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春心的萌動,就好像是嫩芽。 種子的力量是無窮的。 而愛上一個人的新芽,好像也是如此。 無論是在上面蓋上了多少層瓦礫、厚土,只要雨水稍稍澆灌,便仍是能不屈不撓、破土而出。 給了陽光就燦爛。 給點河水就泛濫。 ——不要有錯覺,不要有期待。 無論默念這樣的警告多少次,隱秘的雀躍都是不可戰勝的。 尤其是大半夜的時候。 半夜的人類總是內心脆弱卻又沖動勇敢的。 宋風時握著手機,定定地看著通訊錄上的“金先生”。 他的手指顫了顫,忍不住發了條信息:“說起來,我的綠琺瑯袖扣還是忘記拿了?!?/br> 是的。 誰也沒想起,當初他們說去酒店是為了拿他遺落的琺瑯袖扣的。 沒想到…… 咳咳,沒想到宋風時非但沒拿回那枚丟失的琺瑯袖扣,還“搭上”了純銀袖扣。 在發出了信息之后,宋風時又埋怨自己為何那般沉不住氣。 明明金蘭殊說過了“我有空聯系你”,他卻擅自發了信息! 所謂“我有空聯系你”的潛臺詞,不就是:你別主動聯系我,等我有空再說! 宋風時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不上道了? 這樣沉不住氣,真是白活了這么多年了。 宋風時的信息通過信號塔傳送到美人總裁的手機上時,酒店房間里正有第二個人。 就是宋風時同村的、現在又恰好在m城、宋爺爺交待了讓宋風時多多照顧的那個女大學生——宋媚釵。宋媚釵長得還挺清秀的,又年輕,穿著500塊錢一套的女西裝也依舊顯得漂亮,因為身材好就是穿什么都好。 她便是這樣在半夜在金蘭殊的房門攔住了他,還露出笑容:“您好……” 金蘭殊對于這個旁人看著“青春靚麗”的年輕女人,他只想道:現在酒店的流鶯還穿職業裝、搞什么???制服誘惑? 金蘭殊打量了兩眼宋媚釵,看她穿的不是酒店員工的制服,又這樣大半夜的出現在走廊,便將這個“形跡可疑”的陌生女人定性為“酒店流鶯”,頗為鄙夷地說:“我是gay?!?/br> 宋媚釵怔了怔,半晌說:“我、我知道……” 這輪到金蘭殊怔住了:你知道?那你還搭訕?這不是給禿子推銷洗發水嗎……誒?慢著!你怎么知道的? 宋媚釵又自報家門:“你好啊,我是《m雜志》的記者宋媚釵,之前和您聯系過的,和您約好了采訪的。是20:00的采訪。我一直在這兒等呢……嘗試打過您助理的電話,可他也一直在忙……” 金蘭殊恍然大悟,想起確實約了這么一個采訪。歐文也跟金蘭殊提起過,但因為后來忙成一鍋粥,這種“不重要的事情”就被拋之腦后了。金蘭殊知道自己誤解了,心中立即感到愧疚。 可他這個人,就算多愧疚都是寧死不肯道歉的,只不冷不熱地說:“你從20:00等到現在?” 宋媚釵點點頭。她也挺難受的,這篇采訪是前輩交給她的,也提醒過金蘭殊出了名的“很難訪”。她打電話提出去寶梵琉公司找金蘭殊采訪,但是金蘭殊的“工作時間”已經排滿了。宋媚釵趕著出稿子,不能在拖,求爺爺告奶奶了一通請安排下班后的時段。通過前輩的面子拉了一番關系,那邊才說讓她在晚上去酒店找金蘭殊,時間也不會給她很多。 她聽到之后還糾結了一下:“什么?晚上去酒店?” 前輩說:“你放心,金蘭殊不會‘潛’你的?!?/br> 宋媚釵苦笑:“我也不是這個意思?!?/br> 宋媚釵在酒店門外干等了大半天之后,也不想什么“潛”不“潛”的問題了,只盼望自己能見上金總一面,采訪完回去趕稿。好不容易終于等到了,她便歡喜無比,雀躍地拿著證件自報家門。金蘭殊也挺謹慎地查看了她的證件,并打電話給歐文確認了一番,才放下心來——他可不想惹什么麻煩。 