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會寫多種字體,能模仿筆跡,便有兇犯之嫌?那我也可以寫許多種筆跡?!?/br> 陸蒔蘭怔了怔。 毛方晉聽到這聲音,也立即看向廳室門口,也是整個人愣住,萬沒想到這一位竟會這個時候出現在此。 第33章 這個人毛方晉并沒見過幾次,卻絕不會錯認。 毛方晉穩了穩心神, 立即上前道:“下官都察院毛方晉見過首輔?!睉B度轉變之迅速, 與先前的氣焰囂張形同兩人。 刑部的吏員屬于底層, 大都沒有見過霍寧珘。聞言都愣一愣,趕緊齊齊參拜。 霍寧珘在朝中獨一無二的威勢,倒不只因為他是首輔。很多人是因做了高官才有權力, 但霍寧珘相反,他是先有權, 才做了這首輔,實質上是軍政兩把抓。 毛方晉便又道:“下官不知首輔親自過來關心案情,未到外面迎接, 還望首輔恕罪?!彼虢忉屪约簽楹握J定陸蒔蘭是兇手, 卻見霍寧珘面容淡漠,只道:“回答我先前問題?!?/br> 毛方晉能做這斂都御史,腦子自然也是轉得快的。但霍寧珘這語氣, 他卻一時聽不出門道。他見霍寧珘進門后也沒有怎么看陸槿若, 覺得霍寧珘應當是為別的事而來, 正好聽到自己在里頭高談闊論,而非為陸槿若而來。 毛方晉想了想說:“稟首輔,若只是會模仿多種筆跡, 自然是沒有嫌疑,但這陸槿若, 卻是多項疑似兇犯!” 霍寧珘眸色冷凝,只道:“疑似?實證呢?” 毛方晉被這位首輔的目光籠罩, 片刻的功夫,他后背的衣裳竟被汗濕。他只能道:“暫……暫時沒有,下官是打算先詢問陸槿若之后,再繼續深挖證據?!?/br> 霍寧珘陡然沉下面容,道:“沒有證據。本朝律法禁止風聞彈劾,要求必須拿出真憑實證。毛方晉,你倒好,憑一己猜疑便要將一名監察御史關進臺獄?” 霍寧珘語調并不算太重,毛方晉兩腿卻已開始打戰,手也顫個不停。 他當即跪下,狡辯道:“首輔,都怪下官魯莽。下,下官也是太急于破案,為同僚伸張正義,因此心浮氣躁了些,還望首輔明察下官的一片昭昭之心!” 霍寧珘沒有再多說,也似沒有耐心多說,只道:“毛方晉,你這斂都御史不用繼續做了。自除官服,明日不用再上都察院,該接受調查的自會有人找你?!?/br> 室內諸人皆是一怔。 誰也沒有想到,霍寧珘會直接免了毛方晉的官。都以為最多是處罰一二罷了。 毛方晉本人也是完全呆愣住,心里一片灰敗,卻一句話也不敢反駁。他很清楚,自己在這個年輕的男人面前,就跟螻蟻沒有兩樣?;魧帿壷恍枰痪湓?,自有人將他的意思傳達給吏部辦理。 陸蒔蘭也有些詫異,隨即又覺得不意外。 霍寧珘本就對官員要求甚高,諸多方面可說是嚴苛。有很多在蕭沖鄴登基之前就上任的官員,霍寧珘都不大滿意,一個個已被撤換掉不少。當然,霍寧珘也不可能一次將官場的人清除完,要維持這樣龐大的國家運轉,就算換血也得有個逐步遞進的過程。毛方晉這樣的官員,原就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不過……那兇犯到底是不是毛方晉,她還有些疑惑…… 霍寧珘這才看向陸蒔蘭,道:“陸槿若過來,我有話問你?!?/br> 陸蒔蘭便趕緊上前道,跟在霍寧珘身后,一直到上了馬車,卻沒有見對方說任何話。她便主動道:“多謝首輔?!?/br> “沒事罷?”霍寧珘終于慢慢問。 他借著車廂里昏暗的光線看著陸蒔蘭。這樣的纖弱,若只看外表,就如枝頭的一簇花,或許風雨一揉就碎掉?,F在,偏偏越進了不屬于她該進入的世界,滿布荊棘與陷阱的世界。 毛方晉想的什么,霍寧珘很清楚,無非就是想著陸槿若細皮嫩rou的,多半熬不過他的手段。 這世上屈打成招,弄假成真的冤獄還少了?三法司官員的手段多的是。若陸蒔蘭是個沒有人護著的,毛方晉未必不能如愿。 “我沒事?!标懮P蘭又道了一次謝。哪怕是霍寧珘不來,她其實也有辦法脫身,只是要麻煩些。