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天星?！彼俺鑫业拿?。

    恢復過來的白馨，聲音清婉低柔，有點像小溪流水的潺潺聲。配上她那張美有點夢幻的臉，實在很動人。

    難怪莊述會對她這么著迷，死活都不肯放手。

    “白馨?！蔽乙埠八拿?。

    加上這一次，我們總共才見過兩次面。卻好像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的老朋友，感覺很親切。

    “天星，真幸運能遇到你，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永遠也出不來了?！卑总罢f，“我馬上就要到地下去報道，以后永遠都不可能再見面了。我很感激你，肯幫助我這個陌生人。你是個心底善良的人，我相信你以后會有好報的?！?/br>
    白馨的話讓我有點心虛。

    其實我最開始肯答應幫她，是怕她會來糾纏我。我只想盡早地擺脫糾纏和惡夢，并沒有她說得那么善良。

    但現在這種時候，再說這些話只會顯得無益又矯情。我問她：“白馨，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嗎？”

    白馨一笑：“能怎么打算？我的命運已經不在我自己手里，只能聽從地下鬼差的安排了。不過，我到地下后，一定要先想辦法找到我們的孩子。我要把他從枉死城帶出來，不再讓他受罪?！?/br>
    郭超緊緊握住了白馨的手。

    我真誠地說：“嗯，希望你能快點找到他?！?/br>
    董老師站在旁邊呆呆地聽我們談話，突然朝半煙哀求：“半煙先生，你能不能想個辦法，讓我見見馨兒？我有好多話想對她說?！?/br>
    半煙說：“我剛剛替白馨超度，已經傷了元氣。你求的這件事我辦不到，除非九越靈在這里?！?/br>
    董老師頓時露出絕望的表情，朝著白馨的方向說：“馨兒，我知道你能看到我。爸爸對不起你，你下輩子投個好人家，不要再遇到我這種混帳父親，不要再受苦了?！?/br>
    白馨說：“爸爸，我已經不怪你了。只是，我希望你能替我照顧好mama。她年紀已經很大了，身邊沒有任何親人陪伴，你要常常去看看她?！?/br>
    董老師聽不到，我就替白馨把話轉述給他了。

    董老師不停地點頭，“馨兒放心，我會照顧好燕雪。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我不會再讓自己一錯再錯了?！?/br>
    白馨露出寬慰一笑，說：“謝謝爸爸?！?/br>
    我當傳話筒，原話傳達給董老師：“她說謝謝爸爸?！?/br>
    董老師激動地問：“她真的喊我爸爸？”

    我說：“是的。我說過，她早就已經原諒你了?！?/br>
    董老師眼淚汪汪，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大概是他怕引來其他人，所以不敢放聲哭嚎，否則肯定又呼天搶地了。

    白馨對我說：“天星，我還想拜托你一件事。如果你有機會見到莊述，替我跟他說聲對不起。他對我做過的這些壞事，都是因為我先對不起他，我不怨恨他。我希望他能放下仇恨，好好把剩下的日子過下去?！?/br>
    我想了想，應下這個請求：“如果能見到他，我會替你把話轉達?！?/br>
    “謝謝?！卑总罢f，“我知道他也傷過你，他只是被仇恨蒙了心，希望你不要怪他?！?/br>
    我一愣。

    按道理，白馨被莊述害得這么慘，就算不恨他也應該與他從此劃清界線?？墒撬F在還替他向我這個受害者求情，實在有點無語。

    她太心軟，慣得莊述對愛情霸道又專橫。

    這時，黑白無常突然出現了。

    黑無常動作迅猛地朝郭超伸長手臂，一把抓住了郭超。他嘴里發出又尖又細的聲音，“好你個野鬼，躲了這么多年，總算讓我抓到你啦?！?/br>
    郭超不掙扎也不出聲，只是一直眷戀地看著白馨。

    白馨想朝郭超走過去，白無常走到她身后，對她說：“既然你的魂魄已經得到解脫，那就跟我們走吧。其他事，就不要多管了?！?/br>
    這只鬼的聲音倒是很平整。

    我有點奇怪，悄悄問半煙：“上次奶奶走的時候，不是要請鬼差的嗎？這次怎么不請自來了？”

    半煙回答我，“這兩個鬼差已經來抓郭超好幾次了，但一直沒抓到。他們是沖著郭超來的，白馨只是順路帶走?！?/br>
    “哦?！蔽易炖锇l出一聲無意識的音節。

    人死了之后，還能循環往生。這種感覺好怪異，不知道我死的時候，會是什么樣的情景？

    白馨說：“天星，你要好好保重。半煙先生，謝謝你?！比缓蟪覀償[擺手，說：“再見，爸爸再見?！?/br>
    郭超也對我們說：“保重?！?/br>
    黑白無常帶著他們飛向夜空，很快消失不見。

