個小孩兒，笑著對蘇邈邈說：“聽到了？我們邈邈要趕緊好起來，才能應付得了這么多想跟你搶師父的孩子呢?！?/br>
    “嗯?！?/br>
    蘇邈邈此時情緒已經平復，聞言笑起來，低應了聲。

    院長：“不過，這站著都能睡著了，得是困成什么樣了？他對你好也不能這樣欺負人啊，邈邈?！?/br>
    “不是我要他來，是他自己一定要來的……”

    蘇邈邈小聲說。

    倚在墻角的人耳朵動了動。

    似乎是聽到讓他熟悉的聲音了，那薄薄的眼皮一掀，還有點散焦的眸子很快便定到了女孩兒身上。

    他意識不清，只是本能地皺了眉。

    “……你是不是哭過？”

    “……”

    蘇邈邈一呆。

    她明明出來前還特意照過鏡子，確定看不出來才往外走的。

    蘇邈邈不確定地看向旁邊的院長。

    院長嬤嬤正笑著，望著面前兩個年輕孩子，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她低聲對女孩兒說：“要習慣呀，有些人太關心你，身上就會像裝了雷達一樣，你一點情緒變化都逃不過他眼睛的?！?/br>
    “……”

    蘇邈邈臉頰微微紅起來。

    而商彥此時已經理智清明，終于想起旁邊這位看起來boss級別人物的院長嬤嬤，那點因為他家小孩兒哭過而翻騰起來的乖戾情緒，很快便被強壓下去了。

    “走吧，我送你們下樓?！?/br>
    “謝謝院長嬤嬤?！?/br>
    “你這小邈邈，還學會跟我客氣了？”

    “……”

    三人下到樓下，往停車場走的時候，正經過一片小廣場。

    幾個年輕男孩兒吆五喝六的聲音遠遠近近地響著。

    蘇邈邈微皺起眉。

    “這是……？”

    院長：“院里最近轉來幾個市立醫院的骨折的孩子，說這邊環境好，來這里休養……我聽登記的醫護說，這幾個男生啊，是七中九中兩個學校里，幾個最不聽話的男孩子約到一起打架，其中有人失了分寸，這才鬧到骨折的地步的?！?/br>
    蘇邈邈聽得驚訝，往小廣場里看了一眼。

    正見著幾個男生身上各種部位綁著繃帶，嘻嘻哈哈地往這邊走。

    院長嬤嬤還在旁邊囑咐。

    “邈邈，你身體不好，可一定要離這種打架的男孩子遠一點啊?！?/br>
    “……”

    蘇邈邈莫名有點心虛，往旁邊瞄了一眼。

    旁邊那人倒是完全不心虛，走得氣定神閑，看起來什么感覺都沒有。

    只不過她這個小動作被院長發現了。院長遲疑了下，看向商彥：“你叫商彥是吧，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商彥回眸，義正言辭。

    “當然，必須離他們遠點?！?/br>
    院長很喜歡這種文文靜靜的男孩子，滿意地點頭。

    三人轉回身，剛要繼續走，恰好遇上那幾個綁著繃帶的男生迎面走過來了。

    其中為首那個吊兒郎當的，目光不經意一抬，突然身體停住，跟著臉一抖。

    “臥槽！這不是三中那個——”

    其余人目光落過去，跟著驚了。

    “三中商……商閻羅?！?/br>
    正逢兩撥面對面。

    空氣詭異地沉寂幾秒。

    幾個胳膊腿上綁著繃帶的男生突然在陽光地里打了激靈，一個個收起嘻哈神色，低眉順目，齊刷刷地亮嗓子高喊了聲——

    “彥哥好！”

    院長：“？”

    商彥：“……………………”

    商彥面無表情。

    “你們認錯人了?！?/br>
    第73章

    周一。

    高二一班班里的氣氛, 似乎格外地熱烈。蘇邈邈一進到教室就察覺到了，放下書包的時候還忍不住回頭掃視班內。

    后座, 齊文悅也正一臉興奮地與廖蘭馨說著什么。

    廖學霸自然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 不知道聽到了哪一句，她有點嘲諷地撇了撇嘴角。

    “不可能?！?/br>
    “——怎么就不可能了嘛, 我覺得他們說的還挺有道理的！”

    齊文悅似乎是注意到蘇邈邈轉回來, 不由扭過頭，興奮地說：“邈邈, 你給我們評評理，你覺得我倆誰靠譜？”

    蘇邈邈聽得一頭霧水。

    “什么靠譜？”

    齊文悅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你沒聽說??？”

    “？”

    “我光進學校還有教學樓來這一路, 不知道聽見多少人討論了——后天不就是元旦了嗎, 大家都在說明天后天可能會連著放兩天假呢！”

    廖蘭馨在旁邊，頭也不抬地適時補充了一句，“我說她在做夢, 她不肯醒?！?/br>
    齊文悅：“……”

    齊文悅：“我不信我不聽。邈邈你說——你覺得我說的兩天假期，是不是還是極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