她原本想問問對方為何會出現,但現在這馬車里的氛圍,也讓她不敢問了。 就這樣問一句之后,霍寧珘就不再說話。在方才送陸蒔蘭回伯府之后,他就接到密報,是他派出去調查陸家的。結果倒是令他頗為意外……霍寧珘想起那密信上的內容,無聲扯扯嘴角,含著譏誚笑了一笑。 陸蒔蘭感覺到霍寧珘似是在不悅,她卻不知什么原因,還不大好問。便一路沉默回了府。 *** 這一來一去的,已是快四更天。陸蒔蘭幾乎沒怎么休息,便又到都察院。 斂都御史毛方晉被罷黜的消息,已傳遍都察院,大家都在議論紛紛。聶書云遇襲之事,也傳了個遍。誰知第三天,毛方晉又被錦衣衛帶走。 一時間人心惶惶,眾人也不知這毛方晉到底是不是殺害三法司官員的兇手。 在那晚之后,陸蒔蘭也有兩日沒見著霍寧珘。直到謝遇非邀請她去參加他侄子的百日宴。 十八年前的霍家、謝家、陸家,曾因共同卷入“南渡案”,被當時的顯宗皇帝打壓。這三家稱得上是患難之交。 顯宗駕崩后,霍家一步步成為龐然大物。謝家始終跟著霍家走,如今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反觀陸家,卻是一蹶不振,越發衰微。 謝遇非的侄子謝丹庭滿百日,這是謝家嫡系唯一的第四代,是嫡長,可是件大事。 謝家一直忠心耿耿追隨著霍家,霍家當然要給謝家做面子。連霍老夫人都親自帶著兒孫前去。 霍寧珘與霍寧珩便一起來接霍老夫人,霍老夫人看著自己這兩個嫡孫,真是無論哪個方面,都怎么看怎么滿意,只除了一件事。 她便道:“今日走這一趟,我是既替謝家喜得重孫高興,心里又不好受得很。你們兩個,是存心想要氣我這老婆子是不是?” 霍老夫人只是說了這樣一句?;魧帿壟c霍寧珩立即知道他們這祖母接下來的話,都垂著眼開始沉默。 果然,霍老夫人先看向霍寧珘,道:“七郎,你倒是跟祖母說說,人家華昭郡主,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究竟是哪里入不了你的眼?” 霍寧珘也不是任何時候都講兄弟情,比如這時,他便朝霍老夫人笑一笑,道:“祖母,怎么說,哥也得排在我前面吧?” “……”霍寧珩看他一眼。 果然,霍老夫人一路叨念的人,就成了霍寧珩。 陸蒔蘭一到安陽侯府,就有人將她往后面招待貴賓的北院引。 今天百日宴的主角謝丹庭是個白軟軟的小胖子,真的胖,穿著個紅肚兜,四肢圓成藕節,沉甸甸的。誰見了都能被逗笑。 這孩子不哭不鬧的,還一點不認生,溜圓的眼睛左顧右盼,顯然很喜歡熱鬧。 謝遇非洋洋得意,仿佛這娃是他自己生的似,從奶娘手里接過來,抱著到處炫耀。 陸蒔蘭到的是男賓的一邊,她見霍家兄弟都到了,便上前向霍寧珘與霍寧珩打招呼?;魧庣衽c陸蒔蘭聊了幾句?;魧帿壷辉谝慌月犞?,沒說話。 謝遇非心中一直惦記著陸蒔蘭醉酒那晚的事。他暗暗觀察著霍寧珘,尤其是對方看陸蒔蘭的眼神。生怕七爺真的走上歧路。 謝遇非便抱著自己這嫩糯糯的侄子來到霍寧珘面前,道:“七爺,你看,是不是很可愛!”他在提醒霍寧珘,要男人和女人結合才能生出孩子。男人和男人連后代都生不出來! 霍寧珘對這些軟趴趴的東西沒興趣,瞥了瞥,收回目光。 陸蒔蘭卻接過話道:“小公子的確可愛?!?/br> 霍寧珘便沉默看陸蒔蘭一眼。 謝遇非就將侄子又抱到陸蒔蘭面前,直接遞給她:“槿若也抱一抱罷?!?/br> 陸蒔蘭以前常常抱她老師家的孩子,便了接過來。這么小的東西,卻已有自己的喜好。女子的身體香香軟軟,謝丹庭在女人懷里待慣了的,哪會適應謝遇非那身板和力道。 謝丹庭到了陸蒔蘭懷里,不知是因舒服多了,還是別的原因,小嘴巴咧了一咧,逗得陸蒔蘭和謝遇非都是一笑。 陸蒔蘭抱孩子的動作很嫻熟,謝遇非則站在她身旁,握著自己侄子的小肥手輕輕搖晃,與陸蒔蘭一起逗著孩子,還不時發出大笑。 這畫面……看在某些人眼里,就跟一家三口似的。 