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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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直接忙到子時, 要么睡著睡著就忽然醒了, 然后輾轉反側都蓄不起更多的睡意來。 準備離開南?;刂性霞胰サ拿芳覂尚值苓^來找他道別辭行時, 還特地提醒了他兩句, 要他務必少辛勞一些, 切不可思慮過甚, 否則再好的身體都遭不住。 葉孤城想了想,說還好, 等忙完這一陣就好了。 梅大先生聽到這個回答,欲言又止了一陣,但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就帶著弟弟告辭了。 至于葉孤城, 他其實也不是完全沒聽進去。 至少在梅家兄弟上門來辭行的這一天,他就早早地回了主院休息。 時值盛夏, 屋子里擺了一大塊用以降溫的冰, 就懸在當初為了盧驚綠才特地挪進來的那面銅鏡邊。 葉孤城進去的時候, 還被這清涼恍惚了一陣。 后半夜他伴著更漏聲,做了一個有些駭人的夢。 他夢見盧驚綠離開南海之后,過得一點都不好,還遇上了成群的土匪山賊。 她武功還沒學到家, 自然被圍攻得毫無還手之力。而他想要幫忙,卻在拔劍的那一瞬驚醒了過來。 盡管知道這只是一個夢,但想到醒過來之前那清晰無比的場景,葉孤城還是本能地呼吸一窒。 隨后他察覺到屋內的水氣較入睡前重了不少,再仔細一聽,又聽到了打在窗框上的雨聲。 是一場來勢洶洶的夏雨,落下時噼里啪啦的聲響過于密集,以至于徹底和這個夜晚融到了一處,反倒沒那么容易叫人注意到了。 葉孤城心緒不平,又兼沒了睡意,干脆起身下床,準備去檐下練會兒劍。 練至一半時,他忽然從鋪天蓋地的綿密雨聲中辨出了一道不太尋常的聲音。 聽著像是道哭音,和他剛才在夢里聽到的還很像。 于是哪怕知道盧驚綠絕不可能在此時此刻出現在這里,他也忍不住停下手上的動作,并循著聲音望了過去。 結果那邊院墻下,還真有個影子。 不過不是人,小小的一團蜷縮在那,是只翻進來躲雨的貓。 葉孤城想了想,走過去把這只貓從墻根處拎了起來,讓它可以在更好躲雨的屋檐下趴著。 貓很乖很配合,任他拎也任他拍背順毛,一下都沒動彈,就那么團在那,一副生怕他會反悔趕它走的柔順模樣。 之后他也不練劍了,就站在檐下,時不時俯身逗一下這只誤入他家的貓。 可惜這貓的乖巧完全是出于這場突如其來的夏夜雨,等屋檐外的雨幕漸漸變小后,它便立刻‘嗖’的一聲沖了出去,再沒有半點搭理他的意思。 葉孤城站在原地,看著它動作敏捷地翻過那堵圍墻,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 另一邊繡玉谷內,剛生完孩子的盧驚綠,過了總算生完的成就感后,也迅速闔眼去休息了。 生孩子是一項體力活,盧驚綠能生得這么順利,某種程度上還要感謝幫助她孕中鍛煉的邀月。 但就算是這樣,生完之后,她還是脫力得厲害,以至于倒頭一睡就是五個時辰。 她醒來時,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下來的女兒已經躺進了移花宮的宮女們一早做好的小搖床里,臉看著也比昨天傍晚要好看一些了。 可能這就是來自親媽的濾鏡,盧驚綠這么想著,終于理解了自己穿越之前,那些熱愛在朋友圈分享自己小孩各種照片的小學或中學同學。 醒了沒一會兒,邀月和憐星就過來看她了。 