    我嘆了口氣，告訴董老師白馨他們已經走了。

    董老師終于忍不住痛哭流涕。

    他哭著哭著摘下眼鏡擦干眼淚，然后戴上眼鏡又繼續哭。

    我這個人從小到大沒人愛，也不會愛別人，所以我其實沒什么同情心。董老師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實在讓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才好。

    我說：“白馨被困了這么多年，現在總算是解脫了。你也不要太難過，至少她還能重新做人?！?/br>
    董老師哭聲收也收不住，悶悶地說，“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我心里難受，我憋得慌?！彼萌^大力捶自己的心口，“我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br>
    “董老師你不要這樣，等時間長了，慢慢就會好了?！蔽覄袼骸凹热话总暗氖乱呀涍^去，就不要再多想。你不要忘記自己還有個家，還有，要照顧白馨的mama?！?/br>
    董老師這才安靜一點，勉強朝我點點頭，“我會打起精神的，明天還要處理馨兒的尸骨，我要替她找一塊好墓地?！?/br>
    我沒再說什么，和董老師道別，離開了學校。

    半煙送我回到小店，他在門口對我說：“我就不送你進去了，你最好想想怎么應付你爺爺。還有，院子里那幾棵人參果樹，要趕緊找時間把它們移走。雖然你的奶奶已經被送走，但是也容易招惹其他的臟東西?！?/br>
    我點點頭，“我知道，謝謝你，今天辛苦你了?！?/br>
    半煙盯著我看了一會，我不確認他是在看我的臉還是看我的額頭。他的眼神太過專注，讓我有點不自然。

    終于，半煙嘆口氣說：“好好睡一覺吧。既然不用去學校也不用上班，在家睡上幾天養養神。我明天會來看你?！?/br>
    我問：“半煙，你不生我的氣了？”

    半煙顯得有些無奈，“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選擇做什么事我都沒立場阻止。我不生氣?！?/br>
    “還說不生氣，講話陰陽怪氣的?！蔽倚÷曕止玖艘幌?，說：“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今天你肯定也累壞了?！?/br>
    我目送半煙離開，直到他拐出路口消失不見，才轉身回屋。

    爺爺坐在正廳，看到我回來，語氣冷淡地問：“今天學校課很多嗎？怎么現在才回來？”

    我趕緊找借口：“下課后，我去咖啡館打工了?！?/br>
    “還敢撒謊！”爺爺一拍桌子，“你是不是和九越靈出去鬼混了？”

    我心底一個激靈！

    爺爺用上“鬼混”倆字，有點嚴重了。但看爺爺已經氣得渾身發抖，我也不敢頂嘴，把頭深深地埋到胸口那里，做出知錯要改的樣子。

    我低聲說：“爺爺別生氣，我發誓我沒去干壞事。真的，如果你不喜歡我這么晚回來，那我以后不去打工了?！?/br>
    但爺爺沒被我這招騙過，氣呼呼地說：“你一個女孩子家，要自重自愛懂不懂？我一直說過，你不能在外面逗留太晚。你看看現在幾點了，這么晚才回家，萬一遇到危險怎么辦？”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爺爺把我罵得很慘，但我心里感覺暖暖的。

    從小到大，連爸爸mama都不會這樣管教我。記得有次我在山上迷路了，半夜才回到家，但發現家里燈已經熄滅，所有人都已經睡著了，沒有人找我，更沒有人等我。

    生平頭一次能被長輩這樣管教，我覺得鼻子有點酸酸的。

    “爺爺?！蔽业吐曊f：“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真不是跟九越靈出去玩，我真的是去打工了。剛剛是半煙送我回來的，真的，如果你不信，可以馬上打電話跟半煙求證一下?！?/br>
    我用了很多“真的”，以顯示我的誠意。我不是有意跟爺爺撒謊，可是如果讓他知道我今天去做的那些事，非得著急上火。他年紀這么大了，我不想讓他急壞身體。

    我這番話說得很誠懇，爺爺半信半疑，總算消了點氣。他坐到椅子上，對我說：“你過來?！?/br>
    我朝他走過去。

    爺爺說：“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會做出對自己不負責任的事。但你的命格天生跟別人不同，所以你要學會保護自己。至少晚上的時候，呆在家里別出去。家里有三清神尊，他們能護你周全?！?/br>
    我覺得那幾尊神像有點不靠譜，奶奶都能來去自如，更別說再厲害一點的陰靈。而且半煙說過那幾棵人參果樹，也容易招惹臟東西。

    小店里其實更不安全。

    但我沒有反駁爺爺的話，認真地說：“我知道了，爺爺?！?/br>
    爺爺說：“知道就好。很晚了，你去休息吧?！?/br>
    “爺爺也早點休息?！?/br>
    因為懷了胎，雖然是個鬼胎，但我怕洗冷水會傷到胎兒，所以大熱天地去洗了個熱水澡。

    我覺得命運真會開玩笑，前不久我還想著把鬼胎偷偷打掉，可是現在，我卻小心翼翼地想呵護他。