陸蒔蘭無意中抬頭,突然發現霍寧珘看著自己,半闔的眸子里烏沉沉一片。 陸蒔蘭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之感,不明白首輔這又是什么意思…… 她正在猜測霍寧珘的想法,胸前卻是一熱。低頭一看,竟是這謝丹庭吐奶了。白花花的奶水,毫無預兆從嬰兒小嘴中噴出,盡數落在陸蒔蘭的胸前。 陸蒔蘭怔了一怔,身體微滯。 孩子的奶娘趕緊上前,道:“哎,小公子這半個月來都未曾吐過奶,今日怎的又這般了?!?/br> 陸蒔蘭便將孩子遞給那奶娘,趕忙側過身去,眾人都只當她是因污穢了衣裳想避一避,倒沒有人多想。 謝遇非的長兄謝遇啟斥責那奶娘說:“嬰孩吐奶是常見的,就算真有異常那也是你們沒有照顧好,莫在客人面前驚怪。先將客人招待好才是?!?/br> 又有侍女給陸蒔蘭呈上潔凈棉帕,陸蒔蘭便自己背著身擦拭衣裳?;魧帿壎⒅懮P蘭那泛紅的耳尖,片刻后挪開目光。 謝遇非便道:“槿若,走,去我院里換身干凈的。我五弟身形與你相似,我立即讓他那邊送一套新衣過來?!?/br> 還沒正式開宴,她若因這個就回伯府了,倒顯得失禮。而且會引來眾人疑竇。陸蒔蘭對謝遇非為人自是放心,想想便說:“好,那就有勞三哥?!?/br> “跟我還見外什么?!敝x遇非趕緊帶著陸蒔蘭離開。 還好謝遇非帶她走的是一條府中人跡稀疏的小道,穿花拂柳的,又是捷徑,倒是沒花太多時間,便來到謝遇非的院子。 謝遇非一回院里便指揮著人放溫水,備棉帕,道:“槿若,你順道擦一擦罷。奶水都浸進你衣裳里去了?!彼狸戦热纛H愛潔,被吐了這么一身,肯定不舒服。 謝遇非將陸蒔蘭推進凈室,聽到里面落鎖的聲音,坐在房間里等了一會兒,忽然看到一道男子的身影,驚訝道:“七爺?你過來做什么?” 霍寧珘還未答話,卻聽凈室里突然傳來陸蒔蘭的低呼:“啊——” 第34章 少女的嗓音雖略微沙啞,但這般急促的輕呼, 卻是格外惹人憐惜, 引得人心尖一顫。 謝遇非立即起身, 第一反應就是往凈室里沖,只邁出兩步,便被人牢牢按住肩。 他心里有不妙預感, 轉頭看向制住自己的霍寧珘:“七爺?” 霍寧珘道:“站這兒。不準去?!?/br> “……”謝遇非這下幾乎可以肯定,七爺就是對槿若有意思, 否則以他的個性,管這閑事?看清這點的謝遇非,看著霍寧珘的背影, 心都涼掉半截。 陸蒔蘭則完全沒想到, 自己這樣輕的呼聲,已經引來外面的關注。凈室與明間隔著一段距離,她不知謝遇非耳力好到這點動靜也會聽見, 更不知霍寧珘竟也到來。 因此霍寧珘破開門時, 便見陸蒔蘭背對著他站在浴桶邊, 手指間抓著白色的綢帶,似乎是在進行濯洗。 原來,那謝丹庭吐的奶著實不少, 粘膩在皮膚上確是不舒服。陸蒔蘭便取下綢帶,將胸前溝壑中的奶漬也細細擦拭干凈。哪怕只是嬰孩, 終究也是穢物。 正好也讓這綢帶晾晾風,哪怕是臟的, 但干燥的總比黏噠噠的要舒服。 誰知她將自己身體擦干凈,卻發現搭在琉璃柱上的綢帶已滑下來,大半截探入水中。因此才有先前輕呼。隨即想著,既然綢帶已經弄濕了,索性洗凈等著晾干,只是要多花些時間。 她哪里想得到,竟有人會突然進來。 陸蒔蘭飛快回過頭,正好與霍寧珘四目相接,令她腦中一瞬之間,全然空白。 她慶幸自己的謹慎,哪怕是決定順道搓洗一番綢帶,也先罩上了霍家五公子的外裳。否則,霍寧珘這般進來,豈非是整個人毫無遮蔽地落入對方眼中。 然而實際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 解開了束縛的花房,在陸蒔蘭胸前撐起明顯的弧度。外裳只是虛虛掩著,可以看到她精致的鎖骨,一雙渾圓白嫩的玉峰亦隨著她彎腰洗滌的姿勢,若隱若現露出半邊。 那一片雪色,襯著藍色的外裳,如暗夜中的明珠般灼人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