她二人是大夫,三個多月前還照顧過白飛飛,如今在照顧產后母親這方面不僅有豐富的理論基礎,還有非常值得參考的實踐經驗。 盧驚綠本來對坐月子這件事是有點害怕的,因為她記得古代女人生完孩子,好像有一個月不能洗澡洗頭的習慣。 當然,身體很好的可以勉強不這么嚴格,比如之前的白飛飛。 但如果是她的話—— 她糾結不已,忍不住問邀月:“接下來一個月,我是不是都不能洗漱???” 結果邀月非常不解,還反過來問她為什么不能洗頭洗澡。 盧驚綠:“???” 她只好把自己對坐月子的認知告訴高貴冷艷的大宮主,末了繼續小心翼翼地詢問:“所以我到底要不要遵守?” 邀月:“遵守那個,你才會落下病根呢?!?/br> “???”盧驚綠被這個答案嚇了一跳。 “也沒有這么夸張啦?!边@時,憐星終于插了一句,“那些吃喝上的忌諱,還是該聽的;但一個月不洗漱,委實沒有必要?!?/br> 總而言之,在移花宮這對醫術高超姐妹的認知里,孕婦生完孩子,不時常清潔身體,直接躺一個月,那反而是萬萬不行的。 盧驚綠相信她們的醫術水平,便放了心,又休息了半天后,便高高興興地用溫水洗頭洗澡去了。 因著這份原因,之后的月子期對她來說也不算難熬,畢竟繡玉谷內冬暖夏涼,而今外面是酷暑時節,這里照舊溫度宜人。 唯一令她有點頭痛的就是,相比生下來之后,絕大部分時間都乖巧無比不哭不鬧的阿飛,葉綠素這孩子,實在是太能鬧騰了。 還是哭聲震天響,一鬧就一夜的那種。 每到這種時候,盧驚綠就會心累無比地想,帶孩子簡直比生孩子更不是人干的事。 邀月憐星還有白飛飛倒是對葉綠素的活潑樂見其成,一個賽一個喜歡她。 可惜葉綠素最黏親娘,只有在盧驚綠懷里的時候,才會展露出一點“小天使”特性,其他時候,說是惡魔都有點委屈惡魔了。 “我的祖宗啊,你就別嚷嚷了,讓我稍微消停會兒唄?”第不知道多少次把女兒從邀月懷里接過來后,盧驚綠嘆著氣如此哄道。 “你別總嫌她?!毖虏粌H不對葉綠素生氣,還反過來給小丫頭說話,“她能嚷,證明她身體好?!?/br> “是啊?!睉z星也點頭表示贊同,“要是個哭起來半天聽不到聲的,那可就麻煩了?!?/br> 盧驚綠:“……” 她望向唯一沒開口的白飛飛,道:“我更想要阿飛那樣幾乎不太哭的?!?/br> 豈料白飛飛一挑眉,直接就把自己懷里的兒子遞過來了,道:“那我跟你換?” 盧驚綠再度:“……”換就算了! 這反應令白飛飛和憐星同時笑出了聲,笑畢,憐星還非常不給面子地嘲笑她道:“你這么嫌素素,倒是換呀?” 盧驚綠坐在床上,單手捂臉道:“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你們別笑啦!” 她不說還好,一說之后,憐星和白飛飛當即笑得更歡了,就連素來不愛笑的邀月,都忍不住牽起了唇角。 四個人兩個小孩湊在一道,屋內氣氛正好之際,外頭忽然傳來了邀月貼身宮女的聲音。 那宮女的語氣透著一股緊張,隔著門對邀月稟告道:“大宮主,谷外……來了一隊人馬?!?/br> 邀月一聽,當即凜了神色,問道:“誰?” 宮女恭敬地答道:“派出去的人說,為首的那一個,自稱大理皇帝,是來探望故人的?!?/br> 憐星:“皇帝?!” 而白飛飛和盧驚綠對視一眼,同時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能當上大理皇帝,還在繡玉谷內有故人的,除了她們之前救過的段延慶,還能是誰? 不過當初他們分開的時候,段延慶的傷還沒完全好透呢,沒想到時隔半年再出現,竟是連皇帝都當上了。 盧驚綠想到這里,主動開口和邀月解釋了一下。 