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聽到女人的話,我像是全身都浸在冰水之中,感到了一股極度的寒意。 我現在才明白,那天在食堂里面,保潔大媽議論我“有命賺沒命花”是什么意思。 同時,我又很生氣,因為別人明明知道這些事,卻沒有一個人愿意告訴我。 “兄弟,這里陰森森的,讓人渾身都不自在,我們先走了,你自己多保重?!边@一對年輕男女見我臉上陰晴不定,說了一聲,就轉身離開了。 他們走之后,不知道什么地方吹起一股冷風,將燒成灰燼的紙錢吹了起來,在空中不斷的旋轉。 今天是中年婦女的尾七,又叫回魂日。我一個人看著漆黑幽深的地下停車場,渾身發毛,怕的要命,一刻都呆不住了。 我跑到附近的一家大排檔,一個人灌了兩瓶啤酒,才給陳群打電話,說今天晚上我要請假,不去上班了。 陳群很生氣,把我罵了一頓,但是我死活都不去,他也沒有辦法,只能同意,答應我只能休息這一個晚上。 我一個人喝酒到凌晨三點,暈暈乎乎,回到宿舍,倒頭就睡。 我又做夢了,還是那個恐怖的夢境,紅色的法拉利車廂,一雙蒼白的手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手腕上的玉鐲子發出刺眼的綠光。 與以往不同的是,那具女尸從車廂里面爬出來,漆黑的長發遮住臉,朝我一點一點爬了過來。 我一動都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看著這恐怖的景象。 “森哥?!?/br> 女尸趴在我的臉前,我才看清楚頭發下的面容,分明就是小云。她的一雙眼睛沒有眼珠,鮮血從黑洞洞的眼眶中涌出來。 ??! 我被嚇醒了,坐在床上大口喘著粗氣,被褥都被冷汗浸濕。 我點了一支煙,心想這破工作,就算給老子再多的錢,我也不干了。 我正準備去找陳群辭職,這時候電話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是森哥嗎?” 電話里面,傳來小云的聲音。 “小云!” 我一下從床上跳下來,興奮的要命:“你.你.你沒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 小云很奇怪:“不過我在外地,過幾天才能回去。森哥你怎么樣,工作還順利吧?!?/br> “還.還行吧?!蔽抑е嵛崃税胩?。 “我手機丟了,換了個新手機卡,以后你找我,就打這個電話?!毙≡普f完就掛斷了電話。 接過小云的電話,我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看來之前的擔心,都是多余的。 我靜下心來仔細想想,昨天晚上那兩個年輕男女后來說的話,也不見得是真的。倒不是說他們存心騙我,畢竟現在八卦的人很多,傳來傳去,傳到最后就變味了。 雖然這樣想,但我心里的疙瘩還沒有完全解開,反正我白天沒有什么事情,就去打聽一下,地下停車場上幾任的保安,到底怎么樣了。 我一問,得到的結果讓我大驚失色,原來我前面幾任的保安真的死了。 這棟大樓剛剛竣工,還沒有三個月,地下停車場帶上我居然已經換了五個保安了。 這些保安之中,最長的也沒有干過一個月,最短的只有三天。 他們幾乎都是猝死在地下停車場里面。 怪不得,陳群跟警察那么熟悉。 我忽然明白了,原來,這個地下停車場經常出事,陳群常常跟警察打交道。我回憶起那天晚上兩個警察看我的眼神,也是十分的奇怪,那分明是看死人的眼神。 警察也知道地下停車場的怪事,所以沒有把我拘留十五天,因為,拘留一個快死的人,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我越想越是心寒。前面的三個保安都出事了,如果我一直在地下停車場干下去,我會怎么樣? 他們在地下停車場里面,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這件事關乎我的性命,我必須立刻知道答案。 想要知道這個答案,我只能去問一個人。他是我上上一任的保安,叫做黃大民,三十多歲,在地下停車場干了一星期。他沒有死,但是整個人瘋了,現在被關在市郊的精神病院里。 我到商店買了一袋水果,馬不停蹄趕往精神病院,在一個病房里面見到了黃大民。 黃大民的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時不時的咧開嘴角,口水從嘴巴中流出來,臉上帶著癡呆的笑容。 護士告訴我,黃大民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癥,經??吹交糜X,蜷縮在角落里面瑟瑟發抖,大聲叫著“不要過來”“不要殺我”之類的話,只能用藥物來控制。 黃大民服用過藥物之后,會安靜許多,但是人卻跟傻了一樣,只會傻笑和發呆,偶爾臉上會露出驚恐的表情。 黃大民的下場,在我看來,比猝死的兩個保安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他的境地比死了更慘。至少,死掉的兩個保安不用一直處于恐懼之中。 第5章 挖眼珠 面對這樣一個精神病患,我心中發寒,畢竟我如果在地下停車場干下去,最好的結果,也是黃大民現在這幅模樣。 我看著黃大民的眼睛,他眼神渙散,想要從他口中問出點什么,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只能試試看。 “黃哥,你好?!蔽易邳S大民的面前,低聲說。 黃大民目光呆滯,根本沒有搭理我。 “黃哥,我是地下停車場新來的保安,我叫李布森?!蔽艺f。 聽到地下停車場五個字,黃大民就像是一只受驚的野貓,一下子跳了起來,緊緊抓住我的肩膀,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大聲道:“看到了,就要死!看到了,就要死!你走!快走!” “往哪走?”我一看有戲,急忙問道。 “你沒去過的地方?!?/br> 黃大民大聲嘶吼。 “我沒去過地方?” 我不明白黃大民的意思,但是這時候,他已經癲狂起來,用力的撕著身上的衣服,口中吐著白沫。 護士和醫生馬上沖了進來,按住黃大民,拿出針管,給他胳膊上打了一針鎮定劑。 “我不是說過,病患精神狀態不穩定,謝絕一切訪客嗎?這人是誰,為什么讓他進來,快把他給趕出去!” 醫生一臉寒霜,大聲道。 “你給我出去?!币粋€高大的男護士朝我走過來,抓著我肩膀,把我朝門外推,動作十分的粗魯。 男護士的力量很大,我沒有反抗,很快被推到門口,他正準備把門關上,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慘呼。 黃大民被打了一陣鎮靜劑,居然還有力氣將身上的兩個男護士都掀翻,狂叫著沖進房間的一個隔間,那里是一間廁所。 我眼前的這個男護士一看不對,來不及關門,立刻就跑了回去,沖到廁所里,想要把黃大民拽出來。 ??! 男護士剛沖進廁所,就發出一聲慘叫,他往后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滿臉的驚恐,看著前方發呆。 我見男護士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里咯噔了一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心里只想著幫忙,也回頭沖進廁所。 我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是看到眼前的景象,我整個人也呆住了。 黃大民滿臉是血,兩只眼睛變成了黑窟窿,鮮血淋漓,眼珠子被他捏在手上,像是兩枚柔軟的玻璃球,還在往下面滴血。 剛剛幾秒鐘的時間,黃大民居然用雙手,把自己的眼睛給挖了出來。 他的臉上不僅沒有痛苦,反而是解脫的釋然,嘴巴咧開,怪笑道:“我沒眼睛了,我就看不到了。哈哈,看不到了?!?/br> 我嚇的連連后退,恐懼緊緊的攥住了我的內臟,蹲在地上忍不住嘔吐了起來。 緊接著,又有幾個五大三粗的男護士沖了進來,見到這恐怖的一幕,也都是一愣,一個膽大的上去把黃大民一棍子放倒,然后七手八腳的捆上,送到急救室去了。 我雙手抱著頭,坐在走廊里冰涼的長椅上,剛剛那恐怖的一幕,實在是太過震撼。我幾乎可以確定,以后我的夢境里面,一定會多出一個人,就是手里攥著眼珠咯咯怪笑的黃大民。 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搖著頭走出來,我慌忙迎上去,問道:“醫生,黃大民他怎么樣?” “他死了。你是他什么人?”醫生警惕的看著我。 死了? 我再次愣住了,這下,最后一個知情者也死了。 我的喉嚨干澀的像是砂紙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拼命的咽著吐沫。 這時候,我聽到走廊里面有人喊道:“就是他,他跟黃大民說過話以后,黃大民就開始自殘?!?/br> 我望了過去,只見樓梯口走過來一群氣勢洶洶的人,有老有少,臉上都帶著悲憤,應該是黃大民的家人。 他們一邊罵著,一邊朝我走了過來,從他們眼神中的恨意,讓我分明感覺到,他們已經把我當成了害死黃大民的兇手。 事到如今,我百口莫辯,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我站起來,直接跑到走廊盡頭,打開窗戶跳了下去。 這里是二樓,距離下面的花壇有兩三米高度,幸好下面是松軟的泥土,如果是水泥路面,我肯定要崴了腳。 我跳下去后,頭也不敢回,狂奔逃出精神病院。 跑出精神病院大門的一瞬間,我回頭看了一眼,黃大民的家人在二樓的窗口指著我,不停的咒罵著。 我回到宿舍,好像是丟了魂一樣,大腦中一片亂麻。 黃大民到底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寧愿用一雙手,把自己的眼珠子給挖出來? 還有,他的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沒有去過的地方? 我這輩子沒去過的地方太多了,這個地方到底是哪?這是黃大民的瘋話?還是說,他在暗示我什么? 我想的腦袋疼,也想不明白。 但是我能確定一件事,就是我如果在地下停車場干下去,我的下場將會跟黃大民一樣。 我立刻去找陳群,告訴他,我要辭職。 陳群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好像是猜到我要來一樣,打開抽屜,取出一份合同,指著上面的條款:“小李啊,你想辭職,我也不會攔著你。但是,你來看看這份合同,上面有你的親筆簽名。如果你干不到一個月就辭職的話,要賠我們公司五萬塊錢。你只要拿出五萬,我就立刻放你辭職?!?/br> “五萬違約金?”我一把抓過合同,仔細一看,條款里面還真有這一條。 當時,我簽合同的時候,很著急,所以沒有仔細看合同。更何況,就算我發現了這個條款,以當時的狀況,也還是要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