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放屁......” 晏山的太陽xue狂亂地舞動,眼皮跟著細細地抽搐,一周以來他仿佛寄居在人來熙攘的馬路上,感受行人腳步踐踏他臉。偶爾再徒手捏死幾只振翅嗡鳴的蚊子,留下一小股暗紅的血,然后另一只蚊子襲來,帶著復仇的殺心持續sao擾他的耳膜,全都是一團混亂,讓他精神衰微。 睡眠的缺失、空蕩的胃,一切使晏山對世界幾乎懷著憎惡,他快將后牙槽咬碎了,沒反應過來就揪住了程滿滿的背心細帶,程滿滿好似變成麻繩捆綁住的雞仔,惶然被提了起來,四肢竭力掙脫著。然晏山力氣大得驚人,程滿滿的臉憋得烏紫膨脹,只好看向一旁女人。 晏山以威脅的口吻道:“試試?!?/br> 女人無奈,只好橫插于兩人之間,晏山躲了躲,手上泄力,于是程滿滿乘機脖子后仰,從晏山手里跳脫出去了,朝后踉蹌幾步,脖子一圈留下紅痕。 “我替他向你道歉,你就別跟他計較了?!?/br> 晏山說:“他是不會說話還是智商有缺陷?需要別人幫他道歉?!?/br> 女人愣了一愣,朝右讓開了,笑著說:“說得有道理。那你打吧,有點分寸就好?!?/br> 晏山當然沒想真的動手,有些人只用威逼就會被嚇破膽。只是沒等晏山有所動作,程滿滿便先開口:“算了算了,今天沒心情跟你鬧?!?/br> 女人用胳膊肘懟了懟他,正巧有住戶從這經過,見門口吵鬧已面露好奇。 “以后我們會注意?!?/br> 晏山不愿過多糾纏引人注目,擺手想揭過此事。 女人又說:“真的很抱歉?!?/br> 面對女人的禮貌,晏山也說不出責怪話語,于是轉身下樓,聽見門哐當被砸著關上的聲音。晏山感到遲來的困倦,身子軟著出電梯,看見家門口立著一道瘦長的人影。 康序然聽見身后響動,自然回頭張望,略錯愕地盯著晏山道:“你怎么穿著拖鞋?” 晏山搖頭:“上樓有點事。來多久了?” “剛到?!?/br> 晏山掏出鑰匙開門,先側身讓提著兩個購物袋的康序然進門,再跟在他身后??敌蛉凰坪鯇﹃躺缴蠘撬鶠楹问潞翢o興趣,一言不發地踏入廚房,將購物袋中的新鮮蔬果塞進冰箱,井然有序理好各類食物。 晏山說:“下次來不用帶這么多東西,你知道我沒時間自己做飯?!?/br> 冰箱發出尖銳的警報聲,康序然半邊臉浸在瓷白的光里,也不回答,只問:“吃過了嗎?” “沒有?!?/br> 于是康序然撕開一袋速凍水餃,揭鍋燒水,再愣愣地守候水翻滾,指腹被包裝袋染得微涼。 而晏山站在窗邊抽煙,看夏日燒灼的夕陽嘶嘶地流淌,天空很有種停滯的藍,似乎要永久地藍下去。他聽見廚房里刻意制造出的響聲,鍋碗瓢盆跌跌撞撞一齊響。晏山吸著煙,忍不住地想笑,快三十歲,康序然的示威方式依然幼稚且無聊。 他步入廚房,撐在門框上盯著康序然的背影好幾秒。他窄窄的肩和細柔的腰,承接了兩條筆直修長的腿,手臂肌rou是可愛的、恰到好處的,整個的身體陷入寬大的t恤和長褲里。示威不聲不響地靜止了,在晏山耳里留下余韻。 單薄的康序然有過于堅韌的意志,晏山是無比懂得的。他想起二十四歲的康序然用三日的不吃不喝向父母出柜,并拒絕晏山的勸說,揚言這是屬于他一個人的斗爭。晏山慢慢咀嚼琢磨康序然所說的“一個人”,他的堅韌甚至推開了晏山。 晏山感到難以言喻的疼惜纏住了自己,難以劃分出疼惜與愛的界限,那是一個模糊的地帶。晏山從后擁抱康序然,讓康序然的后背緊緊貼住他的胸膛,傳遞一種溫和的想念。 晏山問:“工作很累吧?” 康序然的后肘輕輕抵了抵晏山,返還不易察覺的抗拒,說:“熱?!?/br> 晏山仍不松手,抱得更緊,康序然背上的骨頭刺刺的,尖刀一般,抱著他,有時像擁抱一塊嶙峋的巖石。 晏山靜默了一會,終是嘆氣道:“你別再生氣了,你也知道我爸媽固執守舊,這么多年不肯放棄讓我成家,軟硬兼施也不行,或許以后都要彼此折磨下去?!?/br> “那你為什么要見那女孩?” “我說過了,我媽用想我做借口騙我去吃飯,誰知道還有外人在場?飯局結束我就私下和那女孩說清楚了我有愛人,這還不夠嗎?” “你在飯桌上就該說清楚你有愛人,為什么要吃完一整頓飯?!?/br> 這是無理取鬧了。晏山皺眉道:“非要讓所有人都難堪?” 康序然將一袋餃子一股腦傾入鍋中,用筷子分開粘連的面皮,餃子一顛一顛的,像白色的帆船,搖晃地漂出去好遠??敌蛉桓觳矂又?,借機徹底抵開晏山,說:“說到底,是你不夠努力和堅定?!?/br> “你還要我怎么做?” 那股疼惜漸漸地消隱了,如同不曾抵達過晏山的心頭。和父母破碎的關系皆是康序然口中的不夠努力和堅定,某種程度上,晏山早已剔除血rou粘連,選擇了康序然,但此種反抗對康序然而言依舊無足輕重,他需要晏山同樣以自毀的決絕證明愛,平衡他曾經的付出。 “算了,我沒有再生氣這件事了?!?/br> 康序然抬起頭來看著晏山,長卷的睫毛小扇般,一下一下擊著晏山的眼,他用絕對冷靜的聲調說:“你出去等著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