邀月本來都準備出去教訓一下上門亂攀關系的云南人了,聽她一說,總算止住了腳步,放緩了神情,道:“既是你們兩個的朋友,那讓他進來一趟也無妨?!?/br> 憐星:“是啊,從大理過來,那可遠著呢,此人倒也還算有心?!?/br> 這對姐妹的個性就是這樣,哪怕外頭站的是一國之主,她們若瞧不上眼,那照樣直接動手收拾,半點都不會猶豫,但若是勉強入了她們的眼,那態度又會立刻不一樣。 盧驚綠最開始害怕她們,但相處至今,也可以肯定地說一句,在大部分時候,她們還是會講道理的,只要別作死去觸碰她們的底線。 有了邀月的首肯,外頭候著的宮女立刻出去回話了。 而結束月子期的盧驚綠也從床上起來,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順便小心地將女兒放到搖床里,囑咐在這里當值的宮女好生看護。 “她若鬧起來了,你們就派個人出來叫我?!彪m然移花宮的宮女做事都很小心盡職,但作為母親,盧驚綠還是忍不住多絮叨了兩句,“千萬別讓她扯著嗓子一直哭,知道嗎?” “我們省得,綠姑娘放心便是?!睂m女也不嫌她煩,又垂首認真應了一遍。 出去之后,白飛飛還打趣了她一句,說她真是半步都離不得女兒。 “就這,平時還整天喊著素素太能鬧,完全不如阿飛乖呢?!卑罪w飛道,“那她要是跟阿飛似的,你還不得直接含在嘴里?” 盧驚綠:“……”你今天怎么回事,說三句就要懟我一句! 很快,她這個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因為她們四個去谷口見到段延慶后,白飛飛上來就是一句你居然沒死在路上,真是運氣不錯。 段延慶:“……”真是好熟悉的語氣。 盧驚綠也:“……”好了我懂了,看來我只是個被波及的無辜圍觀群眾。 為了避免自己再被波及,盧驚綠干脆沒上前,直接躲到了憐星后頭。 段延慶雖然被白飛飛懟了一句,但并沒有生氣,反而還主動說起了當初他們分開之后,他一路輕車簡行,在靈鷲宮部下的護送下,回到大理登上帝位的事。 最后他鄭重地向白飛飛和盧驚綠彎腰行了一禮,道:“我能有今日,全仰仗綠姑娘和飛姑娘當初仗義相助,你二人的解毒喂藥之恩,我段延慶一輩子都不會忘?!?/br> 當初他還是個逃命的大理太子時,就謝過她們好多次了,如今當了皇帝,不僅能毫不顧忌地舊事重提,態度還比從前更恭敬,實在是令人感慨不已。 至少落在知道他原定命運走向的盧驚綠眼里,是很值得嘆一聲的。 盧驚綠道:“陛下言重了,我們當初之所以能救下你,將你帶離金陵府,主要還是靠公主那一手狐假虎威,陛下要謝,可莫要忘了她和靈鷲宮?!?/br> 段延慶立刻表示,其實早在他回去處理完那場叛亂,登上帝位的時候,他就已經去過大漠,謝過黑珍珠,也托其向靈鷲宮轉達過自己的謝意了。 “至于綠姑娘和飛姑娘……”他停頓了一下,表情很是柔和,“我是想著你們二位皆身懷六甲,倘若我貿然前來,反而容易驚擾了你們,倒不如晚些再來?!?/br> “而且這樣一來,也更好準備謝禮?!?/br> 盧驚綠聽到還有謝禮,不由得愣了,道:“陛下太客氣了?!?/br> 白飛飛則呵了一聲,態度依舊:“當初他自己說過的,而今實現承諾,這怎么能叫客氣呢?” 盧驚綠無奈極了,只能把話題扯開。 她隨便尋了個話頭,問段延慶這趟過來,準備在中原待多久,可尋好住處了。 段延慶大概一早就打聽到了繡玉谷不招待男人的規矩,當即垂手表示,他在廬州城買了宅子,不過也不會停留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