金蘭殊看了一眼宋媚釵的細高跟鞋,語氣緩和不少,道:“那你進來坐吧?!?/br> 宋媚釵進了屋子,也不敢四處打量。金蘭殊看宋媚釵走路跟半身不遂似的,估計是給那個廉價高跟鞋折磨了好幾個小時了,他便說:“進屋就脫鞋吧!” 宋媚釵立即道歉:“對不起,我馬上……”說著,宋媚釵便將高跟鞋脫了下來,瞬間就有種“解脫了”的暢快。 金蘭殊領她在會客間坐下了,便開始接受采訪。 宋媚釵問了一些問題之后,又提起:“最近你們因為sns號的言論而解雇了一名總監……” “這個原因寶梵琉已經解釋過很多遍了?!苯鹛m殊回答,“是為了表明公司的立場?!?/br> 宋媚釵點頭,說:“當然,但是我問的也不是這個。只是我了解到,似乎在您上任之后就解雇了多名資深的設計師了。是因為您覺得他們的理念和您的理念不同嗎?” 金蘭殊答:“我沒什么理念可言。我不是藝術家,而是一個管理者。我一切都是從管理的角度出發的。要是任何人、任何事降低了管理的效率,我都會第一時間去處理。在這一點上,我是一視同仁的?!?/br> 宋媚釵感覺到金蘭殊語氣中帶著的迫力,不覺縮了縮肩頭,又小心問道:“那么……我可以理解為,您是一個對公司掌控欲很強的人嗎?” “這個我不否認?!?/br> 宋媚釵想起上司交待過,說金蘭殊一直很少提私人生活的事情,如果能問到一些就好了。畢竟《m雜志》雖然不是八卦雜志,但也是偏娛樂性質的雜志,能撈到什么金蘭殊感情生活的獨家秘聞也很不錯。 宋媚釵見訪談進行得還算順利,便大起膽子,把話頭一轉,問道:“那么,您在生活中也是一個掌控欲強的人嗎?” 金蘭殊想了想,說:“可能也是?!?/br> 宋媚釵便試探地說:“那您在感情生活上……” 金蘭殊冷冷說道:“我沒有感情……”可他說到一半的時候,手機就振動了。金蘭殊拿起了手機,看到了來自宋風時的信息。 宋媚釵小心問道:“您說您沒有感情……?” 金蘭殊收起了手機:“這和你沒有關系?!苯鹛m殊卻還是忍不住似的,剛收起了手機又拿了出來,看了一眼,又道:“時候也不早了。沒什么別的問題的話,你先回去吧!” 宋媚釵愕然,她也知道自己剛剛提出了“不合適”的問題,但沒想到一下子就觸犯“逆鱗”了。 宋媚釵立即站起來道歉:“對不起,我剛剛失禮了。但是……我一個女孩子晚上等了好幾個小時,現在才聊了十幾分鐘,實在……” 金蘭殊卻非常冷淡:“你是覺得我浪費了你的時間?因此有所不滿?” 宋媚釵連忙搖頭:“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知道就好?!苯鹛m殊答,“我的時間比你的值錢多了?!?/br> 說完,金蘭殊站起來,指了指門口:“請回吧?!?/br> 宋媚釵被搶白一番,也只得保持微笑,點頭告辭了。 她踩著高跟鞋,一瘸一瘸地往外走,半夜打不著車,凄風苦雨的,不得已給宋風時打了個電話:“大風哥,那么晚了,不好意思……你……請問,你有車嗎?” 宋風時來開車接走了她。 宋風時看到這個酒店,有些悵惘,看著宋媚釵上了車,便問道:“你那么晚的,怎么在這個地方了?” 宋媚釵一臉沮喪地說:“不就是因為金蘭殊嘛!” 宋風時怔了怔,說:“為他啊……你?”大半夜的……宋風時一下子就聯想到很多。 第十三章 宋媚釵一邊捶腿一邊開玩笑說:“別說了,我剛剛才被他‘羞辱’了!” “羞辱?”宋風時的心砰通砰通跳,“可不能夠吧?” 宋媚釵打量了一下宋風時的臉色,知道他誤解了,便立即大笑說:“啊哈哈!你在想什么?他可是gay??!” “哦,”宋風時也想打自己一巴掌清醒清醒,“對……” 宋媚釵便將自己采訪金蘭殊碰壁的事情說了。 宋風時笑道:“那他對你算很客氣了!” “真的???”宋媚釵咂舌,“你認識他?……啊,對啊,他是你老板誒!所以,他真的脾氣那么壞嗎?” “嗯。我也不清楚。他可是大總裁,我這個小員工也難說!”宋風時淡淡笑答。 此時,宋風時的手機響了。 他不自覺地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機屏幕:“金先生:那你現在過來拿吧?!?/br> 宋風時看到“金先生”三個字就開始臉紅耳赤了,一邊開著車,一邊心虛地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宋媚釵。宋媚釵顯然沒注意到這個信息,或者說她太累了,已經靠著椅背假寐起來了。 宋風時又瞟了一眼倒后鏡,鏡子里映著漆黑的街道,這兒已經離酒店駛開一段路程了。 “已經這么遠了……”宋風時默念半晌,又為自己的念頭所吃驚:怎么?難道我還想大半夜都再去他那兒一次嗎?我有沒有那么cheap?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宋風時不要面子的嗎? 宋風時氣憤地咬了咬后槽牙:“呿!我還真沒那么上趕著了!” 金蘭殊洗了個澡出來,看著手機屏幕還是暗的,便萬分不服:“他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這不是看不起我嗎?” 他原本很疲憊了,是想洗完澡就睡的,可現在心煩意亂的,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因此,他打開了一瓶紅酒,打算獨酌,卻聽見手機振動了起來。他立即回過身,動作太大,讓紅酒都灑到了白色的浴袍上??伤耆珱]在意,只是下意識地拿絲帕按住了擱在桌面上的琺瑯袖扣,唯恐它被濺污了。 “什么……”金蘭殊一邊潦草地擦了擦身上的紅酒漬,一邊拿起了手機: “小宋:不好意思,我要睡了。先在你那兒放著,改天再說?!?/br> “哼!”金蘭殊握緊了琺瑯袖扣,“不識抬舉!” 事實上,不但是宋風時的“小驕傲”讓他回絕了金蘭殊,更是宋風時的身體狀況讓他無法“梅開二度”。第二天,宋風時都累得要死。在門店工作卻需要長時間站立,宋風時也著實熬不住了,破天荒地提早下班。 提早下班讓人精神爽利。 真是神奇,當他下了班、換上便服,在大商場里走著的時候都覺得腰沒那么酸、腿沒那么疼了。 也說不上“下班”是“靈藥”,還是“上班”是“毒藥”。 他看時間尚早,便去一家巧克力的門店里坐著,吃兩塊金箔巧克力、刺激刺激多巴胺的分泌。 他剛坐下沒多久,就收到了大區經理的祝福短信,里面說:“這個季度的匯報出來啦,我看到就立即想到要恭喜你!你這個季度奪冠了,可以等著收ceo私人大紅包啦?!?/br> 看到“奪冠”“大紅包”都是開心的,但是看到“ceo”三個字母,宋風時就頭皮發麻,還不合時宜地提問:“ceo這么忙,還抽空給我發紅包呢?我看,直接打工資卡里算了?” 大區經理哈哈大笑,回道:“你還真實際??!” “就大家方便嘛?!彼物L時說。 大區經理回復:“你說得挺好的,但我說了也不算啊。ceo是什么人???我平常也見不上他的面呢!” 宋風時仔細一想,確實,說不定宋風時見金蘭殊還多過大區經理見金蘭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